《共渡》时间不听话

3、chapter3 你走吧

　　chapter 3 你走吧

　　窗外有点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凌晨的时候，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城市似乎陷入了沉睡。孟美岐一个人蜷缩在宽敞的床上，周身都是紧紧包裹的被子，却趋散不掉她身上的寒气，紧皱着的眉头是她在昏昏沉沉的梦里都不曾缓解的难过。

　　美岐早就习惯了这种只是为了休息，为了醒来之后还有一口气继续工作的睡眠，哪怕噩梦接连，也总归有醒来的一刻。

　　可能是见到了那个人，吴宣仪分明还是初见时温和的样子，可是那么长时间里，看向孟美岐的目光，确实异常的清冷。孟美岐忘不掉，那样冰冻的目光像是穿透她身体的利剑，一下一下刺在最痛的地方。哪怕是在梦里，都不曾放过她。

　　梦里的场景就像是长镜头下的不断切换的影片，一幕幕，都是切身的难过。孟美岐看到自己当初站在吴宣仪的楼下，想要一个答案的时候。那个永远温和永远带笑的女孩，在楼上看着她就那样站在雪地里，却始终没有下来。

　　回答她的，是一条又一条没有温度的短信，那时候吴宣仪已经删掉了她的微信。

　　“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我们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你永远只会对自己负责，你根本不会爱别人，你看，为了事业你从来都没有真正接纳过一段感情，你只想要逃避。”

　　“孟美岐，你变得我已经认不清了。这里好脏啊，我不想再这样努力下去了，我不想再这个圈子里呆下去了，我也再也不能喜欢你了。”

　　“别做无用功了，我们好聚好散，还能体面一点，你走吧。”

　　一字一句，像是锋利的冰刃，所到之处，都是要害。孟美岐忘不掉，这么多年了，她都忘不掉。好像曾经的甜蜜，曾经一起追逐的梦想在那一刻都是她一个人的幻想，幻想结束之后，她们的感情就是一段笑话。

　　雪夜，她和最爱的女孩分别。她的女孩甚至都不愿意下来看她一眼，所有的解释都在冰冷的短信里。她在彻骨的寒风里，两只脚冻在厚厚的雪地里，泪水肆意的流淌，很快就在脸上结成冰。她呆了大半个晚上，一直到黎明，想要走的时候，竟是双膝一软，身上已经麻木了，而心就像是冰封了一样，这么多年，除了午夜梦回的时候痛感鲜明，从未再次解封。

　　孟美岐把这样的梦做了无数次，每一次都是痛彻心扉，醒来之后很快恢复过来，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她的异常。她是孟美岐，她该要无所不能，所向披靡，她从来都没有主宰自己的权力，以前没有保护感情的能力，现在没有随意宣泄的资格，她从来都不是为自己而活。她要光鲜亮丽，她要光芒万丈，可是她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在熟悉的噩梦中惊醒，孟美岐又尝到了那样的滋味，被难过的潮水包围，她在那样的漩涡中央，习惯了那样的无力。可是也许又有什么不一样，小腹持续的绞痛，空荡荡冰冰冷冷的胃，还有重逢吴宣仪没多久难以忘记的近在身边的冷漠，孟美岐忽然就想要任性一点。

　　她最爱的女孩要结婚了，所有人都快知道了，她才听说。孟美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个昔日一起追梦，分享所有心事，拥有海誓山盟的女孩，越走越远。明明她已经这么努力，想要变得强大，想要有资格站在她身边保护她给她一个未来，想要她温和的回应，可是她终究只能想一想。

　　这么多年了，她忘不掉，她不能重新开始，她注定孤独终老，她从爱上吴宣仪的那一刻开始，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了。能够和吴宣仪最后一次同台，之后她们依旧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孟美岐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难以抑制的泪水，在寂静的夜晚爆发，从无声的流淌，变成没完没了的抽泣，孟美岐觉得自己真是难得任性，身体和心里双重的难过让她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她忍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宣仪真的结婚之后，她还能不能从容的送上祝福。

　　她们的感情，到现在终于是变成了一厢情愿，她连一个说喜欢的资格都不再拥有。孟美岐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嚎啕大哭，脆弱的头部一下下的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她终于不想克制了。

　　吴宣仪是被一阵敲门的声音惊醒的。她批好衣服走到门口，外面是两个精壮的保镖，是孟美岐的保镖。她们这一层早就严格的封闭，除了几个导师还有自己的团队，没有人进得来。那两个男人看到吴宣仪的时候露出抱歉的神色，可是掩盖不住着急和焦虑。

　　吴宣仪是孟美岐很多年的队友，他们之前都知道，现在想要吴宣仪利用身份去要一张房卡，作为女生去孟美岐的房间看一看。深夜的响动让孟美岐隔壁的保镖实在无法放心，只能寻求吴宣仪的帮助。

　　吴宣仪听到他们的话，整个人一僵，心里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样。她早该意识到，今天结束录制的时候，孟美岐的状态就不对了。没有停顿的飞快呼叫了前台，要了房卡，吴宣仪遣走了保镖，自己关好门往里走。

　　孟美岐的房间在套房的最里面，卧室的们虚掩着，整个房间除了吴宣仪进门的时候开的一盏灯，里面一片漆黑。孟美岐哭累了，全身上下已经不省一点精力，甚至连痛感都变得不那么强烈了。

　　吴宣仪轻轻打开门，看到的是孟美岐蜷成一团，额头抵着床边的墙面的轮廓。很宽敞的床面，孟美岐的身体占了不到四分之一，那么小小的瘦弱的一团，和不久前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女王，任谁都想不到是同一个人。吴宣仪忍不住一阵鼻酸。

　　她们在一起的那些年，孟美岐明明是年纪小的那一个，可是一起睡的时候，她从来都是以保护者的姿态把吴宣仪抱在怀里，极尽温柔，足够安全足够可靠。吴宣仪曾经嘲笑过她并不老实的睡姿，只有在抱着彼此的时候，才能有所收敛，孟美岐总是憨憨的笑着默认。

　　吴宣仪想要靠近去看看那个人，除了分别的那个晚上，这是她第二次看到孟美岐那么无助的样子，中间隔了整整七年。就在她把手放在床头的灯上，想要按下的时候，床上的那个人却像是有所感应一样转过了身子。

　　一瞬间，暖黄色的灯光下，她们四目相对。吴宣仪明明下意识想要离开，却在看到孟美岐的一霎那打消了念头。

　　吴宣仪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孟美岐的那张脸。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没有化妆的时候，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和从前饱满的样子完全不同。

　　哭了太久的眼睛一片红肿，在灯光打下来的一瞬间，纤长的睫毛微颤，孟美岐却没有因为难以适应而就此闭上眼睛，像是还在梦里一样看着对面本该出现在梦里的人影。

　　孟美岐从被子里拔出一只手，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很用力的质检，让冷白的皮肤瞬间红肿了一片，本就痛感敏锐的孟美岐倒抽一口冷气，清醒过来。这样的场景，真的不是梦啊。吴宣仪怎么会不明白她的目的，可是心疼到无可附加的时候，她只是抓住了孟美岐毫不留情的手。

　　还是之前接触到的，冰冷彻骨的温度，哪怕是从厚厚软软的被窝里刚拿出来，还是让吴宣仪冷的一个哆嗦。孟美岐下意识想要缩回手，狼狈的泪痕刚刚蒸发掉，红肿的眼眶就这样被吴宣仪尽收眼底，孟美岐却还是舍不得闭上眼睛。

　　她贪婪的想要多看吴宣仪几眼，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吧，那么温和的不加掩饰的心疼，以后都是对着另一个人的时候了。吴宣仪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是曾经孟美岐最喜欢的样子，温纯无害却又能够风情万种，孟美岐喜欢把那样柔软的女孩抱在怀里。

　　吴宣仪张张嘴刚要问问孟美岐是哪里不舒服，就看到那个专注望向自己的女人，瞬间溢满泪水的眼眶，来不及阻止，泪水就又布满了整张小巧的脸，甚至安静的连声音都没有。

　　吴宣仪压抑的难受，还是问了出来，明明是关心至极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变了味道。

　　“你的保镖听到声音拜托我过来看看，你这里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吴宣仪的声音分明还是和从前一样，可是落在现在孟美岐的耳中，却像是忽然把她拉回了现实一样。所有梦里延申的美好都是奢求，她终究还是要面对现实。

　　多可笑啊，她会以为吴宣仪主动过来关心自己，孟美岐难道忘记了自己是怎么被分手的吗。

　　吴宣仪把话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她不想这样冰冷的对着虚弱至极的美岐的，她分明心疼到极点了，想要知道美岐到底怎么了。

　　果然，孟美岐没有犹豫的拿掉了那只手，脱离了吴宣仪的体温，孟美岐更是在心里给自己使劲的泼冷水清醒过来。她们早就分手了，刚才，就算是难受了那么久，得到了上天一点点的补偿吧，孟美岐不得不安慰自己，嘴角微弯苦笑出来。

　　“是我的保镖不懂事，打扰了您休息，这么晚了让您过来，实在是抱歉。我只不过是生理期有点疼，半夜的时候脆弱一下，其他没什么事儿了，谢谢您的关心。这么晚了，您走吧，我就不送了。”

　　孟美岐两只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狠狠心，把话说出来，害怕颤抖的语调暴露也害怕中途说不下去，细长的指甲深深的陷在手心里，迫使自己的话听起来冷漠一点更冷漠一点。

　　吴宣仪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眸，轻颤的睫毛，久久说不出话。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到孟美岐看到自己的时候一瞬间欣喜的眼神还有持续黏在自己身上的眼神，她都要被此刻孟美岐精湛的演技冰冷的语调骗过去了。

　　难怪这些年里，孟美岐的演技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从最开始被诟病，一直到如今的影后地位，这个女孩经历了多少才能成长的现在的样子。这个过程，吴宣仪想象得到有多艰难，可是自己却不曾陪在她身边。

　　“美岐，很疼吗”吴宣仪有些艰涩的开口，声音却温柔的不像话。她不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些年孟美岐经历了什么，原来身体好的不像话的女孩，如今却能因为生理期难受到哭泣。吴宣仪不会允许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离开，然后让她的女孩这样煎熬。

　　孟美岐没有想到吴宣仪竟然没有离开。她有多久没有听过吴宣仪这样轻柔的称呼了，温润的亲切的，让她忍不住陷在里面不想出来。察觉到身边的那个人渐渐靠近，孟美岐放弃了脑子里各种各样长远的想法，她只想好好的留住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