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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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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下从国葛示郡的鳞乡出发,翻过两座山一处森林和荒原,到达真间山的乡下在无雨无病的情况下,大概只要二十天的时间。
在路上遇到从八凌来的逃难的人,只有孤苦的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一个还仍在襁褓中。她的丈夫因为欠债而被债主雇佣的人乱拳打死,剩下的一家只好另谋出路。
顺道去岩平的路上,闲来无事帮附近念佛的地主为因洪灾失去房子的渔民们布道施粥的她,认识了她们。
因怀念嫁到真间山的幼驯染,女人用几张脏兮兮的布条和讨来的稀墨希望她再次出程旅行时能带上,送至那里。
如果有回信的话可以寄往拢丹郡的灸铁铺,她打算带着孩子们投奔那里做生意的哥哥。
她自然应了下来。这样的事情她早已经忘了究竟做过多少次了。
只可惜人世无常,寄信的人,收信的人……在信息闭塞且落后的年代,搞出的乌龙与阴差阳错也多得数不清。
靠着自己双脚一步一步的走,中途幸运地遇上了某个城下官员的牛车,天气正常,只在小半个月的时间就到了地方。
那个女人的幼驯染嫁给了一个颇有家底的农夫,一共生了四个孩子。大儿子早已成年在京都当差,二儿子在附近村落的猎户里学习弓道,二女儿已经嫁人,对方是城主收下的一名侍卫,最小的孩子现在才刚满四岁。
夫妻两都是老实人,不忘先辈遗志,勤勤恳恳,精于耕作,日子也过得很是美满。
她在山脚的村落一路打听,在傍晚找到了他们一家的具体住址。
将那信“物归原主”,女主人深受内容触动,热情邀请她可以留宿几天整顿一下,旅途疲惫的她自然也没有再三推脱。
某日,她出去镇上采买,日落才归。在早上还有说有笑的那户人家此刻却已经尸首分离,依照小儿子的尸体,推测当时跑得又慌又快,被门槛绊倒,肚子在什么尖锐的东西上划破,内脏和肠子滑行了一地。
活了那么多年,不止一次见识过冷刃相拼残酷战场的她这点场景自然不足以扰乱心神。
深吸一口气,在原地静思片刻,她决定进里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下的财宝,也许可以作为她再次出发的盘缠。
各个角落除了各种逃跑打落的痕迹,其他的摆件竟然一下都没有动。
——那看来不是盗贼了。
她想。
是寻仇的仇家吗?
没有听他们提过。这么朴实憨厚的夫妇也并不像是会负债和撒谎的样子。
边想边从柜子里翻出家底,打包行李,因为太过专注完全没有意识到屋子里还有其他的活物。
他就站在格栅前,静静地看着女人投机取巧地翻找和收拾东西。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将近三年了。
自那次重逢后,他们其实也因各种因缘又见过数面。他早已明白了为什么女人当时要一次一次要选择背弃他。说到底,她是自己都没有勇气去直视自己那般卑劣的个性。
同处在漫长岁月里,不被世间所爱的他,也并不是不能理解那种情感。
终于,她发现了他。
过了那么长时间后,他们又一次四目相对。她照明用的小烛灯被窗缝过来的风吹得一晃一晃的。
此时已经深秋,农家入夜后,浓厚的黑夜将四周包裹,连虫鸣都不曾有。
外面和前院还有死相凄惨的尸体,血腥味一直持续飘在空气中,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和地区里,这种环境下,能传出怪谈之类的故事也并不稀奇。
良久的沉默。
她就那么一直静静的看着鸟喙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他知道即使她表面这般平静,内心也一定在计划着什么逃走方法。
结合以前的记忆,他笑了。
如果抛去令人闻风丧胆的天照院奈落身份、那么多年痛苦仇恨的经历和记忆,他在面具下的那抹浅笑也不过是个寻常个性温和的青年。
他的任务还未完成。
给了女人一袋子钱,并顺带透露了某个旅舍的信息,去不去她自己选择就好。
——虽然表面上是这样的……但她清楚,只要她还在整个岛国内,不论逃到哪里他们都终有一天会再见的。
她其实猜不透他。
也无法反抗他。
像只炸毛的猫一样只是在装着自己是只大型野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