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第 12 章 ...

  •   连朋等在近城门处的酒肆,昨晚他自称苍义士的同伴,出银五十两让典当行老张头弄张出城文书来。
      这两日他试过装作外地走贩或聋哑闲人企图浑水摸鱼,可惜都出城未遂,最近一次是藏在人家运菜的大车里,假装是一车萝卜里的其中一根,却还是被翻捡了出来,差点没被带走,只能哀叹守城的太他娘的严了。

      日头偏西时老张头进了门,瞧见连朋便径直朝他走来。
      “连老弟久候了,文书已经妥当。”老张头拱手道,“只是帮忙的另有其人,以防万一,需他带你出城才行。”他没提此事难办,不仅需花银两,还得疏通官府,凭他个人是办不了的,只得托了人脉广通的表亲。因着上次解救侄儿立了大功,老张头现在在张员外面前很能说得上话。
      连朋点个头,示意现在就走。

      他跟随老张头出了酒肆,外头角落处停着辆马车,车旁站着一人,是连朋见过的。
      “这位便是带你出城的张生”老张头引荐道。这张生自上回死里逃生,家里日常给他配了三个保镖,出去进来都被护着,生怕人给风吹跑了,这回听闻义士求助,这张生竟强行屏退保护,非要亲自相帮,老张头暗赞他这侄儿到底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很乐意牵这根线。

      而连朋看见此人却是有瞬间想走,老张头不知义士身份,张向仁可是清楚的。正踌躇之际,张向仁把文书给他:“上面是身份信息,请过目。”他那舌头大概是医治过,能说话了,但发声困难,听起来也含糊不清。
      连朋接过,看是看了,只是手上那纸是倒着拿的,张向仁解释道:“身份是我同窗,南京人士……”
      听他说完假身份姓甚名谁,为确认无纰漏,连朋问:“可是确有其人?”
      “是的,他年纪身高与你相仿,上月确实与我一共来了临安”张向仁黯然道,“人已经不在了,城外遇匪身亡。”
      连朋道了声谢,与张向仁上车即刻出城。

      比想象中更顺利,守卫的见文书齐全,张向仁又在本地知名,略问过几句便放行了。
      “往前就不送了,保重!”张向仁下了车,又把一袋银子还给连朋,那是他昨日给老张头的银袋子,“区区小事,恩公就不必破费了。”
      连朋接过袋子,似要比给出去时还重了不少,听他口齿不清地说话,又对自己行了大礼,他猜此人知道自己是黑熊寨匪首,想说点什么,却张了张口,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道了别自拍马离去。

      行到山下解了马弃了车,数里外有官兵扎营的篝火,守着驴蛋山几处要道。连朋望着那火焰,不知闵骁可在其中?他悄悄摸了过去,没寻到姓闵的人影,倒是一个大笼子里关着十几号人,皆灰头土脸,脏兮兮的手背有斧头刺青,料想是此行驴蛋山扫荡完毕。再看兵力,外围的执长枪,里面的装备上了弓箭,如正面抗衡,黑熊寨断然没有胜算。
      驴蛋山被灭,按理下一个就该轮到黑熊寨,山上弟兄们瞧着这动静,不说兔死狐悲,也该是乱作一团了,他骑马往密林里去,沿着走惯的线路,急急回寨。

      闵骁回家时,不见连朋,长随仲哥儿额头鼓着个青包等着他,听闵骁问起,告状道:“老爷,前日一个叫应孩孩的访客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一走,我送完客正要进屋,那位爷走过来招呼都不打就将我劈倒在地,害我晕了半日,头也给撞破了,醒来时人已经不在了……”
      闵骁心中焦躁,顾不上与他分说,直奔花满楼。

      花满楼繁华如旧,应孩孩抱着张琴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给人听,听见门外龟公说什么“孩孩房里有客…”红纸窗上映出两个人影,是有人来找自己,他余光瞥了眼床边客人,巴不得离的远远的,遂起身让人稍侯,忙不迭地出来见不速之客。

      “好久不见,闵大人。”应孩孩温柔软款问候。龟公见状便走开了,待走廊里只剩两人,闵骁问他:“连朋这几日可有到你这来?”
      应孩孩摇头:“不曾,只前日我去大人府上见过一次”
      “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闲聊罢了……”应孩孩说着见闵骁脸色不善,就补充道:“我送他信物,他,他拒绝我了。”
      当日他被那人紧紧抱着,听他说:“把刚才帮忙的事忘掉吧,我只将你当弟弟看待,不要错付了真心。”

      这是他记事起头一次心动,不幸被拒,说不伤心是假的,只是他一个欢场过客,每日强颜欢笑的多了,便只当自己还能笑出来,已将那些郁卒忘了。

      闵骁沉默了一会,又问:“只有这些?”
      应孩孩被触到伤心事,多少有点气,质问道:“闵大人连姓名都要欺瞒他,将人哄的团团转,现在为何还要找他?”
      “这自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有你什么事儿吗?”
      应孩孩听闻官场的人提起这位新上任的闵侍郎,无一不说他手段狠辣,雷厉风行,他是不觉得的,寥寥几次相遇他都可亲的很,此时此刻见了对方那样子,才后知后觉大概官场传言不虚。他不由有些委屈:“我无意中跟大朋提起你是兵部闵侍郎,他似是头一次知晓。”

      再想辩解几句,人已经拂袖而去。应孩孩回忆当日情景,没想到大朋竟会出走,是为了避开他还是为了这位闵大人?他心不在焉回了厢房,耳听见房里客人问:“那人与大朋熟识?”
      这光头先前提过在茶楼底下与应孩孩争执的人是他旧相识,应孩孩并未当真,此时只恍惚自嘲一句:“那人许是大朋的情郎。”
      光头客若有所思。

      应孩孩在房中呆坐良久,只想将这不快的插曲抛之脑后,却又有一小厮探头进来,喊他赶快下楼,应孩孩疑惑跟去,见楼下已乱作一团,李叔领着好几个护卫迎上他:“都怪咱们楼离城门远!今日才听人说,那个几次三番进楼里的和尚是通缉犯!快,你去楼外避避,我带人去捉了他见官!”说着匆匆领了人闯进应孩孩厢房。
      可惜房内已空无一人,那通缉犯不知何时听到风声溜之大吉。

      “黑风镇那几户人家基本都打过照面,以前接济过的几个贫户愿将屋子借咱们住——住是住不得的,四面都漏水,咱们权当帮他们修修吧。既然官府尚未排查到那里,麻子先带些兄弟去避避,其他人跟我,如有官兵上来再做撤离。”连朋站在山洞聚义厅里,吩咐避难事宜。
      本以为官兵平了驴蛋山就会转战黑熊寨,奇的是那边带着缴获的土匪直接撤了,留下几个搜山的自然不足为惧,寨中弟兄松了口气,连朋却不敢大意,担心对方卷土重来。
      众匪纷纷称是,麻子那一波人各提了包袱,有的手里还扛着锄头抱着鸡,只待下山。

      这时候洞外黑猴的大嗓门却传了过来,众匪扭头去看,见黑猴骑了马,马背后头坐着的是本该在临安城中的师爷。
      待人近前,连朋不解道:“师爷如何出的城?”
      师爷令其他人各自去忙,拉着连朋密谈:“大当家的,不是我想出城,是有人要我出城的——上山来给大当家的带信!不能不来啊,二当家的给他当作人质扣着呢!”

      连朋大惊:“怎么讲?”
      这话听起来凶险,向来胆小怕事的当事人神色却毫不着慌,只把连朋古怪地看着。
      连朋气道:“干什么看我!有话直说!”

      “大当家的在城里可是惹了风流债?”师爷斟酌着开口。
      外头众匪忙着乔迁,热火朝天的闹腾,连朋听了师爷压低了声音的话语,不知如何作答。

      “有个自称闵骁的人来方井巷找我。”师爷叹道,想起那人自报家门的时刻,自己吓的直接坐地上了,想不到寨里秘密窝点人家了如指掌,更想不到官差直接登门造访。
      那人客客气气地将师爷从地上扶起,表明自己与连寨主交好,并无坑害山寨兄弟的心思。只说这番前来是为劝降招安,请师爷为寨主带个话,他会为寨里弟兄安排出路,不但免于律法责罚,且以后众匪都会有正当活计。
      “大当家的,这事若成,那是好事一桩啊!”

      “哼!”连朋气愤,“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口里没几句真话,不可信他。”
      师爷听闻此言,不慌不忙地从小布包里拿出张纸:“大当家所言极是!那人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你们当家的肯定会说我这人满口谎言最不可信’”他将那人的口吻学了个十成十,然后展开纸张指着白纸黑字说,“所以他便当场给了我这份文书,你看,还有姓闵的签字,说为了批这个才等了好几日,他为了大当家的……不是,为了黑熊寨可是赌上了仕途。”
      师爷摸着花白胡子,像是对那文书很满意。

      连朋心中纠结,寨里各位苦于被官府追捕,若真能得到庇佑有了正当活计,那黑熊寨的重担算是卸下了,问题是这会不会是个圈套?若是要剿了黑熊寨,何不领了兵上来?像对付驴蛋山一样干脆利落;可若是目的不在于此,他这山头还有什么好骗的呢?只有自己一颗真心罢了……思来想去,无非一个意难平:“还有别的吗?”
      师爷呵呵笑着,又摸出封信,当着连朋的面拆开了:“所以我问当家的是不是下山惹了风流债了,那人说的第二件事便是让我将这封信带给你,求个原谅。”

      师爷此时哼哧两声清清嗓子,仍是学了那人的口吻,深情念道:“连弟,招安一事我本准备亲口跟你说,可惜回家时已不见你,只能请师爷代劳知会,过两天我会亲自上山来……”
      “你来时可有被官差跟踪?”连朋突然打断。

      师爷一愣:“应该是没有的,那人只将我送出城,我在山下故意逗留许久才上来的。”见当家的没再发问,他抖一抖纸张,继续念:“上山来给你赔罪,连弟别气,贵寨二当家就由我先养着,如连寨主不原谅我,我一时伤心欲绝,只有拿二当家下酒浇愁……”

      “老子非骟了这姓闵的狗崽子不可!”这哪里是个求原谅的态度,分明是威胁!
      师爷却有不同见解:“二当家的被牵走时尿了那官儿一鞋,他也没发火。加上他口中对当家的情深…那个义厚,我猜他不会为难二当家的。”停了停等当家的消气,又接着念:“天地良心,我并非有意瞒着连弟,这些天你不在,我茶不思饭不想……”
      也不知姓闵的跟师爷说了什么花言巧语,哄得人给他美言如斯。

      连朋正待又要开口,师爷突然停住,问:“大当家的可还有什么要问的?”师爷明了,这位屡屡听到肉麻处打断不是故意使坏,是害臊呢。
      这一出口连朋反而什么也说不出来,恨恨劈手夺过那信,扔在地上踩了踩,对师爷道:“招安可以,只是我不想见那姓闵的。”
      “这……”
      “他说的可是明日只身上山?”
      “没错。说是让二当家的给他带路。”
      “带路?”连朋冷笑,“二当家的不咬他一口算轻的,怎么可能给仇人带路!不是要谈吗?可以,先把那狗崽子晾在山下几日,等人冻饿将死之时再绑上来谈吧”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