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父与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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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来了，她要来杀我们了，艾瑞克，我好害怕。”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莓果，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不要想帮我报仇，你知道的，这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事情。”
“我们逃吧，逃到任何地方都可以，我不想离开你。”
“你已经长大了，我们又不是没逃过，不是吗？”
“我们……失败了呀。”
“可是……”
“没有可是，主人已经死了，下一个就会轮到我，等黛丝媞妮醒来，一切都会过渡到下一个阶段，你坐上这班飞机，离开华夏，远离这一切，这就是我最后的希望了。”
“我……明白了。”
娑莹醒来的时候没有睁开眼睛，她睁不开，眼皮好像被封死了一样。
她想摸一下自己的眼睛，发觉自己的手也动不了，整个身体都像被定住了一样。
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没有光，没有声音。
她还活着吗？
心灵里的世界是一泓死水，她站在水的中央，脚下倒映的是她最后看到的模样。
一如她最后见到时的样子，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英俊，优雅，眉眼间流露的却是惊慌的不可置信。
她才是最惊讶的那个人啊！
娑莹很想哭，愤怒，委屈，不解一并涌上心头，噎的她哽咽的喉咙发紧，鼻子发酸。
他为什么要骗他们啊，就算变成了吸血鬼她也不会介意的啊，只是，奶奶当初有伤心，妈妈又有多难过，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就抛弃他们呢。
就算妈妈只是他不再爱了的前妻，可奶奶，可娑莹，一个是他的妈妈，一个是他的女儿，他就那么决然的用一份假骨灰断掉他所有人类的情感联系，他为什么这么狠心啊？
是她这个女儿当的不好吗？还是……
身体能动了，耳畔传来各种声音细微的响动。
娑莹先是睁开了眼睛，床头亮着一盏橘色的台灯，屋子里是大片夕光的斑驳，房间很大，装修很豪华，身下的床又大又软，可她不舒服。
她记得最后侍卫们落下的重击，那些击打折断了她的脊骨和肋骨，或许脏器也有损伤，现在倒是都不疼了。
撩起衣服看，身上的衣服是件丝绸的睡衣，新的，应该是失去意识时，有人给她换的。
身上的伤几乎都不见了，手下微微用力按压，内腔里也没有疼痛感，就连断掉的指甲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她从床上翻下来，看了一圈周围，几步去往门前开门。
门竟然没锁了。
她大喜过望，刚迈出一步就被拦了回去。
“请回去。”
门口站着的女人只有一只眼睛，压迫感却让娑莹无法忽视，她很想一拳打过去，皮肤上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告诉她，别轻举妄动。
她缩了回去，怯怯的说道。
“我想见他。”
女人低垂下眼睛。
“他在忙别的事情，除了这个你想要什么？”
“我饿了。”
娑莹也不客气，就知道不会很顺利的。
女人点点头，朝一个血仆招招手，在娑莹面前给她来了一杯新鲜的。
那名血仆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娑莹接过去一饮而尽，女人盯着她，娑莹不再强求，她退回了房间里。
房间是客房，抽屉里都是没用的东西。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没等娑莹出声就进来了。
是守门的女人和两个女仆，端进来一些衣物鞋子，显然是给娑莹换的。
衣服很合身，酒足饭饱，娑莹就在想着离开这里的事儿了。
她知道阿尔弗雷德说的没错了，得解决下一个，杀死她家人的杀手——圣子艾瑞克，她要杀了他，才算正式完成她的复仇。
也正因为阿尔弗雷德说的没错，心里巨大的深渊将她吞没，她是多余的那个，也许拼了命的去想要证实那个谎言真的是个错，比起恍然大悟，懵懂是种恩泽，无知才是最幸福的。
就当他已经死了吧。
她咬咬牙不想去想，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寻找其他出口。
屋子的窗帘后面是堵墙，除了门以外没有其他的通风口，她弯腰查看床下，走上天花板确认吊顶的天棚是不是实心的。
她越不想去想，他的模样就在她脑海里愈发清晰。
咬住了嘴唇不去哭，握紧的拳头却把掌心抠出了血。
重新落到地面，她呆呆的看着掌心的伤口不知想什么，门忽然被敲响。
又是没有得到回应，门开了，进来了好几个人，他也在其中。
“你好点了吗？”
他出声询问，走过来想看看娑莹。
娑莹马上后退了一步，舔了两口掌心愈合伤口，敌视着进到屋子里的所有人。
“我很好，不用你管。”
她语气带着几分愤怒和敌意，站在他身后那个高大威猛的男子竖起了眉头。
“好好说话，他现在是你父亲！”
“我家的事，轮不到你管！”
娑莹也不客气。
“我知道你们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尘往事，他要是和我论父女，那就用不着你管！”
娑莹呵斥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吸血鬼慕容王朝的皇帝，被称为北之皇的慕容璇。娑莹恨他，因为慕容璇的出现，他才会做出抛弃此生的亲缘这种事情。
慕容璇脸色不是很好，他劝了他几句，慕容璇一甩手恨恨的离开了。
“我们聊聊吧，就你和我。”
“好。”
对话变得很成人化的直接和商讨，娑莹不喜欢，她固执的不肯多说话，她害怕自己会屈从于内心本性的软弱，她怕自己变成唯唯诺诺的女儿模样。
现在他们不再是父女了，又真实，又残忍，可无力改变的是，他们都回不到从前了。
来到沙发前做好，他脱下了身上的风衣外套，只穿了一件衬衫。
娑莹不想看他，也不想展开话头，她在拖，但也不知道自己在拖什么。
“你这些年学了好些本事，是进山去了吗？”
娑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闷闷的嗯了声，没有细数她这些年过的不易，她很想和他说啊，说她的害怕与恐惧，迷茫和哀伤，她失去的时间那么多，她的哀痛那么长，她想说很多的，可现在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不再是简单的她的爸爸，她敬爱的父亲。他是另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一个LGBT，一个不属于她母亲的男人的爱人，一个危险的高阶吸血鬼，一个压榨别人的上位者，一个再也让她无法相信的背叛者。
骗子，大骗子！他再也不是为她遮挡风雨的那棵树，那座山，他是别人的了，再也不会是她的了。
现实残酷又真实，有道线，把她和他完全的隔开了。线的这一边是孤孤单单，被留在原地的她，线的那一边是拥抱了新生活有了新的家人的他。
从让那场令所有家人都哀恸不已的葬礼开始，他就死了，在这里和她说话的，不是会抱她长大，陪她成长，承诺会保护她一生的父亲。
在这里的不过是披着爸爸的皮囊，充斥着另一个古老灵魂的捕食者的该死的吸血鬼。
他不是她爸爸了，她得认清现实。而面对一个陌生人，她说不出柔软和辛酸，她只能警惕和坚强 。心灵立起屏障，再不要被恋恋不舍的感情所迷惘，得找到突破口，她要做完所有的死亡，她得信守诺言，对得起她立过的誓言和死去的家人们。
无论前方的路上有什么，她都要坚定不移的走下去，无论挡在前面的是个人，还是紧紧纠缠她内心的感情，她都得踩过去，去到她的目标身边，完成复仇！
“你是怎么知道是阿尔弗雷德下的命令？”
娑莹对这种单刀直入的问题很不舒服。
“那你是怎么不知道的？”
“我以为是别的组织，想伤害我的组织太多了，我和你们保持距离是为你们好，哪曾想……”
借口，都是借口！
“你该慎重考虑一下，你现在杀了阳光会的教主，我会努力保住你的，娑莹，你告诉爸爸，是谁和你说杀咱家人的是阳光会的？”
以父亲自居，他配吗？
她很想质问出口，又觉得太像在向他发脾气，嗫喏了两下嘴唇，她只吐出了几个字。
“我调查的。”
“和谁调查的？你的术从哪里学的？”
他的问题紧迫了起来。
她移开了目光，瞅着桌上一个小鸟造型的香水摆件发呆，思索着如何有距离有保存的回答他的问题。
“就那么调查的。我的术，自学的。”
回答了，也和没回答差不多，她没看见他的表情眉头紧皱了起来。
“自学的？繁娑莹！你在蒙我吗？”
他生气了，叫着她的名字令她脊背发凉，这是经年累月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她被家长叫到全名会不自觉的坐直身子，本能的愧疚和感到焦虑，她不想有这种反应，她没法控制！
很没底气，连自己都看不起的，她挤出很委屈的几个字。
“我没有。”
“那告诉爸爸，谁和你说的？是单位组织？还是个体个人？你怎么调查掉的，和爸爸说说，爸爸一直被蒙在鼓里，也想知道动手的怎么就是阿尔弗雷德。”
他说的话使娑莹很想和他坦白，可她话到嘴边还是打住了。
“我问的，一个人又一个人问出来的。”
她没有说实话，可是说了一半谎言的她敢抬起头直视他犀利的目光了，她为什么不敢和他对视？该愧疚，该绷不住的不该是她！
“是不是红爪告诉你的，还是slice?难道是fzr吗？娑莹，你知道爸爸在说什么对不对，告诉我，是谁告知你下手的是阳光会的？是不是他们怂恿你来刺杀阿尔弗雷德的？”
他略一思索又说到。
“我们中间有他们的内线对不对，都是谁？说出来，爸爸可以用他们保住你。”
他靠了过来，抓住了娑莹的胳膊，捏的她有点疼，可她坚定的摇了摇头。
“都不是，没人帮我，我一个人做的。”
“繁娑莹！”
“就是我一个人，你再问都是这个回答。”
她压下了心头的火热，面对他的连翻拷问，她能说出来的话终于失去了温度，她终于确定了。
这个人真的不是爸爸，爸爸从没有这么质问过他，他真的只是个陌生人，不过是有着爸爸的记忆和皮囊，灵魂完全是另一个人。
这样也挺好，她不用为了将要伤害他而感到内疚和自责了，陌生人而已，她下得了手的。
距离这么近，呼吸都听的清，她先是放软了身体，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他晃了晃她，下一次抬头时，她果断出击，抬起手刀直接砍在他的喉咙处，下力又狠又准，他们离得很近，很难不击中。
可是他竟快速的挡了下来，同时快速后退，一下坐到了地上，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就像看一个很令他震惊的事情，表情比袭击他的时候看到的还要惊讶。
“娑莹，你在干什么？”
娑莹不回他，战术性的翻过了沙发。
靠近卧室的那一边的地上有架硬杆的落地台灯，那是这屋子里最具攻击性的武器了。
她拿到台灯时，房门被推开，不止一个人听到响动进到了屋子里。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齐刷刷的，进来的人都对娑莹举起了枪，保险已开，只要娑莹有任何异动，他们都会开枪射击。
她看着守门的女人去到他身边把他扶起，他挥手表示不用，他的优雅在这种时候真是种讽刺。
“娑莹，把手里的东西给我放下！”
他的震惊已经不见了，脸上微红了眼圈的是她熟悉的爸爸的愤怒。
他不是爸爸，却用着爸爸的表情，她才不要听他的呢。
“我不听你的！”
她终于鼓起勇气对抗。手里握紧了拿到的棍子，还未等他再说一句，她的身体就已经动了起来。
挥动棍子横扫，她的主要目的是离开这间屋子，现在她搞清楚了一些事情，没有必要再为此停留了。
开枪射击是最好的远程打击，房间空间有限，很快的在挨了一枪后，娑莹靠近了一名侍卫，成功的打断了开枪的胳膊，在下一颗子弹来临前，她凌空化形，变作一只蝙蝠朝空出来的地方落去。
在半空时，她感到化形被破解，回头的一眼，守门的女人掐了一个手决，破掉了她的化形，她连腾空都做不到了。
那就咬咬牙拼吧！
“哈！”
她大口喘了气，双手旋转着棍子形成距离，打击一路的侍卫和阻挡她的任何人。
她想的有点简单了，在冲出房间后不久，她就被无形的术法给缠缚住了，巨大的压迫力轰击着她的脑子，她奋力挣扎，想要破开，可实在太过艰难，被追上来的侍卫用手铐锁住了手腕。
“别伤害她，把术给我停下！”
她鲜红的目光里看到了他在下停止的命令，立刻的，脑子里的压力便散去了，他爱怜的擦去娑莹脸上因疼痛流出的血，她甩开脸不让他碰，他的态度倒很强硬，硬掰着娑莹的脸给她擦干净了。
“不要跑，我不会害你，你听话！”
他紧皱的眉头显示着他也很头疼，娑莹很想安慰他，很想听他的话驯服下来，他的外表，他的语气都对娑莹太有压制性了，她没法狠心伤害他，她只能远离他。
“我不想听你的，你要是真想让我好，就放我离开。”
她陈述了自己的需求，看着他目光深邃的有些无可奈何的哀伤。
“我要保护你。你不能走。”
“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你不在的时候我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如果你真有能力，当初为什么不保护好家里的人，你什么都做不到，不要用这幅样子对我假惺惺的！”
她怒吼，被他打断。
“繁娑莹，你不能和我这么说话！”
他命令的愤怒震的娑莹下意识一抖，也不止娑莹一人，在场的其他人都被他的愤怒给吓到了。
“我能，我爸爸已经死了，这是你做出的决定！”
娑莹硬扬起脖子反辩了回去。
“不准和我这么说话，你的教养呢？我养你多年，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吗？”
他直面着娑莹，推开拉扯她的侍卫，拽着她的胳膊愤怒的涨红了脸。
“你不是我爸爸，不用你管我！”
“逆子！”
“啪！”
他动手打了娑莹，巴掌落在脸上没有挨枪子疼，可心里难受的就像一把刀直接捅了进去，把她最后对他的一点幻想，都绞成了碎片。
父亲从来没有打过她，从小到大，父亲几乎很少和别人吵架，更别说动手了，她被细致的关心和温暖的爱护呵护着长大的，她从来没有想过要违逆父亲，更没有想过有一天，父亲会在众人面前狠甩她一个耳光。
她想哭的，可没有哭出来，她的泪淌在心里，那处对亲情的痴心妄想横亘出巨大的裂缝和深渊，那颗心沉了下去。
娑莹伸出舌头舔掉了嘴角边溢出的血，情绪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他，他看着他的手，抬起的眼中尽管有着愤怒，还流出了一种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动手的怀疑和说不出来的愧疚。
愧疚？有什么好愧疚的，打都打了。
耳光打醒她对自己现在的认知，她是囚犯，是俘虏，要想逃出去她不能撒泼打滚的乱发脾气，那不是她能做的。
她低垂下目光，表现出一个阶下囚该有的态度，轻轻的出了声。
“我明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2章 父与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