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甜饼不是糖》LM零辰

2、晚钟 二

　　那座府邸就在一片麦田的后面。金色的麦浪，天蓝的瓦墙，如同少女的笑颜，温暖而明亮。一身黑衣的骑士立在树顶，无机宝石般的瞳眸淡淡投下一片苦恼。远处绵延的小路尽头，少女哼着歌，腕间搭着一个蓝白格麻布盖着的小篮子，步履轻快。青年扣着石块的指头动了动，又犹豫不决地收了回去，反复几次，他忽而神色一变，幽灵似地飘下，迎着少女走去。

　　“尊贵的小姐，”来到少女面前，黑骑士垂眸一礼。少女一愣后也笑着还礼：“尊敬的骑士大人，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的主人欲到此处郊游，见小姐挎着篮子，不知是不是野餐归来？若是，方便告知一下附近有什么适合的郊游地点吗？”

　　少女静静地听他说完，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抱歉啊，我并非是去野餐了，不过是想出门来些野果，碰巧遇上了一个可怜的小家伙。”她掀开了餐布的一角，隐约可以看见一只满身伤痕的小白兔正瑟瑟发抖地躺在其中。少女又将麻布盖好，眼神温柔地看着小臂上的篮子，“我就想，先带它回去，至少包扎一下。”

　　青年看着她唇角泻出的笑意，心脏极细微地跳动了一下。苍惶垂下眸，黑骑士道了声歉便转身往回走。而不一会儿后，他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大树顶上。

　　“真是被他蛊惑了。只是血气而已，怎么能对那样的......天使产生怀疑呢？”黑骑士懊恼地嘟囔了一句，看向少女背影的目光清浅而又柔和。

　　初遇她时，他和那个人还在冷战。某一天，他强行冲出了禁足的宫殿，却因法力透支在逃到人间后就变回原形昏了过去。即便他是个众生避之不及的三代，原形却没什么威摄力——特别是还在昏迷之中。于是在伤痕累累坠落在地的那个瞬间，他尚有几分清醒的脑子里就只剩一个念头。“完了。”难道他堂堂三代血族，竟要落得个被凡兽啃食至死的下场？!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安安稳稳地睁眼了。身上的伤全部包扎好了，鲜果和牛奶就摆在眼前。一双柔软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他，女孩大大的蓝眼睛几乎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显得天真又纯净，“小蝙蝠，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很抱歉我只能偷出这些东西，你可千万别嫌弃啊！”

　　黑骑士捻了捻指节，终是将石子放下了。他微微失神地目送少女远去。她变漂亮了，也没那么瘦了，就是不知道曾经一身的伤好了多少。想到伤，青年又攥紧拳。如果让她嫁给王子的话，岂不是又要让一切重演！既然这样，还不如……

　　视线中，少女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篮子内有什么异动，她掀开餐布，温柔地抚摸着那只小白兔，眉目间挂着纯白的忧虑。黑骑士紧抿的唇微微抽动了一下，他闭上眼，颤颤出了口气。

　　“果然……还是想个别的办法吧……”

　　“就这么不想伤她？”

　　男子沉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黑骑士一惊，条件反射地将想转身后退，却忘了这是在树枝上。脚底一滑，便要摔了下去。灰死神叹了口气，伸手揽住他的腰想将他拽回来。艳丽如罂粟的面容忽而凑近，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人银灰的睫毛，与雾紫瞳眸边缘处的冰蓝。黑骑士呼吸一滞，随及仓惶出手推开了他，自己跃下了树枝。

　　刚刚站稳，那抹轻盈的银灰也落了下来。灰死神难得的没有笑容，原本无瑕的脸颊上，一道细长的血痕迅速愈合，直至消失不见。他的语调很平，又很沉，却掩盖不住那一丝露骨的疯狂，“你不舍得伤她，却舍得伤我。”

　　“我……”黑骑士急忙想解释，却被男子打断，“上一次是肋骨。”

　　“那是……”“上上次是心脏。”

　　“当时...”“阿米亚尔，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愿伤她。难道我就不是吗？”

　　黑骑士一下子僵住了。他明知道灰死神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却说不出一个字。一个他本不该忘记，却因反感对方的追求，仗着宠爱刻意回避的事实被推到了面前——他现在这条命，是那个人给的。

　　“一族之长竟会沦落到这般田地？血族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啊。”

　　“是我把你从那个天使手里救了下来，赋予你不灭的生命。”相同的嗓音在脑中与耳边响起，雾紫的瞳眸如冰封的紫罗兰，美得惊心动魄。他被强拽着转了身，还在树上亲吻。

　　“你居然没事？有意思。”

　　“你是唯一可以触碰我而不枯萎的生灵，是我的天命之人。”

　　男人的吻很霸道又很急迫，失了风度与挑逗的耐性，横冲直撞地侵略这方寸之地。青年被迫扬起头，翠绿的瞳眸蒙上了一层水雾，随着睫毛微颤。

　　“我的血很香？那就多喝一点儿呗。反正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允许你使用我的一切，血液、肢体、器官，包括灵魂。”

　　獠牙条件反射地长出，一下刻便尝到了血的味道。如同冰峰上的雪莲，清新冷冽，却又艳到了极至。灰死神微一愣神，缓缓放开了他。伸手抹去青年艳红唇瓣上残存的银丝，他眸光微暗，低声道：“我......失控了？”

　　“……嗯。”

　　“……本来说好了，不会强迫你的。“灰死神抿了抿唇，带着歉意的嗓音又乖又哑。黑骑士原是有些后怕的，毕竟这家伙上一次失控时就把他在那个城堡里锁了三个月——要不是他强行冲了出去，肯定还会更久。但现在，他突然又不忍心了。灰死神失神时的那些话还在耳边回荡，他才想起，才在那个人笑吟吟对他说随他拿的蒙蔽下想起，即使可以瞬间复原，也是会疼的。

　　生生将心掏出来给爱的人，怎么会不疼呢。

　　“喂。”灰死神正道着歉，却听青年轻轻唤了一声。他止住话音，抬眸看向青年。却见那个漂亮的小血族扭过了头，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红晕，别别扭扭道，“其实......如果真的想要的话，也不用这么压着自己。”

　　紫罗兰的瞳眸瞬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