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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情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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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一把刀,你选择了结别人,还是了结自己?”
施缨走到方疆面前,俯身小声问道。
方疆身体一震。
他记得……五年前,大明宴,申屠公便是这样对当年的施沐英说的。
施缨起身打了个响指,南追心领神会,把手中的砍刀扔到了方疆膝前。
施缨冷笑,对方疆说:“要么像我当年一样,从这里杀出去,要么,你自我了断。我们兄弟一场,我自然不会让你曝尸荒野,你的后事,我一定着人办体面。”
“沐英,你不能……” 方疆声音都在发抖。
“方疆,比起你当年骗我进入大明宴,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施缨停下了步子,却没有回头,继续说道:“施沐英早就死了……当年看着樱儿被推进铜锅里的那一刻,施沐英就去给她陪葬了。”
“对不起……沐英我对不起你……”方疆突然以头锤地,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你是对不起我,但是,你更对不起的,是我妹妹。”说到这里,施缨终于失控,转头冲了过去,薅住了方疆的领子,发了疯般的大吼道:“你怎么能这么对她?!她可是你的妻子!她怀了你的孩子!!”
“就算你爹恨透了我爹,你也不是真心与我结拜兄弟,为什么,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申屠老狗加害于樱儿!!”
施缨眼睛里爬上了血丝,面目何等狰狞。
施缨曾经想,假如有一天自己下了地狱,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充满仇恨的厉鬼。
方疆被吓得哭都不敢哭出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带着哭腔重复着:“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其它弟兄们也是头一回见大当家发这么大的火,都傻在了原地。只有少数人,包括南追,知道其中的原委。
施缨把方疆摔在地上,如今,他恨不得就地架起一口铜锅,煮开热油,把眼前的人扔进去活活煮死。
可是,不行。
就这么死,还是太便宜他了。
施缨的眼神愈发阴鸷。
方疆,既然当初,你爹帮申屠老狗害的我爹惨死,你又骗我去了大明宴……
那,我一定会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家族覆灭在我手上。
方疆,我不让你死,死,对你来说才是最大的解脱。
“呵,呵呵……”
施缨捂着眼睛,冷笑。
“我改变主意了。”施缨脸上的狰狞突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你我挚友一场,我,放你走……”
“大哥!”南追急了,大喊了一声,被施缨抬手制止。
“但是,我们许久不见面,你总得留点什么不是吗?”说罢,一道剑光下去,只听一声哀嚎,然后,鲜血满地。
地上,赫然是一截大拇指。一旁的方疆捧着右手,惨叫着。
“可惜,你这辈子都拿不起剑了。”施缨把断指踢到一边,冷声道:“滚吧,今后,我见你一次便砍你一根指头,方疆,我们来日方长。”
“头儿!”
南追急忙跑到施缨身边,小声说道:“这样放他回去,申屠老狗不就……”
“我知道。”施缨压低了声音,淡淡回答道:“可是,既然我早就决定要向申屠公复仇,暴露是迟早的事。否则,皇上和幸存的老臣如何知晓我还活着?我又怎能回归朝廷?”
“那不一样啊!”南追也压低了声音,急道:“如果我们攻下川盈城,砍了那狗贪官的脑袋,献给皇上,您便是以为民除恶的英雄回到朝廷的!您现在放了方疆这狗东西,等他回去,指不定……”
“这个不用你担心。”施缨平静地说道:“我前不久认识了一个狗厮,应该能帮我这个忙……我会拜托他赶在申屠公下手之前,让皇上和朝廷知道我还活着。”
远方花冷轩内的严如玉使劲打了个喷嚏。
“狗厮?”南追满头雾水,问道:“头儿,那个人靠谱吗?我们不如还是……”
“攻打川盈城,砍掉狗官脑袋的那个计划已经失败,便不要再提了……我们不可能杀了严如玉,因为这狗厮的贪官,是装的。”
南追:?
“大王!二当家!你们看俺们在马车座儿下发现了什么!”
两个小喽啰的叫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只见他们抱着个玉匣子,手舞足蹈的。岳籁看到后慌了,想赔笑上去拿回来,却又被踹到了一边。
施缨接过玉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封密信。
看完上边的内容,施缨更是直接倒吸了一口凉气。
信中只有短短几行字:吾儿薛樊,今吾派岳籁前往川盈城,往年令汝传谣已多,此刻自可取严如玉首级,冠以贪污之名,足矣。事后,速回朝廷,令当嘉赏——义父,申屠仗天。
申屠仗天……不就是申屠公的字吗?
这信的落款,竟是申屠公!
果然,申屠公及其党羽还是容不下严如玉了……
不知为何,施缨竟觉得有些好笑,并毫不掩饰的轻笑了出来,搞得一旁的南追更是一头雾水。
“严如玉啊严如玉,要不是今日我截住了方疆,你怕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施缨摸了摸腰间抢来的扇子,然后,又把信折好,拍给了南追,说道:“一会儿把这个送给川盈城城主,告诉他,他欠我一个人情。”
“对了,你亲自去,不许打架,更不能杀人。”
南追:?
南追:头儿我怎么有种您和那个狗官有什么不正当交易的错觉?
“头儿,那其他这些人怎么办?”一旁小喽啰跑过来问道。
施缨瞥了眼岳籁,伪善的面孔像极了申屠公。
“有官的杀了,没官的放了,尸体之后找个坑埋了就行,不用再告诉我了。”
“是,大王!”
施缨转身前,还不忘冷冷看了一眼面无血色,表情既痛苦又震惊的方疆。
方疆知道,这一切,只是开始罢了。
……
当年被诬陷的人们,终究是没活过那个夏天,他们的骨头都在口申口今,灵魂都在怒吼。
侥幸生存下来的幸存者,背负着常人无法承受的苦难,被扒了几层皮后,在世间苟活着。
只是始作俑者永远猜不到,总会有人不甘于屈服,不甘于如蝼蚁般生活。
即使身体被泼满了脏水,骨头因浸在淤泥中而寒冷,血肉被烈火焚烧,他们的精神仍旧强大,灵魂永远自由。
施缨仰望天空,阳光刺眼,乌云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