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斯佩多 ...
-
ting——
鞋子踩在铁丝网上，传来轻音和摇晃。贺梅子看向言默，然后，笑、坠落。
嘭的一声重响，藤上莉雅被血溅了满身，视线跟随贺梅子下滑的言默和看到贺梅子下坠而愣住的藤上莉雅对上视线。
一声尖叫划破云霄，世界烟消云散，大梦初醒的言默站在富有异国情调的小镇中。
他以为自己是鹤立鸡群，可其实只是这里的芸芸众生；他以为自己是芊芊学子，可其实只是汗流浃背的庄稼汉。
言默看着小镇，看着小镇的居民，然后看着自己手里的锄头，明明指甲里是和其他人一样的脏污，可中指上握笔磨出的茧却不该他这个拿着锄头的贫穷农夫能有的。
言默发现自己的行住坐卧也不一样，为生存奔波的人背脊就像背负着沉重的负担一般，是弯曲的。可是他却是挺直，只有不用为生计所愁甚至无忧无虑的人才会这样轻快。
言默注视着自己粗糙、布满老茧的手。
[怎么样，有什么感想？]
言默只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
异国的风光，陌生的自己，以及那飘忽不定的声音，而他站在原地、在这里、又好像不在这里。推车的力士从身边经过，远方招手叫卖的小贩好似在耳边喃语，所有一切都像被蒙着一层雾，充满了距离感和虚幻感。
可这本就是他眼中的世界不是吗？
言默在心中询问自己。
朦胧的，甚至是简单的线条，亦或者是璀璨的光辉，所以这样是没关系的。
笃定的想法在脑中萦绕。
[nufufufu~有趣的视野。]
青色的雾缠绕言默，从他的耳畔划过。伴随着诡异的笑声，戴蒙出现在这里。他是初代彭格列的雾守D·斯佩多，一个不断夺舍合适的身体从而一直活到这个时代的精神体。
戴蒙看到言默在初期的茫然过后，就十分自然的融入了这个虚幻世界，他和那些农民一样开垦田地，从生疏到熟练的完成播种、浇水、施肥、收割、和买卖，眨眼间言默就成了标准的当地人，成为了这里的一部分。
只是当言默开始脱离贫农的身份之时，一切发生改变，身份、状况、衣着，污浊的空气、迷蒙的视野、昏暗的灯线、哐啷的轨道声，还有眼前的矿石——彼时的言默成了矿工。
“你真的就没有疑惑吗？”
因为环境改变而停顿的言默举起手，拿着矿稿就朝着眼前的矿石砸下，非常平静的接受了新生活，机械的重复开采动作。戴蒙发现言默的眼中只有矿石的身影，宛如专门作业的机器人一般，程序里只有这条目标。
戴蒙挡在言默身前，握着矿镐的言默没有迟疑的砸下，穿过戴蒙散成雾团敲击在石壁上。开饭的铃声响起，言默就像是这里的老手，当即和汇聚的其他旷工一起排队领饭。
眼看着言默摇身一变成了煤老板，又给他换了幻境的戴蒙充满期待。
言默就这样在幻境中挣扎，总是能迅速融入身份并从无到有、然后一夕成空。
裁剪、伐木、切菜、搬家、污水处理等一切纯粹人工且辛苦低端的职业他都做过。
“nuhuhuhu！真令我惊讶，你成功的在我给你施展的幻术世界里做完了三百六十行，甚至还跨行业转职过……”
从拉水卖的货郎，转头就当了牛郎；从死亡修容师，转头做了美食家；从走街串巷的人力车夫成了建筑行业的大企业家；从木匠小学徒到变成陶瓷艺术家；从亡命天涯到玉石雕刻；还从修理工转职了杂耍艺人。
这一天言默正在骑着狮子巡场表演，亮闪闪的演出服上布满了十字星的图案，在和观众们打过照面后，来到场地中央的他就驱使着雄狮奔向火圈，穿过竖放的长方形火圈，五光十色的马戏团突然被黑暗吞没，身下快要落地的狮子突兀消失，就地一滚的言默灵敏起身，然后被几束灯光照射——这里是舞台中央。
表演服换成欧式礼服的言默对着现场唯二亮起的阳台鞠躬，除了言默所在的舞台和戴蒙所在的二楼阳台外，世界唯有黑暗。
原木地板的舞台上突然出现了黑色十字架的标志，言默脚下便是等臂十字架图形交点。
“我就说怎么这次的场合怎么不对，原来是你已经从自我麻醉中醒来了。所以现在你是想要做什么呢？”一身华丽贵族服饰的D·斯佩多扶着栏杆，俯视下方翻阅红皮书的言默。
“是要来和我对垒了吗？”
“不，只是想给贵族老爷表演一场驯服与被驯服的戏码，希望能够让贵族老爷看的开心。”正式的表演开启，戴蒙逐渐沉下了脸色。
故事从一个大醉的补锅匠开始，他被心血来潮的贵族蒙骗，然后以贵族的身份欣赏戏剧，而真正的贵族则做仆人看戏。
那么问题来了，言默是舞台上的戏子，戴蒙是阳台上的贵族，那么伪装的仆人在哪呢？或者说是谁掌握了真正的剧本？
戴蒙看着表演。
舞台和阳台的边缘正在被侵蚀，粉碎成不规则的镜片漂浮在黑暗中，碎片翻转间，映出言默扮演的角色，当最后凯瑟丽娜（言默）演讲完贤妻的守则后，闶阆一声灯光所及之处尽数破碎，在场的两人也被吞入无形的黑暗。
一望无际的龟裂荒野上，戴蒙行走在言默具现化的精神领域中，这干涸的大地和昏暗的天色象征着言默如今糟糕的精神状况。
在黄昏的边界，戴蒙找到了身着至门校服的言默，他处于昏睡状态，像是迁徙中突然倒下的流民，他前往的方向是黄昏后的黑暗。
“古怪的地界。”黄昏和黑暗的交界处被一排低矮的十字架栅栏阻隔，唯有言默倒下的地方忘了插牌。黑暗中的地貌更加险峻，戴蒙可以看到陡峭的山崖和裂谷，也能听到愤怒的波涛在嘶吼。不过言默给戴蒙的惊喜够多了，他不急着去探寻，因为他现在对言默更感兴趣。
“你对幻术的接受很强吧，所以才能轻易的融入我虚造的世界，因为那对你来说就是真实，也就是你对于幻术毫无抵抗力。明明是你的精神领域主场，却方便了我这个侵入者，甚至还会主动放出精神力来构筑幻术。”
趴在地上的言默动了动，然后身上的校服外套碎裂脱落。
戴蒙见此说：“从这点来看你真是很有幻术天赋啊，nufufufu~虽然是负向的，但却能维持这么多幻境所需的精神能量，真是了不起~”
在戴蒙说话时静听的言默更加努力地起身，可那幅度看着跟在颤抖差不多。
戴蒙勾勾手指，青色的雾之触须卷着言默翻了个面，戴蒙感保证自己的动作十分轻柔，可言默腰身的衣服却也化灰脱落了。
“萎靡到无法维持自己意识里的自己了吗？”在言默进入幻术时是在校生，所以当他抢回控制权的时候形象也变成了这样，然而言默却无法维持，“真是孱弱到一碰就碎啊。”
“是在生气吗？”见言默翻了个面还在挣扎，戴蒙猜测到，“我可是在夸奖你啊，常人在这样的幻术浪潮席卷下不是痴傻就是脑死亡，而你却可以反将我一军，我很欣赏你~”
精神力严重透支的言默连睁眼都无法做到，听着戴蒙nuhahaha的笑容和颐指气使的发言，他连升起怒火都心神疲惫，只能徒劳地尝试行动好切实的给戴蒙一个教训。
“昏过去了？那我也离开吧，毕竟外面还有只恶魔在虎视眈眈，若不是我借由躯壳掩藏，怕是早就成了盘中餐。不过这也多亏了你自身对幻术的高度接受性，让我只需要发送一个构想就可以甩手作壁上观。”
言默孤零零的躺在荒野上，但在黑暗地带的天空却睁开了一双无波无澜的银眸，银眸眺望黄昏，突然出现的大空火化为无主的精神力融入大地的裂痕，为言默干涸的精神世界带来一丝润泽，外界的Giotto感应到了什么，当他凝眸看向病床上的言默时，言默精神领域黑暗地带的那双银眸突然消失在了天空中。
随后出现在边界的赛斯德带回言默的意识，临走前他多望了几眼黑暗，那里面曾是他被封印的地方，更深处就是樱夜幻意志所在。因为言默幼时吞吃了世界意识，为了消化这个威胁樱夜幻沉睡的意志苏醒了部分神思。
由此言默拥有了夜之炎的火种，那可以说是世界意识的残骸，一些威胁性不大的废渣。
现实中，言默苏醒。
赛斯德递上一杯温水，清晰看到水波颤动的言默迷惑，良久他问恶魔发生了什么。
“这很显然，你在医院里。”
“我的眼睛‘正常’了？”
“你的眼睛本来就是正常的。”
“你敢打包票吗？我的耳坠怎么不见了！”言默大动肝火，没一会就头晕目眩。
“这要问你自己，那是你的东西。”虽然原本是樱夜幻的东西，但在经历梦中轮回、最终设定锚点破除幻术的言默掌控了十字架，那个由风委托、德诺尔改装的将力量引流到眼睛来激活瞳术让樱夜幻苏醒的十字架。
“台历怎么跳了几页？”恍惚中注意到桌柜台历的言默皱眉，“我都错过什么？”
“现在是四月十日星期天晚上八点十六分，你错过了泽田宅每周一度的家庭会议。”
“而且还是两次……”
“你还是躺下休息吧，”赛斯德按住摇摇欲坠的言默，“医生很快就会过来。”
没有力气的言默被按回被窝，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他想到：恶魔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在他睡着后，赛斯德翻转着削皮刀，一双红眸中满是冷意：那道在交接线的阻隔就是你自己下的呢，你夺取了十字架的归属，让德诺尔所做的改造失效，已经是属于你的武器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斯佩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