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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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发生的时候，古陵逝烟与宫无后已在凡间游历了十多年，高山河流已踏过，繁花似锦也赏过，恰逢经过之地要举办花灯巡游，索性住了下来，只待第二日天黑后游玩一番。
但一夜醒来后，古陵逝烟便发觉枕边人不见了踪影，他坐起身打量了周围一番后才慢条斯理穿戴好衣物。
这世上还没有能悄无声息不让他察觉的将宫无后从他身边掳走的大能，而若说是宫无后自己离去。
古陵逝烟微微弯下腰捡起落在地上的剑穗，拿近了便能闻见一股极其清淡的陌生花香飘散开来，他露出个不算愉悦的笑容将剑穗放进怀中才推门而出。
有一条只有古陵逝烟才能看见的黑色丝线漂浮在空中蜿蜒延长到前方人群之中，这是他下在宫无后身上的蛊，即便天涯海角，只要他想，便能寻得宫无后踪迹，而即使已过十年，他仍没将此蛊从宫无后身上取出，唯一的妥协大概便是将此蛊的存在明明白白的告知了宫无后，也只是告知，从未打算替他解除。
回想当时，宫无后只是顿了顿喝酒的手，便随意的点了下头将浓郁的酒液一饮而尽。
古陵逝烟抬手为他擦拭去唇角的一点湿润，凑近了去带着点哄骗的开口：“若你当真不愿，我也可为你解除。”
宫无后那双因饮了酒而显得有几分朦胧的眼眸望向他：“然后再寻了机会在我身上用上其他的追踪法器？”
他冲着古陵逝烟笑了笑，任由古陵逝烟将人拉入怀中：“算了吧，我嫌麻烦。”
古陵逝烟便沉默着将人揉进怀中，任由自己被那酒香勾着俯下了身。
而如今，他的乖徒儿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下着细雨的清晨里无缘无故的离开了。
古陵逝烟面上仍是带着笑意的，只是但凡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些，于是本来因为夜晚的花灯会而人群拥挤的街道上，只他周围空空荡荡。
于是在又拐过一个街角后，古陵逝烟终于见到了孤零零站在一处屋檐下，茫然的抬着头望着天空的宫无后。
一个只有七岁模样的宫无后。
宫无后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瞬也隔着雨幕望向他这边，几乎是瞬间，如金童一般的稚嫩小孩仿佛一个炮仗一般冲了过来，好似想直接跳进他的怀中，却又在最后一刻克制的停在了他身前不到十步的地方。
少年时的宫无后是青涩又纯粹的，他浑身都被雨淋得湿透了，惨白的小脸仰起，抿着唇不安又期待的望着高大的古陵逝烟，小声道：“师尊……”
宫无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睁眼便睡在师尊怀里，但是他知道师尊肯定不喜欢，于是慌乱跑出来后却迷了路，人实在是太多，他被人群挤着往前走，便找不到回去的方向了。
如今被古陵逝烟找到，他终于安下心来却又怕被古陵逝烟责备，无措的拽紧了自己的袖口，慢慢垂下了头。
而后他听见一声叹息，高大的身影蹲了下来，熟悉的灵气温柔的包裹住他，为他扫去一身的雨水。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古陵逝烟单手将小小的宫无后抱在怀中，另一只手举着伞遮挡住外界的风雨。
“无后别怕，师尊寻到你了。”
他这样几近算是亲昵的态度让小宫无后讶异的张大了嘴，透出几分属于孩子的稚气和可爱。
古陵逝烟索性将伞收了起来，只运了灵力隔开雨水，空出手温柔的拍了拍宫无后的脑袋，往回走去。
还是个小孩子的宫无后一大早受了这样的惊吓，现在被抱在这样温暖的怀里，立刻开始犯困，一双小手依赖的抓着古陵逝烟胸口的衣物眯了过去。
直到古陵逝烟将他放回床上都还没反应过来，古陵逝烟没有离开房间，而是坐在床头看着沉睡的宫无后，小孩子精致的容颜被蓬松的棉被盖住了一小半，睡得极其香甜的模样。
“无后小时候原来这么可爱，早知当时就该由我来带走他，从小养在身边。”
在古陵逝烟的神识内，一个唏嘘的声音响起，古陵逝烟面上神色不变，只是仍然安静的看着床上的徒儿。
“你这是后悔了，将他扔在那个不见光日的湖底十数载，许久才去见一次，该是错过了多少。”
“不曾后悔。”
古陵逝烟打断神识里的声音，即便是感到可惜，但仍未后悔。
“无后外冷内温，看似薄情之人却最是性情中人，若非让他数十载只能见我一人，以无后的性子，要遇见待他好之人不难，无后这缺爱的性子也必不会忽视那些好，若是如此，能被他装在心中的人不知该有多少，可还会像现如今一般心中不管爱恨都只我一人。”
“……”神识内的声音顿了一下叹息一声，“我算知道为何你会生出我这样的心魔了。”
“你便是我。”
“哈，真不知道谁才是更偏魔的那一个。”
而这个最大的魔头只是伸出手摸了下宫无后眼角下已经没有痕迹的血泪，转身出了门。
等宫无后再醒过来的时候，神智都还迷糊着看见的就是坐在他床边含笑把玩着手中糖葫芦的古陵逝烟。
但是宫无后并未像早晨一般扑进古陵逝烟怀中，只愣了下身便沉稳的掀开了身上的棉被要给古陵逝烟行弟子礼，口中是一句将所有情绪都压下去的称呼：“师尊。”
到这时，古陵逝烟总算发现了不对，他嘴角的笑意压下去了些，双眼眯起将宫无后打量了一番，这时的宫无后身量虽与早晨变化不算大，但观察之下，也能看出他确实在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又长了几岁，古陵逝烟伸出一只手将宫无后低下的头抬起。
“无后，告诉为师，你现在是修行的第几年？”
这里的修行第几年自然指的是宫无后入了湖底的第几年，宫无后呆愣了下，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好像不太一样，不是永远只有虽然明亮但冷冰冰的水晶光亮，周围不是潮湿的山壁，而是温暖的阳光，他偷偷往旁边看了一眼，还看到了停靠在窗栏上的雀鸟正在悠闲的梳理着羽毛。
“回师尊，是……第三年。”
古陵逝烟眼神复杂，他沉下声音开口：“无后，手伸出来。”
宫无后被他吓得抖了一下，但是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师尊了，就算是他修行不过关会被师尊责罚一番，他也仍然感到快乐，于是他只是瑟缩了一下，就板着一张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小脸老老实实伸出了手，将手掌摊开递到古陵逝烟面前。
但下一秒，落在他手中的并非疼痛，而是一串色泽鲜红带着丝丝甜气的糖葫芦。
宫无后茫然的握住手中的糖葫芦，看着古陵逝烟故作严肃的让他吃一口，又仿佛考验他课题一般开口问他：“如何？”
宫无后鼓着腮帮子，品尝着口中彻底融化开的甜味，还有点呆愣的回答：“好甜。”
古陵逝烟便满意的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来到窗栏处将半开的窗彻底推开，市井之气扑面而来，让三年未见外人的宫无后猛的绷紧了神经，但下一刻口中的甜味又让他放松了下来。
古陵逝烟指了下仍然站在客栈门口的小贩对宫无后道：“若是喜欢，你便叫一声让他送上来。”
宫无后紧了紧手中的木棍，最后还是摇了下头：“已经足够了，师尊。”
古陵逝烟问：“为何，你既喜欢，拥有更多不喜欢吗？”
“不是的。”宫无后认真的回答他，“我喜欢的是师尊买给我的。”
古陵逝烟愉悦的笑了声又问：“那为师全买了送你？”
这一次宫无后纠结得更久了一点，小脸都是皱着的却仍然摇了头：“还是不要了。”
“嗯？”古陵逝烟看着怀里的宫无后，他发现在他愿意承认自己的感情之前，他确实从未在意过他的徒儿究竟是如何想的，又是怎么一步步成长为自己想要的模样的。
宫无后小小声解释：“喜爱都是有数量的，若是师尊一次性都给了我，我怕……我怕以后就没有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一句小到古陵逝烟差点没听清。
但那声音却像一颗细小的钉子，准确的钉在了他的命门处，让他浑身都是一疼。
到最后只说出一句否定的话语来。
“不会。”
他怀里的孩子似乎听见这句话，安心的笑着就又睡了过去。
古陵逝烟知道之后宫无后会越来越容易睡过去，而每一次再醒来就会又长几岁。
他抱着宫无后出了门，租了一艘船，驶入宽阔湖泊之中。
宫无后再醒过来时又长了五岁，他这次醒来只是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景象，在看到古陵逝烟的身影后立刻收回了视线低垂下头，甚至不像之前一样问一句，露出讶异神色。
古陵逝烟却一把将这已十七的少年拉过来，拽入了自己怀中。
宫无后措不及防，又才发现自己心意不久，脸上全是惊恐和害怕，不知古陵逝烟这样的举动是不是已经发现了自己这样大逆不道的感情，要逮住自己的破绽，将自己逐出师门了。
少年的身形还有些单薄，腰肢更是细得古陵逝烟一只手臂就能环住，他语气温柔到带着诱哄的意味问道：“无后，师尊问你，若是有一日，你发现师尊做了错事可愿意原谅师尊？”
宫无后努力让自己远离古陵逝烟一些，不让对方听见自己乱七八糟的心跳，却最后还是避无可避的点了点头：“好。”
于是古陵逝烟便发出一阵轻笑，少年时期的宫无后到底是有多好诱哄，他索性捧着小少年那张虽然已经显得有些苍白冷艳却仍然带着少年朝气的脸，缓缓亲吻到那张唇上。
“那好，无后原谅师尊这一次吧。”古陵逝烟靠近宫无后耳侧含着千万情绪道，“师尊心悦上你了。”
怀里的人震愣了一下，抬手抓住他肩头，却在下一刻又沉睡了过去，古陵逝烟扶住他的后颈，让人不会摔倒，脸却黑了一瞬。
神识里传出放肆的笑声，似乎在嘲笑他想要哄骗小少年一句喜欢，却没想到都不要脸的撒娇了却在最后一步砸了。
而等宫无后再一次醒来，已经明月高挂了，飘荡的船只弄碎了湖里的明月。
而这一次再次醒过来的宫无后面容苍白，红发披散，已经完全是青年模样，他的身上满是沉郁肃杀之气，红发红衣，一双眸子冷清似寒泉，在看见古陵逝烟的一瞬间，那潭寒泉泛起了涟漪，他张了张唇，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吐出一句话：“师尊，我没有，你……相信我。”
古陵逝烟便知道此时宫无后处于什么时候了。
“我自然信你。”
古陵逝烟俯下了身，看着宫无后难以置信的眼神，宫无后眼睁睁看着古陵逝烟离他越来越近，没有梦中冰冷的眼神和话语，没有失望的叹息，宫无后只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有泪水从他眼眶中奔涌而出，而他自己却还毫无察觉，宫无后只是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感到疲惫了，一旦松懈下来，他从身到心都累得在哀鸣，就好像，已经好久好久了，他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那句话。
就只是这一句简单的话，他似乎等了一辈子。
古陵逝烟已经拉住了他的手，将那只仍然有些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胸口，宫无后顺势躺倒下来，头靠在古陵逝烟膝上，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他的发梢。
“累了就睡吧，师尊在这里。”
古陵逝烟看着被自己哄睡着的宫无后，等他再一次醒过来，便该是现在的年岁了。
古陵逝烟自嘲的笑了一声，激得神识里一阵巨浪翻涌，他望着船外的明月，半晌才开口。
“你说得没错，我后悔了。”
“……”
古陵逝烟低下头，他的目光在月光下不再遮掩，里面藏着占有、掠夺、贪欲、爱欲还有控制欲。
他的指尖抚摸在宫无后眼角下的那块肌肤上。
“所以，我绝不会再放手。”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