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变?没变? ...
-
终于盼来了中考前最后一个小长假--端午节。
五中按照它以往的优良传统,本是放4天,但它偏要占一天课,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多上一天,就会多出几个上二中的学生。
第一天,江椿睡了好久,醒来背了一天文言文,一天都没有踏出家门。
第二天,江椿老家要举办聚会。
说是聚会,其实今天是江椿姥爷弟媳过世三年的日子,一家人坐在一起怀念。
她走的那一天,天很晴朗,没有很热。
江椿和她关系蛮好的,每次去老家都是她先招呼她进来坐坐,江椿也喜欢和她聊天,顺便还可以撸一下猫。
每次进来,那只大橘猫像认出她来了一样,从门口蹭到里屋,一直蹭她,直到她把它抱起来放在怀里撸的时候才停下来。
橘猫十分慷慨的给她露出肚皮,等着她撸。舒服了哼哼唧唧的,想要更多。
但是,现在早已物是人非,所有都变了,所有都好像没变。
她是乳腺癌去世的,一辈子都在家里也没多少文化,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日子,到最后病倒了。
她隐瞒了好久,不想连累家人,家里有一个养到大的女儿,听说是一位年轻女人生下来就扔在医院里。她那时刚流产,听到孩子哭啼就闻声而至,从那以后她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养,以后也没有要过自己的孩子。
她得病时不算老,也刚满50岁,觉得自己能撑过就过,撑不过就算了,也没有告诉家里的任何人。
熬啊熬啊,熬不住了,瞒不住了,晚期了,也治不好了。
就这样,她也驾鹤西去了,她女儿比江椿大两岁,她去世时她刚好中考,就没有向她说。直到她考完,拿着书包回来时才发现家里好像少了个人。
少了她的妈妈,她早就知道妈妈得癌症撑不了多久,但是没想到连她上高中都看不到。
葬礼过得很仓促,但是亲朋好友都来了,就是找不见女儿的身影。
江椿穿着黑色的连衣裙,绑了一个低马尾,发现她不在,就到处找她。
最后在河坝旁找到的,还没开口就听见她说“妈妈是不是在天上过得很幸福呢?”
江椿真忍不住了,跑过去抱住她“她肯定过得很好,她人性格那么好,肯定有很多天使都喜欢她”
“都说乡下的女人最苦命,干完家务还要喂牛饲鸡,她常常抱怨说自己手太粗糙了。我让她不要直接碰水,带上手套,她又不愿意,说洗不干净。
你说,她会不会怨我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啊?”
江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怨还是不怨?
“我觉得她不怨你,你是她唯一的女儿,她最爱你了,想到你在考场里考试,她就没有打扰悄悄的走了,你不要太自责”
“女儿?养女才差不多吧!好可惜哦,她还没有亲生骨肉就走了”她埋着头说。
“她是个苦命的女人,怀了三胎都流产了,其中一个还是龙凤胎呢?我让她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她不愿意,我知道她为什么不愿意,害怕对我的照顾会怠慢,害怕光顾着自己的孩子,顾不及我了”
“所以她不要,有时我就躺在她怀里,轻轻的摸着她的手,给她说你就应该要个孩子!
但是回复我的只有一句话,“有你就够了,我不奢求别的,只是希望你开心健康就好啊”
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没有声音,咬着牙齿埋着头痛哭。
江椿在她背后轻抚着她,她不怎么会安慰人,只想像谢雅雯安慰她一样,安慰别人。
谢雅雯告诉她“阿椿,安慰别人不需要一直说一些好听的话,只需要你的陪伴,好听的话他自己会理解,但是陪伴不会常有”
一想到这些事,仿佛就像昨天发生的。没想到都过三年了,她去世以后,她丈夫又娶了一个老婆,不算年轻,带着两个女儿,小的才幼儿园,大的和江椿一样大。
当她听说他要再婚时,江椿非常气愤,她才过世没多久,还不到3年,就要娶新老婆。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江椿不愿参加他们的婚礼,她的女儿也在寄宿高中上课不会参加,江椿很生气的给谢雅雯说“妈,怎么能这样呢,二姨她才走不久,就要结婚,他怎么这么等不及呢”她快气的吐血了。
“阿椿,他是个男人,他需要一个女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他本来打算不会再娶,但是总得做饭洗碗做家务洗衣服吧?难道他不需要工作?一天到晚就干这些,工作就别想做了。”谢雅雯边打理着自己的头发,边给江椿讲道理。
“你去婚礼吗?阿铭我要带过去!”
“我不去,我反正不能理解,我就是喜欢二姨,不喜欢有其他女人在她之前住的地方走来走去!”江椿喊道。
可是,当她这一次踏进那个熟悉的院子,她便什么都不怨了,她也不恨那个女人和她的两个孩子了。
什么都没有变,和她当初走的时候一样,连家具都没有买新的。姐姐的房间也整理好,没有动她的任何东西,橘猫也没变和她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样,就是有些胖了。
她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看着走来走去的客人们,原来有叫她生前的朋友亲戚来参加。
看见那个女人穿着她之前的围裙,忙里忙外,不嫌麻烦,她顿时觉得自己之前是太小心眼了。
屋里屋外都是欢闹声,她讨厌,非常讨厌。
明明不是婚礼,明明不是喜事,明明不是让人快乐的事,他们居然还是可以笑着闹着。
她快透不过气了,一个人拿着手机走到外面,想到刚刚路过时看到的旧货市场就想去再看看。
她从小在姥姥家长大,旧货市场也是每周都会去,今天恰巧是周六,有集市。
走到集市,她漫无目的的看着格式各类的人。
有扯着嗓子卖菜卖水果的,有和商家争着砍价的,有慢悠悠走在大街上看热闹的。
她毫无疑问就成为了第三类人。
“你要买薄荷吗?自家种的,新鲜,没有喷药,非常便宜”一位驼着背的老婆婆用粗糙的手捆着薄荷说。
江椿最看不得这种画面了,一想到超市里卖比她的薄荷还差,卖的比她还贵的薄荷她心里就隐隐作痛。
“这薄荷咋卖的”一位比她还老的婆婆问。
“三块钱一捆,五块钱两捆”老婆婆用长草捆着眼睛都不抬一下。
“给我来两捆,钱我放这了啊”她小心翼翼的数着钱,一个一个的放在老婆婆的毯子上,害怕被吹走,就用两三个石子压着钱。
“卖青菜芹菜西红柿,便宜得很,哎大哥你买吗?很便宜的,又是自己家种的,健康安全!”一位叔叔扯着嗓子卖菜,手舞足蹈的宣传他的菜。
从他身后传来一个婴儿的哭声,原来他们一家三口都来卖菜,婴儿还没有断奶,刚睡着就被吵闹声叫醒。两眼水汪汪的,噘着嘴,趴在妈妈的背上。
江越来越受不了了,她似乎很久没回老家,觉得所有人都是像她一样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原来谁的生活都不容易,但他们只能往前走,不停的往前走,就算没有目的,也不能停下来。
看着一个个为生计奔波劳碌的人们,鼻头不由得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