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白》无虞宁死

18、一花[2]

　　“沐凝婉。”
　　她的神明沉下脸，眸底终于闪现出锋利杀意：“......我不该留你。”
　　是啊。她“诞生”的那一年，某些人忙不迭请求她抹杀她，反而是她一念心慈，力排众议留下她性命。
　　“那你杀了我吧。”
　　沐凝婉笑得肆意嚣张，毕竟她向来如此：“否则，我可要走喽。”
　　“......”
　　那一架打得惊天动地，死去山匪的尸首在强大灵流中被碾为齑粉，青翠山丘在脚下被夷为平地，甚至差一点就惊动了那些老怪物。
　　到最后迫不得已，沐凝婉弹指扔出毒粉，强忍伤痛逃之夭夭。
　　距今，已有二十一年。

　　“嗯。”沐凝婉道：“我察觉到她的本源之力了。”
　　那味道轻轻浅浅，又有些温呑。
　　汤包不说话了，它在悄悄打量沐凝婉的神色，发现除了忧虑以外，竟然还有些怅然与怀念。

　　“尊主。”
　　铖舟城最大的拍卖场外，众多随从簇拥着一白衣女子准备入内。女子似嫌吵闹，摆摆手留下大部分在室外等候，自己则与另一蓝衣女子相伴进入拍卖场。
　　“不知巫尊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早已等候多时的拍卖场主事者忙堆笑迎上前，他深深弯着腰，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这位传说中的天命神女。
　　“不必。”
　　巫泠性子冷，不喜寒暄，开门见山道：“近来你们拍卖场可来过一位红衣女子？身形高挑，相貌与本尊一样，身边......似乎有一只灵宠。”
　　说完以后她也有些不确定，毕竟这是早在五年前，一个侍从碰巧遇到沐凝婉后禀告她的。
　　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谁又能保证一切如旧呢。

　　“这......”
　　主事者小心翼翼看她一眼，立刻垂下头细细回忆，笃定道：“未曾。”
　　“......”
　　闻言，巫泠狠狠闭了眼，不再多话转身便走。
　　主事者有些茫然，这时候，跟在巫泠身边的那位蓝衣女子笑了笑，代巫泠道：“麻烦你了。她就是跑来找人的，没找到火气有点大哈――那什么，管事的啊，你这里有琼银花卖没有？”
　　琼银花有奇效，是许多高阶丹药必不可少的主药材之一，因此在各大地界都供不应求。
　　主事者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实在没有，又道：“姑娘如若实在需要琼银花，可去绸缪大会上争争魁首。听说，斩获头筹的奖励是一枝上品琼银花。”
　　这句“姑娘”让女子很是受用，她弯着眉眼笑意盈盈道：“好呀。”
　　微一停顿，她又道：“不过，我可不是姑娘哦。”
　　管事的如遭雷击，错愕抬头，正好瞧见她喉咙处那枚喉结，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晏重楼！”
　　门外传来巫泠不耐烦的询问：“搞什么？还不出来！”
　　“来嘞！”闻言，这位足够以假乱真的“女子”笑应一声，携裹着一阵香风，从早已石化的主事者跟前飘飘而去。

　　“师兄……”
　　客栈里，陈暮搜寻一番邪祟未果，追着华云逸留下的气息寻来，站在门外准备敲门时，突然心下犹豫。
　　这样直接去敲门......会不会不太好？师兄会不会嫌我突兀无礼呢？
　　他想起有一次，自己正跟华云逸学习剑谱，有不懂事的传话弟子贸然闯入他们所住的“梅苑”，当即遭到了华云逸毫不留情的呵斥。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华云逸动怒。

　　“师兄，这里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横斩竖劈，但是......”
　　他向来愚钝，又爱钻牛角尖，逮着一处疑点便能追问上好半天。也只有华云逸耐心，垂头顺着他指尖所指处看去：“这里确实难以连贯，可阿暮不能只看这一处，还有......”
　　说着说着，他看一眼陈暮的神色，发现他还是没懂，于是道：“阿暮看好，师兄给你演示一遍。”
　　“空庭”剑铮然出鞘，青年仗剑舞动，一遍遍为他演示着那个再细微不过的动作。暮春时节，梅花早已凋零，满庭只见得被剑气吸引而来的树叶，簇簇作响，循着剑气往剑尖所指之处凌厉飘飞。
　　“如何，看明白了么？”
　　没等陈暮点头，华云逸又勾唇一笑，道：“方才师兄给阿暮演示了那么多遍，现在有些累了，阿暮也演示给师兄看，好不好？”
　　分明就是怕他不懂又嫌丢面子不说，非得眼见才放心。
　　陈暮顺从地上前去接过“空庭”，华云逸的本命灵剑在他手里也很温顺，剑柄冰凉，稍微有些沉重。
　　华云逸看出来了，反手从梅树上折下一枝递给他：“阿暮还是先用这个吧，目前灵剑对你来说还是太重。”
　　闻言，空庭剑身微动，委屈地嗡鸣一声，好似遭到主人嫌弃，很是伤心。华云逸从陈暮手里取回空庭，好笑地拍拍剑身，问：“好不幼稚。你三岁？”
　　高阶剑修与灵剑通灵，因此和自己的灵剑说话一点儿也不奇怪。陈暮忍俊不禁，深吸一口气，正正神色，用那根树枝演示起不甚熟练的剑招。
　　“呼――”
　　下挑，劈刺，虎虎生风。
　　少年人躯体柔韧，手中所执虽只是区区树枝，却已经能看出于剑道上卓越绝妙的天赋。
　　华云逸目不转睛地看着，微微动容，直到动作流畅的陈暮突一停顿――此处正是他久思不解之处！
　　“继续，不要停！”
　　华云逸断喝出声，便见陈暮依言承接起剑招的下一试，恍然如行云流水，眼看就能心境突破更上一层楼――
　　“大师兄大师兄！掌门让你快点过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