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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仙气飘飘 ...

  •   金履丝绦腰缚玉带,肥头大耳肚厚油唇。
      这是何樽瞧见何子清的第一映象。
      第二映象就是,这龟孙子踹人真他妈的疼,一脚将他踹出三米开外,感觉整个人一身骨头架子马上宣告报废。
      何樽是刚穿过来的,穿过来就被人一顿拳打脚踢,本想按耐着瞧瞧周遭情况再动手,却被那何子清一脚踹出火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人揍了。
      而此时他瞧着这何家肥猪被那小厮扛交椅斜瘫着抬进堂屋来,又觉得分外好笑,轿上人犹还假做昏迷模样,像头死猪。
      “呜呜呜~太爷爷啊!你可得为我家小儿做主,你瞧那不识教养的何樽将我儿子清打成了什么样?他真是好恶毒的一副黑心肠!”
      何氏伏在元老太爷腿边哭着,眼下胭脂米粉被泪水濡着倘下来,像几滴子血泪。
      她对面是坐的何掌家,说是个掌家的,却也不过是入赘,元老太爷也是入赘,何掌家入赘的青家,一直熬死元家女才掌家,如今青家归姓何的管,便改叫何家,新娶了何氏,生下何子清。
      元老太爷不说话,脸上长满老年斑,目光却依稀凌厉看向何樽,有点装腔作势。
      何樽有什么话说的,他想说的可多的很,伸手扯过他身旁一个奴隶的衣衫,拽到堂屋正中间,冲何老太爷笑了笑。
      “您瞧,我这一身衣裳如何?”他问。
      众人皆去瞧他。
      粗布麻衫,破烂不堪,一双木屐都破旧的几近穿不得,面黄肌瘦,发如枯草,凄惨的像个乞丐。
      可这孩子明明是家中嫡子,相较大腹便便丝缕玉衣的何子清乃是天上地下的大差别,而那何子清,可就仅是个私生的庶子。
      就连旁的小厮都有身干净些的衣裳。
      元老太爷此时才被点醒,这“小乞儿”才是他亲孙。
      “怎么回事?”
      这回元老太爷是真真肃下神色,口气凌厉喝问。
      这一遭何氏顿时不敢说话,但目光瞧向何掌家,目中尽是楚楚可怜,默不作声从何老太爷腿边侧开,囔囔:“明明是这不识教养的先对我家子清口出恶言,怎么他只肖一句话太爷爷就如此严厉?”
      她做一副小鸟依人,还拿着梅花香薰的绣花手绢往脸上攒眼泪,胭脂米粉被洗掉,显得她那被铅粉毒过的面色苍白多了。
      何掌家还是不说话,倒是堂上右边椅子上坐着常与与何氏交好的二姨太说话。
      “太爷爷!您是不晓得的。那当年大姨太在时可是就没少欺负过我们,如今她生了儿子,却也是跟她一般的做派,就该跟姐姐说的般早该也落去黄泉了!”
      二姨太一番装腔作势,也拿帕子遮上脸,肩头耸动,似乎是在啜泣。
      可她身旁坐的三姨太却瞧的清楚,二姨太明摆是在笑的,不知是笑谁,是笑高坐正堂之上的元老太爷,还是笑屈居堂侧左交椅的何掌家。
      何樽瞧见直觉心中无端发凉。
      听到二姨太的咒骂何氏终于是急切起来,脸色陡的白的像透明。
      谁不晓得何掌家正房的元家女乃是元老太爷亲女,二姨太这般咒骂他亲女早死,嫡子也该下黄泉,元老太爷必然该气急的,而照她平日与二姨太的交好态度也今日情形,第一个遭难的必然是她。
      她彻底哭出声,目光挠在何掌家身上,像是要将他从侧倚上挠下来,再挠掉一层皮。
      可何掌家丝毫未动,就坐在那里,像一个麻木不仁的布袋戏偶人。
      何氏哭喊着,正堂上元老太爷的目光抠在她身上,像要将她心肺抠出来吞吃。
      “元老太爷这是怎的了?为何如此恼怒。”
      正堂外走进来一老头,如传说中的仙人般,鹤发童颜,手拿一杆金丝楠木镶银的蛇首杖,他一现身,元老太爷顿时神色凝滞起来,麻木不仁的姿态如何掌家一般无二。
      何樽心中一凉,暗道不好,这人必然是干过什么,不然以刚才元老太爷的表现,该是很疼爱原身的。
      而此时这人方到,元老太爷便再不吭声,这人必然有问题。
      他手上松开被他抓住的走狗小厮,心中了然,感情这一家子尽被老头惑住,才对原身如此恶毒。
      何樽不由多想,这人到底是与原主有仇,单单折腾原主;还是恶事做尽,想要掏空整个何家?又或者他与这何家人另有仇怨?
      然后何樽就对上老头的视线,那一刻他感觉到神魂都仿佛被人勾走,心中升起一个自杀的念头。
      他很快觉出不对,他被迷惑了。
      但他不准备打草惊蛇,这个老头很不对劲,依他现在的破烂身体,他必然打不过老头。
      他来时瞧见何家大院里有条小河一直横贯整个院子,只要他假做被老头迷惑,跳河自杀变成浮尸被水冲走,那就有可能逃脱。
      于是他做出一副愣神模样,在何氏的尖声厉喝下走出堂屋,跳入河中。
      他沿路来看见的清楚,那何氏跟老头是一伙的,整个堂屋里只有一个何氏跟一个何子清没有被蛊惑。
      何樽早年也不是没装过死,闭气的功夫有一些,秋日的河水已经很凉,将他脸色冰的苍白,他在水中扑腾一阵,然后慢慢借水的浮力漂起,苍白沾着泥灰的的脸颊和毫无起伏的胸膛让他像极死尸。
      可能是怕瞧着污眼,老头叫人将他从水里捞起,拿席子卷着,抬出院子。
      何樽祈祷这些人将他扔到乱葬岗一定不要埋的太好。
      然而他可太过低估老头,老头刻意让那两个小厮将他卖得很深,他爬出来时,外头正下雨,只要他再晚些出来,雨水将泥土土夯实,他必定要挂。
      他出来后,目光打量一圈,周遭乱尸成堆,确实是乱葬岗,一阵阵的尸腐臭味萦绕鼻端,即使下着雨,也有食腐的乌鸦啄食尸体。
      一阵凉风过,将何樽浑身冻的冰凉,他扒拉一下身上的污泥,往东走,他在原身的记忆里看到这乱葬岗是专程有人造出来的,应该是为养阴。
      好在现在依稀是白天,他得快些走,以免碰到些什么东西,否则依他现在病弱僵冷的身子,根本无力应对。
      但可能是人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缝,何樽就是碰到个东西。
      是个小孩的头颅,飘在半空,面色青黑,脑袋上依稀能瞧清曾经扎的有两个小髻子,有嘴,该是被乌鸦吃掉过半张脸皮,露出牙齿,一直哭喊着:“疼!哥哥!疼!哥哥……”
      何樽记起这是谁,这是镇里一户铁匠家的儿子,乳名叫王二小,是个挺好的胖娃娃,铁匠家独他一个儿子,总爱往外跑着玩,瞧见被赶出门的原主就被原主送些家里吃剩的硬馒头和冷粥,一直管原主叫哥哥。
      “哥哥!疼!哥哥!我疼!”
      小孩子声音嘶哑尖锐起来,何樽也不知道这是只恶鬼,还是怨灵,往后退几步,想着反正是跑也跑不动,打夜打不过,不妨赌一把。
      “二小,哪里痛?”他放缓和声音问。
      王二小睁开那一双眼睛,是空洞的,眼珠子被乌鸦吃掉,但好像个委屈的孩子,竟向何樽扑来。
      何樽没敢动,他心中惊恐,他也动不了,通过原主对这个世界的浅薄了解,他能知道强盛的阴气将他压的近乎喘不过气,任由那孩童脑袋钻入怀里。
      “哥哥揉揉!哥哥揉揉!”
      他好像在撒娇?
      何樽艰难道:“二小把阴气收起来好不好?哥哥动不了了。”
      然后他感觉浑身一轻,阴气被收走,周遭有冷风吹过,冻的他一个激灵,他伸手去抚摸一下王二小的头颅,看见那青黑的鬼首脸上露出欢快的表情,眯着眼,仅剩的一边嘴角勾起。
      原本心中胆寒的何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合时宜的情绪,或许如果他来晚一步,这个孩子就不再会是这么温和的样子?
      那么护着何樽的小孩,就算何樽此时这般模样也未曾嫌弃,该是个心性纯净的人,乱葬岗的事在镇上早就人尽皆知,王铁匠必然来找过王二小。
      但他见到王二小时的反应就知道,大概率会是惊恐万分拔腿就跑,但也有可能会痛苦万分试图以头抢地,但据他所知王铁匠近来活的还不错,便大概率是头一种可能。
      “二小?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呀?”
      他想着鬼能存世,不去轮回,大多该是有执念,或有外力干涉,那王二小是为什么?
      “呜呜呜呜~爹爹不要我了,阿妈也不要我了,有个老爷爷拿大铡刀砍了我,我好疼!我好疼!”
      鬼首哭起来,但可能因为跟何樽相认,声音就不那尖锐,反而有点撒娇的意味。
      何樽赶紧上手默默他,道:“不疼了,不疼了,有哥哥在呢!”
      他猜测王二小口中的老爷爷该是何家那老头,将小孩脑袋铡掉,就是为增强小孩怨气。
      鬼首蹭蹭他指尖,又露出憨憨的笑,道:“不疼了!不疼了!”
      何樽眼珠子一转,他在此地无父无母,也没有什么可以活命的生计,不妨联合眼下这小鬼一起做掉那何家怪老头,依元老太爷先前清醒时对他表现出的情愫,他往后当是可以不愁吃喝。
      “二小!”他做出一副微严肃的神情。
      王二小睁着空洞洞的眼眶看他。
      “你跟哥哥一切去杀了那个老爷爷好不好?杀了那个老爷爷,你爹爹和阿妈就又要你了。”
      王二小睁大眼睛,眼眶里流下两道腐朽的血泪:“真的吗?”
      何樽肯定点头。
      不是真的,也得让他变成真的!
      傍晚时分,何樽手里拎着几件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裳在河里不断地洗,又让王二小纳去上面的阴气,才穿上身。
      他有制定一个计划,那老头在何家待着的主要目的估计就是那个乱葬岗,如果乱葬岗出问题,老头必然会过来。
      届时王二小串通好乱葬岗数百冤魂一起发动进攻进行反噬,即使搞不死那老头,也能使他受伤。
      他也不敢回何家看,毕竟他此时身体虚弱,一旦接近何家,定然会被守卫的修者发现,届时必死无疑,不敌他搅乱乱葬岗赌一把。
      “哥哥!”二小凑上来。
      何樽也不嫌弃,揉揉小孩发髻,瞧着鬼首的狰狞面目,他此时只觉甚丑,倒不甚害怕。
      “跟那些冤魂讲好了吗?”
      时间迫切,他感觉到这具身体中残余灵魂深深的仇恨,身体也愈发虚弱。
      联想大世界背景,估计是原身对身体动过什么手脚,想让他报仇,报不了仇身体就会愈发虚弱直至死亡。
      何樽心道一个傻子还能这么聪明?莫不是有人动过手脚?
      算了,天上毕竟不会自动掉馅饼!
      “讲好了!阿婶他们都好凶!但是他们没有我厉害!”王二小道。
      何樽心中一跳,想到王二小甚至能够出现在正午的日光之下,直觉老头手段阴邪,如此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娃娃,能够积攒如此深的怨气。
      “二小真棒!”
      他又揉揉小孩发髻,看着他腐烂的脸颊,不由心中叹息。
      “走吧!让那些怨鬼闹起来!”
      他迈开步子,脚上布鞋还算合脚,是他从一个十一二岁大的孩童脚上扒下来的,被洗干净,也还能穿。
      “好!”王二小声音显得嘶哑,语气却高昂,颇显诡异,但何樽也没什么好怕的,刚从乱葬岗爬出来,他还能怕什么?
      月光照耀,他和一群鬼在坟头蹦迪,直将乌鸦都扰的惊飞出去。
      杜疾风来时便是见的这般一副模样,一群鬼在群魔乱舞着,一个小孩子睡在一帮鬼中间的一块墓碑上,似乎睡得还香。
      杜疾风:“……”
      小孩子有可能只是贪玩所以随便找的坟头睡觉,这种事他也不是没见过,睡一晚上不会有事,他是仙家人,不合适妨碍凡人。
      但他随即听到一阵脚步声,转眼就看见那一位鹤发童颜的白发老人,他瞧着老人身上并无一样,气血通畅,面色红润,可能是上乱葬岗上坟来的。
      “先生,请问您知道何家怎么走吗?”他问。
      老人警惕打量他,然后手指一个方向,顺便问:“年轻人,半夜里不睡觉这是做什么?”
      杜疾风笑笑:“我是听闻这一带有异端,特从道场来的,谢谢先生指路,我这厢就先走了。”
      其实是这一带原先的元家人手里有一张传讯符,发来的求救信号,因为是私事,他才自己过来,准备先去元家,回头再平去这处的乱葬岗。
      但他依传讯符的位置到时,此地却并非何家,才找的人问路。
      与老人道过谢他便匆匆离去,听老人所言,何家离此处还远,他得快些赶路。
      而此时乱葬岗坟头墓碑上睡着的何樽却是很快警醒,吩咐群鬼发狂,希望能反噬老人。
      他则迅速起身端起不知道从那个坟坑里找的生锈的九环大刀来,跟着王二小躲起。
      果不其然,没过一会他就见那老头行来,手里的杖往地上一镇,竟与百鬼斗法起来。
      何樽慢慢从树后现身,让王二小一会拖住老人,他想办法搞死这老头。
      夜风,明月,鸦啼,何樽看见老头的耳朵有轻微动作。
      他听见了。
      退!
      他一把拂过王二小,自己往后抽身,却还是没躲过,被蛇首杖敲在后背,他顿时觉得脊骨断裂一般的疼!
      “哥哥!”小孩子尖锐的声音响彻林间。
      然后整个乱葬岗阴气爆发,化作巨兽,嘶咧獠牙将要吞噬老人。
      何樽脊背疼,却还是操刀照着老人无防护的脖颈劈去。
      老人瞧起来不慌不忙,将蛇首杖耍起,向前就要去抡阴气巨兽。
      这不成!
      刀刃转向一刀斩下老人双臂,何樽使死力气攥住那将落地面的蛇首杖,面浴鲜血,一仗捅入老人心口。
      天上又下雨了,下的绵绵细雨,安守镇上每天都下雨,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老人被蛇首杖钉在地面,他双臂被斩断犹还汩汩流血,何樽一屁股坐旁边坟头上,周遭的冤魂失去束缚,便全部离开乱葬岗,想去最后见见自己的家人。
      何樽抹把脸,脸上尽是老人动脉里喷出的血液,腥臭的,发暗,像是死人血,但老头才死不是吗?
      他背脊疼的要死,往那墓碑上一蜷,准备稍微小憩,再回何家。
      夜间的雨下的格外凉,淋在何樽身上,像落的冰碴子,等他醒,他身上正盖的一层牛皮,旁边有个纸条。
      他借着初升的日光看,上书:“谢何家子解脱之恩,金银细软,了表恩情。”
      何樽抬头看见眼眶中留着血泪的王二小,问:“二小,你怎么没走?”
      王二小嘻嘻嘻的笑,很高兴的样子,道:“我守着哥哥,哥哥醒了,我就走了。”
      然后何樽觉出一阵阵刺骨的冷意,顿时醒来。
      乱葬岗周遭一片狼藉,昨晚被冤魂蹦迪惊走的乌鸦全都回来,何樽感觉到身上覆盖一层牛皮,下面一个手绢,手绢里有一些碎银元宝。
      何樽瞧着最中意的是一块翡翠,五寸长,四寸宽,厚一寸,表面打磨的光滑油亮,但什么也没雕,乃是最极品的帝王绿,极少见,只打一个孔穿绳,绳上有个小字条,写:“予有缘人。”
      白话说就是:不知道要送给谁,谁拿就是谁的。
      何樽这时觉得身子舒服的多,目光一扫起身从老人身上拔下蛇首杖,抡在手里,又扒他身上的广袖腰封鞋底,扒出不少好东西,全都包进那群鬼送的绣花手绢里,他就披着牛皮去河边洗漱一通。
      秋天的水格外凉,冻得何樽一个激灵,但他随即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回头去看。
      “那白发老人是你杀得?”
      是个瞧着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何樽稍一打量,晓得他是瞧见自己身边放的蛇首杖。
      “是。”他不否认。
      年轻人似乎有些发怒,问:“你何故杀他?”
      何樽将洗好的外衫穿好,被沾水的衣裳冻得一个激灵,心道要是王二小没走就好,还能帮他烘干衣裳。
      “他要杀我,还杀了乱葬岗上所有人,他控制我的亲人,这事全镇人都晓得,你这是明知故问。”
      眼前这人身上仙气飘飘,惹人青睐,何樽猜测他是闻讯而来,要剿灭此处异端的,便没隐瞒。
      却果然,年轻人愣怔,何樽将蛇首杖抛过去,被他接住,一顿打量后,确认这乃是件邪器。
      “抱歉,我误会你了。”
      杜疾风认真道歉。
      何樽打量他,问:“仙家人?”
      杜疾风纠正:“方至府婴,称不得仙。”
      何樽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府婴,但还是提醒:“向西一里路有个乱葬岗,你去瞧瞧吧,都是尸体,怕成气候。”
      这一带有乱葬岗杜疾风自然知道,与何樽道别便离去,何樽瞧着他背影,顺着小路就向何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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