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月》平荒春色

2、浮黎

　　壹

　　他们说我是天界最嗜血的神。

　　我其实只是个随心所欲的神。

　　天界的日子枯燥且无味。

　　我的爱好只不过是偶尔杀一杀魔界的小鬼而已。

　　介于三十年前魔界的魔君不小心杀了我最喜欢的一只神兽秋狐，于是闲得无聊的我决定采取极端报复手段。

　　我要去杀了他。

　　他向我约战时，正迎了我的意。

　　于是我欢快地带上了我最爱的竹萧赴约。

　　他临死前看着我的神色并没有多大的起伏情绪。

　　这令我很烦躁。

　　贰

　　月提救我的时候我元气大伤，准确来说是她把我丢在小木屋的时候。

　　她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我信她个鬼。

　　这周围连一只活物都没有，真不知道她平日待在这有什么乐趣。

　　月提表示她很乐意在这里常住。

　　对于我这个半路出现的人来说，她看起来对我好奇得很。只是每次她都盯着我眼下的痣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帮我疗伤的次数寥寥无几，我随口的一句帮忙，让她暗红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

　　她倒乐得其所从此以后天天指使我干活。

　　这般恶毒的女人却是少有。

　　有天我们对着火红的天空沉默了许久。

　　她问我犯了何事下来。

　　我看着她沉默了一会。

　　她安静时的侧脸被硕大的银色耳坠遮挡住一些，上面火红的焰纹让我晃了神。

　　玄色的长裙将她的肤色衬托得更加雪白无瑕，我看着她樱红的嘴唇和娇俏的眉眼，渐渐眯了眯眼。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开口回她。

　　我说我杀了魔君后重伤摔下来的。

　　我紧盯着她的神情。她先是愣了愣，神色有一瞬复杂。

　　不一会儿，她笑了一声。

　　悲伤和释怀。

　　我看着她，神色晦暗。

　　那天的天空裂开了一道口，我知道离我出去的时间将近。

　　对此我很开心。

　　叁

　　我踏出火窑的结界，听见众多小鬼朝我身后那人恭敬地唤魔君。

　　我转身看见月提握着一把血红的弯刀，缓缓走出。

　　她乌黑的墨发尾梢带着点点橘红，如天边晚霞那般明艳，照应着硕大银色耳坠上的火焰纹格外亮眼。

　　一身黑金长袍，她此时冷漠的眉眼跟火窑里的她判若两人。

　　我看着她时，她也看着我，我们心照不宣地转身离开。

　　天帝让神官传话见我时，我有点不舍得放下手中的银梅。

　　明明还有一步就能做成花饼了。

　　天帝说:想办法杀了魔君。

　　我说我一百年前就杀了。

　　天帝说:月提魔君。

　　啊，这就难办了。

　　于是我只身来到魔界，月提正在烤鱼。

　　她发尾的橘红和燃烧的火焰仿佛融为一体，衬托着她眉若轻烟，肌肤雪白如凝脂。

　　我又莫名失了神。

　　她提着一只烤焦的鱼看着我说:“要鱼没有，命我也给不了你，自便吧。”

　　那双暗红的眼睛犹如一泓朝霞应水，说不出的明亮透彻。

　　我盯着她片刻，等她咬下一口鱼肉后，用百灵锁把她带到了青川的冰原上。

　　月提伸手摸了摸我眼下的痣，指间的温度随着周围冰川的扩散渐渐冰凉，她突然对着我笑了起来。

　　那样无所谓的笑容令我十分烦躁，我加快了封印的速度。

　　等到她完全被冰川覆盖，她暗红的双眼微张，雪白的肌肤因为寒冷，关节微微泛红。

　　可这样的色彩被封印在了大块的冰里，逐渐消沉。

　　我注视着那抹玄色的曼妙身形隐在冰川中，不知不觉，捏碎了手中的竹萧。

　　阿，好烦。

　　肆

　　“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

　　面前这个男人明明就要死了，却一副漠然的样子。

　　“说说看。”

　　“火窑，你下去陪陪她吧。”

　　提起她，男人的眼眸逐渐温柔。

　　我摸不着头脑，听到他又开口说。

　　“她已经一个人六百多年了。她现在是什么模样，应该长大些了，到我肩膀了吧。是不是还是带着那对银耳坠......”

　　他逐渐消失的身影，让我握着竹萧的手紧了紧。

　　我这副重伤的身体，下去会怎么样。

　　无所谓，就当养一养吧。

　　于是我面无表情地跳了下去。

　　睁眼时，她的墨发正拂过我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青竹墨香。

　　月提暗红的眼眸盯着我一言不发，然后她突然笑了。

　　啊呀，是个俊俏的人呢。

　　心脏一紧，我睁开眼睛。

　　我面目表情地看着一地的碎冰，以及一望无际的青川冰原。

　　我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腿。

　　啊，她又逃了。

　　我没有急着去找她。

　　天帝却派人寻我。

　　我不情不愿地去找他。

　　从他开口唤我阿黎的时候，我不耐烦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老头肯定又藏着什么坏水。

　　于是我打断了他:“舅舅。有什么要阿黎做的吗？”

　　“为什么不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心里这么想着，却也这么回了:“我为什么要杀了她？”

　　天帝愣了愣，叹了口气。

　　你要清楚，她是魔，你是神。

　　所以呢？

　　她的魔，能毁天灭地。到时候就算是上神故珩，也不能完全压制住她。

　　更何况她自己控制不住，迟早魔界会大乱殃及天界。

　　天界和魔界，自古就不能脱离。

　　伍

　　今天是月提重新落入火窑的第三年。

　　她定是怡然自得地坐在小木屋前发呆，肯定又会对着天空自言自语。

　　这么舒服，不能让她如意。

　　我要带她出来。

　　我突然想起临走前天帝拦着我问的那句话。

　　“你不想拯救苍生吗？！”

　　呲，拯救苍生？

　　拯救苍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拯救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