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映幽夜》X辰溪

3、入城

　　木屋内，嵇康将琴放回原处，“好了阿都，快走吧。”
　　吕安气呼呼走到嵇康面前，“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再唤我阿都了。”
　　嵇康笑道:“知道了，阿都。”
　　“……好啊，嵇康，你存心的是吧。”吕安一下子扯住了嵇康的衣服，两眼瞪着他，那生气起来的样子和儿时一模一样。
　　他们的脸挨得很近，嵇康甚至感觉到了那人的呼吸。“吕安……”嵇康看着眼前的人，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嗯？”
　　“我们一辈子都是知己，对吗？”嵇康说出口时感觉鼻子有些发酸。
　　吕安眼神闪躲了一下，微微地转过头去，语气有些颤抖:“那，那当然，我们是天底下对好的知己，一辈子都是。”
　　在嵇康看不到的地方，那个平日与他嬉笑的吕安，此时红了眼眶。
　　他曾说过假如嵇康是个女子，自己就娶他。那日的言语听起来无比轻松，如同与好兄弟开了个最平常的玩笑，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句话，他是真心的。
　　嵇康那么好，自己从小就仰慕他，在见不到嵇康的日子里，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吕安看着嵇康，不禁想起了那个流传已久的《越人歌》。
　　江上，划船人为君鄂唱到：“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即使那人不知自己的心意，能够陪伴其左右，也是好的。他与嵇康同年出生，假如他日能同死，也算是上天的眷顾了。
　　吕安努力抛去那失落，眉开眼笑，又变回了那个笑口常开，傲气逼人的吕仲俤。
　　他拍了一下嵇康的肩，“阿康，不是说快走吗，那就跑起来。”没等嵇康明白过来，吕安拉着他就往外跑，绿影婆娑的竹林，一双人如松下风，穿行而过，带出了几只惊鸟。
　　城内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或是一对夫妻相携而过，或是几个佳人嬉笑而过，或是两三个才子说论而过。
　　“走，去那处的酒肆看看。”
　　嵇康虽然崇尚老庄，痴迷琴曲诗赋，却不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反而是及其钟爱。
　　在竹林两人喝酒时，往往嵇康已经醉了，仍然觉得自己清醒的很，把酒杯递到吕安面前，潇洒的说：“再来！今天你输定了！”
　　嵇康喝醉后脸颊会泛起潮红，身体的白皙衬得那红色更加鲜明。嵇康手里端着酒杯，身体早已经是摇摇欲坠，这般容貌这般模样，如果要形容，可能是……玉山倾倒。
　　两人同时迈了进去。
　　酒肆中的小二一见有人来，立刻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呦二位客官，请问需要点儿什么？”
　　“一壶酒，再随便来两个小菜。”吕安说道。
　　“好嘞，请稍等。”小二迅速的去准备了。
　　嵇康看着吕安：“为何只要一壶酒，莫不是钱没带够？”
　　“哎呦阿康，这是在外面，还以为在竹林呢？你若是喝醉了，万一耍起了酒疯，打碎了这酒肆里的瓶瓶罐罐，让我如何赔的起。”吕安故作认真的劝说道。
　　听了吕安的话，嵇康十分不屑，“好在我也是‘肃肃兮如松下风’的嵇康嵇叔夜，又怎会出醉酒耍酒疯的丑态？我看啊，你就是没钱了，莫要再狡辩。”
　　吕安被嵇康逗笑了，他可是记得有一次嵇康大醉，抱着他的片玉古琴就是不愿撒手，说什么谁都不能动片玉，他要和片玉厮守终生，如果谁敢欺负他的片玉，他就和那人势不两立。
　　关于这片玉古琴，吕安知道嵇康对它爱惜到了什么程度，不是说日日琴不离手，也差不多了。
　　或许是嵇康与哥哥嵇喜政见不和，嵇康厌恶司马家，而嵇喜却在为司马氏尽忠，所以，他们两兄弟能够真正的推心置腹聊天的机会少之又少。在睡不着的时候，嵇康就独自抱着他的片玉古琴，到嵇山上，彻夜抚琴，以月为伴。
　　有时吕安觉得，嵇康就是片玉，片玉就是嵇康。他们都如美玉般没有半点瑕疵，洁白而美好，不属于喧嚣。
　　“客官，酒来了。”
　　小二的声音一下子将吕安从神游拉回了现实。
　　嵇康倒好酒递到吕安面前，“喂，阿都，你在想什么呢，我看了你有一段时间了，又是忧愁又笑的，魔怔了？”
　　“谁知道呢，可能吧。”
　　“向兄，你小声一点，这若是被司马家的人听到了，没有你的好果子吃，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吧。”旁边的桌上突然有人小声警告道。
　　“怕什么，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吗？司马昭作为魏国大将军，整天对皇位虎视眈眈，到处拉拢势力，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
　　听到有人谈论司马家，嵇康与吕安对视一眼，双双来到那个饭桌前。
　　吕安向方才那位痛骂司马昭的公子躬身一施礼，“方才公子所说我二人颇为赞同，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那位风度翩翩的公子连忙起身，还礼，莞尔道：“在下向秀，字子期。”

作者有话说

　　背景为魏晋南北朝，如果有史实错误请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