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离锁

18、赈灾

　　黑暗中，只有点点莹火作舞，隐约看得见那道身影，想不到凉清竟然让自己睡床，而她自己甘愿睡冰凉的地板，唔唔～好感动，不愧是天下第一好女人。

　　这天一大早，晶莹还在绿叶尖儿耀出彩光，修允墨便登了佛门。

　　他来并非跪佛烧香，求签挂牌。

　　此刻他面前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光头老人，不光眉毛花白，胡子也是，都长长地着了地，法号会静，是个特别的和尚，喝酒也吃肉，也不像其他僧人说话晦涩难懂，倒相对直白多了。

　　心烦意乱时，与长者喝茶总是解惑的，更何况是佛门中人，领悟人生的程度已经达到很高了。

　　从前父皇对母后冷淡，连带上他也谈不上有多喜欢

　　“大师，有位女子，很突然出现在我生命中，倒是有些打得我手足无措，可她身份有些特殊，我本该……杀了她的，但我留下了她，开始时只当她是个趣人儿，直至今日倒有些不舍了”

　　他轻轻摩擦着手，眼眸低垂着，睫毛如蝉翼般轻扑。

　　“无论哪方面，这对我是不利的，我这种人不该有软肋的，甚至应该更加杀伐果断，可……我下不了手了”

　　会静喝了口茶，笑道”贫僧更喜喝酒，世俗之前，贫僧不该喝酒，不该吃肉，贫僧该喝手中这杯茶，太子你也知道贫僧的，不是照样喝酒吃肉吗？”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仁者心动，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贫僧书中所学”

　　“贫僧自己说是：凡人在凡世，何不染尘埃，你虽肩有责任，也是可以随心逐流的，不是吗？”…………

　　修允墨出了佛门，马车里就是正在庸懒打着哈欠的苏湘澜，眼见着他回来了，揉了揉眼睛，有些幽忽到。

　　“起早就赶来寺庙，还非得拉着我，不会是你要对我做亏心事，来佛门求个安慰吧，太子你是玻璃心啊”

　　这般毒舌，他却并不恼，反而失了失笑。

　　“诚心拜佛门何需有俗求，让你也来沾沾洁气”

　　“要我说，你那叫庸人自扰，心静止如水，何需再扣神佛门”

　　他将她搂在怀中，她倒也懒得做出反应，美男在怀，哪有自己吃亏的理。

　　“今日，我便要去赈灾了，你可莫要太想我”

　　她懒得搭理他，嗤了一声。

　　云华阁内。

　　“主上，太子那边近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听说他过几日要去赈灾”

　　主位上的人轻点了头。

　　“湘澜，凡事有度，莫把自己陷进去，最后两边难舍”

　　她知道主上说的是谁，脑海里闪过那道高大身影，摸了摸下巴，别说，那男人完全长在自己审美点上，越看越得劲儿，还有那腹肌，手感也不错。

　　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不自觉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极品，极品。

　　“你应当知道，到最后，不是你死便是他亡”

　　清冷有力的声音响起将她拉回了现实。

　　回过头来，无所谓地笑着“唉，你知道的那小子皮囊不错，陪他玩玩儿打个赌罢了，我的职业生涯绝不允许出现瑕疵，动心什么的，不可能的”

　　主上盯了她一会儿，也瞧不出个什么。

　　“嗯，切记”

　　“锁玉县分舵近日要有些麻烦了，你带些人去瞧瞧吧”

　　“是”……………………

　　宋湘澜转着发丝悠闲走在路上，夏天早些的太阳挂在天边，洋洋洒洒烧粉了半边天，金色在其中越显圣洁。

　　心里有些堵塞，好看的眉头轻皱：不是我死便早他亡吗？

　　她傲娇轻嗤到“当然是他亡喽”…………

　　往年本无需派人前去，只需下达命令，国库拨款就行，方便省事，但这法子往往弊大于利，谁也保证不了哪个环节里没有贪官，一层一层命令下去便是一层一层的贪污，真正用到难民身上的早已所剩无几。

　　此次前去锁玉县振灾本来只派了席御卿一人去的，但皇帝考虑到要派些皇家中人去以安抚民心，显示皇恩浩荡，便又派了太子修允墨去…………

　　温梦年醒来是被颠簸颠醒的，睁开眼睛就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再一看席御卿在那儿看着一本她看起来就不懂的书。

　　她的头很痛，昨晩她好像喝醉很多酒，还有些想吐。

　　掀开帘子一看，一排排青山往右移去，空气很新鲜，就是太热了，吹来的风都是温热的。

　　她有些疑惑“御卿，你不娶公主要同我浪迹天涯吗”

　　语出惊人，他温润笑着“赈灾”

　　“啊？什么”

　　“旱灾”

　　眼里划过一抹失望。

　　“那，你带着我做什么，我又不是雨神，又帮不上你什么忙”

　　小脑袋耷拉着，他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

　　“怕你跑了”

　　这理由……她愣了愣，是舍不得吗？还是喜欢的吧。

　　“你不是要娶公主吗？年年走不走又有什么关系”

　　谁知他冷不叮来了句“怕你饿死，年年乖乖待在我身边，跑了的话就把你的腿打断”

　　某人腿的神经一紧，还要打断我的断，唔唔，太坏了，不由得脑子里浮想联翩，没了腿那肚子会不会被屎尿胀死啊？猛甩了甩头。

　　他瞧着不自觉就流露出笑意，真可爱。

　　赶了几天路程，傍晚才到。

　　马车到时，就是宿敌相遇之时。

　　好巧不巧席御卿和修允墨同时到，两人在县令家门口相遇，狭路相逢勇者胜。

　　县令达沙笔拖着发福的身子，笑得谄媚迎上来。

　　“贵客啊，二位的莅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哈哈哈，看来这旱灾啊有救啦！有救啦。

　　“御王，还真是巧呢，来赈灾还携佳人来此，好雅兴”

　　说着还带着深意的笑容接近温梦年。

　　席御卿将人一把护到身后，只留她一个小脑袋偷偷探出来。

　　冷俊的脸写着大字：修允墨勿近”

　　“看来，这个女人摄政王挺在意啊”

　　“远房表妹罢了”

　　“哦，是吗”他带着些审视的意味。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达县令也不想这两尊大神闹起来，受伤的可是他。

　　脸上堆满笑意迎上前去“嘿嘿，二位快请进，下官早已备好酒菜为二位大人，接风洗尘”…………

　　进入达府后，桌子上当真是猪肉鱼虾，青菜少之又少，只有……一盘。

　　达夫人迎着他们坐下“各位大人请，请”

　　“柔儿，快！还不快给各位大人们斟酒”

　　“是～爹爹”声音嗲里嗲气。

　　温梦年打了个寒颤。

　　只见一位金色衣服的少女一脸娇羞地为席御卿和修允墨倒酒。

　　身材与她爹不知好了外少倍，长得也挺漂亮，就是有些小家子气。

　　相比于王爷，太子才是她的上选，在这不知有多少人上门向她提亲，自己长得漂亮，哪个男人会嫌弃美女呢，只要自己稍稍施点小计，别说太子，皇上还不手到禽来？

　　不过她才不嫁给一老头子，嫁给太子，自己照样是皇后。

　　她倒酒时故意洒了她一身，洒的地方还挺特殊，是男人的命根子。

　　她佯装慌乱。“呀，柔儿真是不小心，柔儿不是故意的，太子殿下随柔儿去换身衣服吧”

　　那咸猪手就要去帮修允墨擦，他嫌弃地躲了躲，不必麻烦达小姐了，本宫自有决定”

　　眼见那脸有些冷意，她也识趣，知道男人总是要面子的

　　“是”

　　达县令赔笑着“各位贵人，寒舍已为您们备好了房间，到时候让下人们带你们去就行了”

　　“达大人，明日便开使赈灾，我们要亲自去体恤民情，你且做些准备”

　　“回太子，贱民们污秽，太子爷与王爷大可以不必亲自去，免得沾上些秽气，这些杂事啊便让下官去做吧”

　　“不必，大人只管回去准备，我们也好向皇上交差”

　　席御卿的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达沙笔脸色有些难看，有些奇怪，只一瞬就让席御卿捕捉到了……

　　晨光熹微，一道道光柱泻下，有如魂灵在其间游移。

　　夏天燥热的空气夹杂着血腥味，腐臭味，馊味，泥土味，汗气味萦绕鼻尖。

　　漂亮的脸蛋儿皱起来，拽过席御卿的袖子捂到鼻子上。

　　“御卿，好臭啊”

　　只见席御卿和修允墨面色不改，四处观察着。

　　旱灾太久，农民们种的粮食都死了，刚开始还有存粮，可久了粮食也耗完了。

　　放食地点大都挤满了青年人，还有妇人，还有骨瘦嶙峋的老人被踩踏在地上呻吟着，即使有维护秩序的人，但奈不住难民多而杂。

　　“水神啊，请接受供奉，赐予我们洁净的圣水吧！”

　　“奶奶，你醒醒啊”

　　路道两边老人们带着小孩子坐靠在墙上，哭声，祈祷声不绝于耳。

　　有些老人静静躺在边儿上，没了动静，只剩小孩子无助哭泣地推桑着早已僵硬躯壳，妄想得到些回应。

　　大多数人人麻木地看着这群穿着贵气的人，还有的就像看人肉一样看着他们。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温梦年的脚，她一个激灵蹦了起来，一把搂住了席御卿的劲腰。

　　“啊！！！有鬼啊！腿要断了啊”

　　一眼瞧去，她被抓住的那个腿还打着颤。

　　他拍着她的背“没有鬼，没有鬼，是人”

　　她狠狠抹了把眼泪，心里乃有余悸，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浑身脏兮兮的，旁边还有一具僵硬的尸体，眼晴里没有泪水，没有怯懦，只有想活下来的欲望。

　　“姐姐，给我点吃的吧”既使在求人，但丝毫没有失了自尊。

　　反应过来“哦！哦！好！”

　　左搜右搜，搜出好几个肉煎饼来，一咕噜塞给了他，笑得很单纯，像个小太阳。

　　光晕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暖暖的光，柔美得像诗一般。驱散了世间一切阴霾。

　　少年本来没抱太大希望，但突然手中多出的肉饼还有她的笑容，心里百味杂陈。

　　另外的小孩想上来抢，被席御卿一个冷眼震摄了回去。看着其他小孩儿蠢蠢欲动的样子，她想了想。

　　又从少年手中抢了三个肉煎饼回来分成好多块给了那些小孩儿。

　　又一个灵光敲了敲脑袋，从袖中拿出了好多糖果分给了那些孩子。

　　“御卿，粥饭都被那些人抢光了，这些老人孩子吃什么呀”

　　“发放食物治标不治本罢了”

　　席御卿和修允墨对了对眼。

　　当天下午，天上就下起了小雨，所有人都在雨中放肆，锅碗瓢盆，甚至衣服，嘴鼻，每一个细胞都渴望着甘霖。

　　“御卿，下雨了唉，旱灾就要解决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脸上毫无喜色啊？”

　　这倒是个怪象，所有人都只忙着储水，并没有因为下雨而兴奋，只是忙碌着，生怕雨水跑走了。

　　按理说下了雨就代表着接下来的天气不会太差，水井自会储水，庄稼有救了，喜悦应溢于言表的。

　　“水神降下洁净之水啦，咱们的祭品水神效纳啦，后日要继续啊”

　　只见里乌乌的一片跪下拜天，起起伏伏，说不出的怪异。

　　“夏一，将刚才那个少年带回去”

　　席御卿下了命令就带着温梦年回了府。

　　少年被带到雅致的房间内，他只是低着头，小心谨慎，现在对于他来说惹了权贵必死无疑，紧捏着的手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

　　“我需要你知无不言”

　　少年没有作声，似是在犹豫。

　　“我可以保全你的命”

　　这是一个令人无法抗拒的条件，但空口无瓶，自己丝豪没有立场去跟权贵谈，谁知道等达到他的目的之后不会杀人灭口，保持沉默的话自己的价值会保持鲜活，当然他也知道这个价值不是他独有的……

　　眼见着人还在犹豫，他抬了抬手，夏一立马心领神会地去办事了。

　　“我可以让你学武，前提是你的忠心，还有没有牵挂”

　　他是孤儿，不存在牵挂，考虑了好一会，正准备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的开门声。

　　“御卿，你怎么突然想喝蜜酿啊，幸好我带了一瓶”

　　一进门就看见站在屋中的少年，她有些惊喜地冲上前“唉？是你呀，你因何在此处？是饿了吗”

　　少年看着眼前的大姐姐，心里竟多了几分放心。

　　“是那位贵人想帮助我，以后我便任凭贵人差遣了”

　　“哦～恭喜你啊找了份辛苦的差事”

　　“呢！这蜜酿可好喝了，你尝尝。

　　席御卿看着那专门为自己准备的蜜酿要落入别人口中，心里有些不爽。

　　“夏一，将人带下去洗干净”

　　少年还未喝到就可怜地被某个醋意大发的人赶走了，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