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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章 ...

  •   ‖﹕10001﹕‖

      北国银行。

      执行官大人一把推开北国银行的大门,不顾旁人的惊愕眼神,风似的卷了进来。

      他的下属紧随其后,小碎步紧赶慢赶,怀中捧着一厚摞报告书,正勤勤恳恳地做汇报。他不时抬头看向这位年轻的执行官,余光瞥向那张仿佛被冰霜冻住的稚嫩脸庞——是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情了吗?下属不敢多问,只快速地汇报着已经完成和即将完成的工作,直到二人一同来到楼上的办公室。

      达达利亚推开门,旋身一坐,整个人陷入沙发之中。

      “好,我知道了。一会这个任务书你们自己寄回至冬吧。”达达利亚伸手接过报告,一边签名一边问道,“所以,就算有了蒙德商会的介绍信,和璃月七星的接洽,还是不怎么顺利吗?”

      下属有些吃惊,他没想到执行官大人真的有听自己的汇报,明明这一路对方都心不在焉的——他立刻站直,双手接过签上名字的任务书,垂首朗声:“没有问题,都是小事。属下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

      “那就好。”达达利亚摆摆手,“辛苦你们了,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下属毕恭毕敬地后退了几步,轻轻带上了房门。

      脚步声逐渐变小,达达利亚确认对方已经离去,方才解开被自己扣严实的上衣,露出腹部的伤口。

      那是刚刚与摩拉克斯“切磋”过的痕迹。

      尽管在战斗过后,摩拉克斯仍有打算为达达利亚包扎一番的打算,但达达利亚谢绝了。

      对着镜子,青年看向自己的伤口。该说还真是不留情面吗?只要对方的枪尖再上挑一点点,戳到肝脏的位置,他大概就要当场交代在那儿了。

      达达利亚冷哼一声,把衬衫脱掉,丢到沙发上,撕开粘在腹部的布胶条。

      “呵,真有意思……”

      把完全染透的止血棉从伤口处扯下来,血肉黏连在一起的样子很是恐怖,却意外地不怎么痛。说来,自己的伤口是和摩拉克斯共享的,也就是说,达达利亚所受的伤有一半要由摩拉克斯来承担,包括痛觉。如此想来,受了这样的伤还能正常活动,也就不稀奇了。

      ……这人有病啊?

      达达利亚想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盘崭新的绷带,用犬牙咬住,一拽。

      对着镜子包扎完毕,达达利亚终于松了口气。他坐回沙发,将沾在桌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倒有些庆幸这里的同僚都是文职,对血腥味并不敏感,不过就算是武职,别人也不敢对身为执行官的自己过多追问就是了。

      而且,接下来,他要做些别的事情了。

      将用过的药膏和绷带装进垃圾袋,达达利亚拾起桌上的签字笔,从抽屉中扯出一张白纸,铺平。

      【摩拉克斯→岩神。】

      写下这几个字后,达达利亚用笔帽抵住下唇,思索片刻,又继续动笔:

      【摩拉克斯与我分享的事物:金色的左眼(未知的契约)、视觉(右眼)、触觉(痛觉)】

      写到这里,达达利亚将左眼这一项单独圈出来,下拉一个箭头,飞快地写着:

      【摩拉克斯左眼的力量:创立这个世界没有的概念。】

      写到这里达达利亚皱眉,他拼命地回忆着二人那晚在至冬的谈话,片刻,又补充了很长的一句:

      【创立此世没有的概念,还需要用其他的东西来维系这个概念。举例:他用左眼创立“契约”的概念,又用“骨血”制造出来的“摩拉”来“维系”,使得契约的概念得以真正延续。】

      果然,写出来思路就会清晰一些。达达利亚把笔卡在食指和中指中间,绕着指间一转,咂嘴自言自语:“……也就是说,我们之间想要创立契约,除了使用他的左眼,还需要其他的东西来维系?那会是什么……”

      达达利亚把这个想法写到纸上:【我与摩拉克斯的契约,内容未知,维系这个内容的东西,同样未知】。

      他把两个未知重重地圈出来,圈了好几下。

      换了一行,青年又继续写下去:

      【我们订立契约的时间:未知。(似乎并不是现在的时间段?)】

      【摩拉克斯与我共享视觉、触觉,订立未知契约的目的:、】

      写到这里,达达利亚的笔尖一顿,原子笔狠狠地怼到纸上,留下一小块黑渍。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写道:【目的:摩拉克斯想在这一世杀我杀得更尽兴。】

      写到这里,达达利亚把笔丢到桌面,向后倒去。

      笔咕噜咕噜地滚到桌边,落到地上。安静的屋子里发出咔哒的声响,达达利亚手背挡住额头,仰头靠在沙发上,沉默。

      片刻,他俯身拾笔,在句号后面加了一个括号【(待定)】。

      倒不是不愿意把摩拉克斯想成性格恶劣的家伙,达达利亚只是觉得对方不像是会拿别人的性命寻开心的人。尽管在自己的梦境之中,那家伙的确用相当疯狂和激进的手段**了自己上千次,挖掉左眼掏出心脏什么的……那已经根本不是自己向往的争斗,而是毫无意义的虐杀,残杀了。

      达达利亚喜欢争斗,喜欢战斗,喜欢拼死厮杀的刺激,也喜欢挑战强敌的快感——但他不喜欢折辱对手,凌虐对手,更不会做出有损于对方尊严的举动。这也是他和愚人众大部分执行官都合不来的原因之一。

      但,梦境所反映的,便是真实了吗?

      他当然知道人都会有伪装,可摩拉克斯若想杀死他,真的必要在自己面前伪装成如此温厚和善的模样吗?

      在至冬国,他与他冰钓,料理,同弟弟妹妹一起做游戏;在璃月,他带他吃小吃,逛夜市,看烟火,与自己一同选购买给家人的伴手礼……

      如果只是为了更有趣地杀掉自己,真的有必要伪装到这个地步吗?

      “说到底……哈,虽然我不愿承认,”达达利亚冷笑一声,“世间真的有凡人,真的能够让上古的魔神,杀得‘尽兴’吗?……”

      达达利亚摇摇头,举起那张纸,透着灯光看了看。

      片刻,他在纸张的右上角补下一串数字——

      那串出现在自己梦境之中的,却不知该作何解释的数字——

      10001。

      ‖﹕02999﹕‖

      有了愚人众内部的接洽,达达利亚很快便见到了往生堂的客卿,钟离。他自信自己有着和谁都能聊上两句的沟通天赋,却没想到自己和这家伙的沟通会如此顺畅。

      说一见如故都有些轻挑,达达利亚之于钟离更像是久别重逢,异乡故知——那份熟稔让双方感到不可思议,就连那个在达达利亚的观察中,表情向来淡漠的钟离,都在见到青年后,微微睁大了眼睛。

      到底不能表现过于亲昵的样子,以免引起对方的怀疑。达达利亚还记得自己来到璃月的使命,找出摩拉克斯,夺取神之心——在这之前,他必须要将一切私情排在后面,哪怕自己对这家伙的感觉还算不错。

      但,真的是感觉还算不错……吗?

      “这是牛杂,是一道老月菜。公子阁下初来璃月,不妨来尝尝这儿的特产,如果喜欢,也可以给家人带些现成的回去。”

      钟离将盛满牛杂的小纸碗递给达达利亚,又浇多了些汤汁,唤回青年飘远的思绪:“阁下嗜甜,这家牛杂的汤汁,想必会很合你的口味。”

      “啊,谢谢。”达达利亚接过纸碗,愣了一下:“咦,我有说过自己喜欢吃甜食吗?”

      钟离似乎也愣住了,他皱起眉,浅浅地吸一口气:“啊,是我自作主张了。或许是因为看阁下来自至冬,我不自觉地,会去猜想你的口味。”

      “那就是了。钟离先生见多识广,品尝过至冬的料理,也不奇怪。”达达利亚笑眯眯地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纸碗:“可是,先生,这里只提供筷子吗?就没有叉子……勺子之类的?”

      “呵呵,若不嫌弃,你也可将筷子当叉子使用,”钟离轻轻笑笑,摇头:“不过,若想要长久地留在璃月生活,这手上的功夫,阁下还需要多加练习才是。”

      “论手上功夫,我可没输过谁,”达达利亚颇有几分骄傲地回应着,他垂下头,以筷作叉,使劲一戳牛杂,可那滑溜溜的肉皮儿一弹,几滴汤汁溅到了钟离的脸上,黏黏答答地流到他的唇边。

      达达利亚抬起头,尬笑几下。

      好在,钟离并没有嗤笑达达利亚的笨拙,也没有因此生气。他拿起手帕,闭上眼,像是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抬手擦去唇边的油渍。

      ——唇边的……

      不。

      等一下,等一下。

      等一下。

      达达利亚忽然觉得这一幕如此眼熟,眼熟到让自己有些幻视的程度。

      那是什么?他恍惚间觉得钟离垂下头,唇边流下的不再是油渍,而是血水与泪水。可是,千岩造就的身躯,匪石不转的心灵,怎会有血水流过他的唇边,怎会有眼泪划过他的脸颊?

      雨天,轮回,鲜血,死亡。他看到他拥抱着自己,诉说着二人的命运,也看到自己曾埋首于他的颈窝,却努力地抬起头,在最后的最后,想要与对方接吻,然后……

      【在这样的一天结束,那样的一天到来之前,请你一定要,一定要……】

      然后……然后他欠他一个吻。

      ——达达利亚猛地抓起钟离手中的手帕,丢掉。

      他抱住钟离的肩膀,深深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10001﹕‖

      摩拉克斯环视屋内的狼藉。半晌,他默默俯身,将碎掉的碗碟捡起。白色的瓷片落在黑色的手套之上,比躺在地面上更有残缺,破碎之意。

      青年是个急性子,只要稍稍挑拨,就会全身心投入战斗之中,完全不会顾忌周围的环境——这一点,摩拉克斯已经想起来了。

      尚武,好战。没错。他和记忆中的青年一样。记忆中的那个青年,挚友,至冬国的达达利亚。

      ……以及,他的恋人。海屑镇的阿贾克斯。

      那么,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情况呢?摩拉克斯一边收拾着被二人武斗波及到的食器残片,一边思索着。

      他已经通过那场梦境想起了一切,想起了自己为何要给青年左眼,为何要与青年分担伤口,自己想让青年做什么,以及——为何偏偏选择这一次轮回,来赌上自己的全部。

      这是来自天空岛的自己做出的,最终的决定。

      但这件事还不能告诉达达利亚。摩拉克斯知道天理的规则,知道提瓦特的规则。他们的磨难之于方舟只是一种消遣,他们的痛苦,挣扎,不过是在确保方舟继续航行的同时,用来娱人娱己的即兴演出而已。

      只要他们还愿意继续演下去,方舟就可以继续运行,运行到摩拉克斯再也无法坚持为止——

      但摩拉克斯最擅长坚持,所以天理乐于利用这一点,肆无忌惮地折磨着他们,并延续着提瓦特本该终结的生命。

      自己坚持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找出击破天理的方法。可是……

      ——可是,一个月的时间还是太短了。尽管靠着友人的祝福,摩拉克斯能在数以万计的轮回之后,做到提前一个月回忆起发生在自己和达达利亚身上的一切。

      但还是太晚了。

      天理允许摩拉克斯在规则之内击败自己。可天理就是规则,规则要如何轻易击破?

      一个月的时间,真的来得及吗?

      来得及吗?在不向青年透露一丝一毫信息的情况下,仅仅让他凭着武斗的本能,与自己练习,交战……最后,弑神……

      仅仅如此,便能够实现他们最终的目标了吗?

      这种漏洞百出,毫无章法的对策,竟已是被困在天空岛的自己所做出的,最后的反抗了吗?

      摩拉克斯将最后一片碎片拾起,不自觉地握紧。瓷片不能伤到岩神的躯体,他只是握着手中的碎片,即使将碎片握到再次碎裂,也不曾发觉。

      “你是要我去相信他……吗?”

      良久,摩拉克斯起身,坐回椅子。许久不曾如此疲惫了,即使在魔神战争之时,他也从未被任何一方逼到如此地步。他漫漫地扫视着屋内的一切,看向被青年踹洒到地上的海鲜羹,那些翻出粥面的小碎肉,小贝柱,还有软趴趴黏在地上的海带。可怜兮兮的,比散落一地的杂碎物件儿更有被主人抛弃之意。

      只是看着这样的一幕,摩拉克斯便会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他与青年发生过的一切。

      该说不愧是让自己提前一个月就想起一切的痛苦吗?只要想到达达利亚,摩拉克斯便会感到心痛——货真价实的,心痛。

      磐石之心曾被友人植入足以唤醒回忆的种子,那本应是能够对抗磨损的,忆起此生与恋人的甜美时刻的契机——可他们几乎没有什么温柔的回忆。在这无尽的轮回里,他们之间相处愈是快乐,离别愈是惨痛。无始无终,永无解脱。

      直到那份惨痛将他的心——将摩拉克斯那颗被囚禁在天空岛的磐石之心,磨损到了近乎破裂的程度。

      疼痛让人清醒。而数以万计的轮回积攒至今的剧痛,足以提醒摩拉克斯,他将与他的故人,挚友……恋人,会在这第一万零一次轮回里,找到破局的办法。

      这是摩拉克斯,最后的机会。

      ‖﹕02999﹕‖

      牛杂被二人撞翻下去,钟离退后一步,达达利亚也退后一步,唯有街边小贩惊愕地看着二人,手里的长勺都掉了下去,牛杂汤溅了自己一脸。

      璃月民风淳朴,思想却十分开放,面对异国男子对本地男子突如其来的拥吻,围观群众驻足片刻,忽然传来了阵阵叫好。

      “恭喜你们!恭喜你们,勇敢地迈出了那一步!”巷子口说书人哑着嗓子跟着叫好,似乎还有些哽咽,只见他一抹眼泪:“嗨呀!真是感动!要是当初,我也和老李勇敢一点……”

      此话一出,人们的注意力又被说书人吸引过去,达达利亚揉着嘴巴,连头都不敢抬,更别说应付旁人的起哄了。

      要怎么解释?——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吧?哪怕是一刀捅过去,他都自信有和钟离打圆场的说辞,但一嘴巴亲过去算怎么回事?鬼迷心窍?见色起意?至冬国的执行官看到璃月的往生堂客卿后,情不自禁,惺惺相惜了?达达利亚的大脑飞快运转,但没有任何一个解释能够把他从这个诡异的场景里摘干净。

      “……”

      钟离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轻笑一声:“原来如此。这便是至冬的礼节吗?”

      “礼节?”达达利亚抬头,看向钟离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立刻领会了对方的意思,赶紧顺着对方给的台阶说下去:“啊,咳。至冬国是有着贴脸礼这一说。我就是不小心太热情……”

      “原来如此。我对至冬的礼节,还不甚了解。”钟离说着,伸出手,向达达利亚发出了邀请:“不妨,我们换个地方,向彼此讨教一番?”

      这是让他换个地方给自己解释的意思。达达利亚挠挠头,想自己虽然不知该解释什么,但总比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要好——他清清嗓,一指身后:“我现在住在望舒客栈,钟离先生要是有空和我聊一会,就随我来吧。”

      ——望舒客栈。

      望舒客栈离璃月港不远,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语,只一前一后地走着,也不并行。尴尬的气息弥漫了一路,直到两人一路来到了客栈的顶楼,达达利亚推开房门,霓裳花的香气扑面而来——二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霓裳花与琉璃百合作屋内香薰吗。阁下好品味,选了这样的房间。”钟离扫过房间的陈设,称赞道。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总觉得在哪里闻过这个味道,就挺喜欢的。不过至冬也没有这种花,可能是我记错了。”达达利亚挠挠头,把房间门锁上,忽然反应过来:“……哈,为什么我要带你回旅馆来?随便找个茶室跟你说就好了啊。”

      钟离摊开手,替他做了解释:“或许是阁下认为,人多口杂的地方不适合解释刚才的事情。毕竟隔墙有耳,这件事于你于我影响都不好,不是吗?”

      达达利亚认同了这个说法。他坐回床边,静了一会儿,抬头:“……我解释了,你就会相信吗?”

      钟离挑了个椅子坐下,又恢复了那副惯常的淡漠样子:“这要看阁下如何解释。”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达达利亚放弃似地叹了口气,正色道:“因为我想吻你。”

      沉默。

      沉默片刻,钟离的脸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神情很微妙,似乎可以被解读出一万种意思,但唯一不能理解成信服:“……是这样吗?”

      “我……我再说得详细一点。”达达利亚抓抓头发,继续说道,“要我说清楚全部的感受吗?当你低下头去擦油渍的时候,我觉得你是在擦眼泪。你好像哭了,嘴角还有血。我觉得你当时你好像是在抱着我,然后我想要亲你,但还没亲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钟离双臂环胸,身体向后靠去。达达利亚自然了解这个姿态的含义——他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以及,觉得自己在胡诌八扯。

      不过正好,达达利亚也因此放松了很多,反正都是胡诌八扯——他摊开手,露出比对方更不信的样子:“你问我为什么,这就是我的解释了。你要是想让我给你道歉,也无所谓,本来就是我做错了。”

      钟离皱起眉。

      他慢慢地一眨眼睛,沉声道:“我只是在想,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前认识。”

      “啊哈,对,其实就是这个意思。”达达利亚笑着点头,“但我知道我们不认识,你是璃月的客卿,我是至冬的使者,我们刚见面半个小时不到,这个想法太过离谱。所以我没说,只和你说了我感觉到的东西。”

      “所以,阁下其实并没有随时随地亲吻陌生人的习惯。”

      “哈,真是抱歉,我的同僚只说过我有随时随地打人的冲动。”达达利亚笑眯眯。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钟离沉思片刻,了然颔首:“那么,破局的关键就在于,让我也想起来你记得的那些片段,以证明我们之间确实有联系。”

      “不愧是钟离先生,明智的判断。”达达利亚伸出食指,掌心握拳向上——这好像是他的习惯动作:“不过我现在还有任务在身,所以帮您寻找回忆的事情,恕我不能奉陪。”

      “任务在身,吗。”

      钟离看向达达利亚。有那么一瞬间,达达利亚觉得自己的想法被看穿了,但他还是及时地稳住了情绪,露出那副惯常的笑容:

      “是啊。愚人众的执行官,可是很忙的。我不仅要处理北国银行的事务,还要帮着下属打点生意场上的工作。所以,如果你有什么想起来的事情,可以来北国银行找我,我们也可以时不时一起吃顿饭。”

      钟离看着达达利亚。他的表情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任何问题,然而看不出问题便是最大的问题——这个人的城府实在太深了,不过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从嘴巴里套出有关请仙典仪的情报。达达利亚想着,又紧着补充了一句:

      “哦,当然,作为我刚才冒犯您的补偿,您这几天的消费都由我来买单。”

      钟离一挑眉。

      “不曾想,阁下倒是大方之人。”钟离终于开口了。

      见对方总算有了搭话的意思,达达利亚暗自松了口气,继续乘胜追击:“当然,而且这也是我的补偿。毕竟刚才那些解释,有可能只是我一时发疯。比如乘船太久,有些不适应陆地产生的幻觉,所以胡言乱语而已?”

      呃,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急躁了?达达利亚说完就感到后悔,毕竟他的确不太擅长这种事情,也从来都不算什么有城府的人。好在钟离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对自己产生怀疑,他只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自己的道歉:“

      也好。那么接下来这些天,就多有劳烦了。”

      “哈哈,小事。”达达利亚一挥手,能用摩拉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正巧我也要给弟弟妹妹买些伴手礼回去,到时候就麻烦先生指点,璃月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啦。”

      ‖﹕10001﹕‖

      好吃的。好玩的。

      达达利亚看向背包中,同摩拉克斯一同选购的伴手礼。

      拨浪鼓,风筝,小虎偶……以及一只鲸鱼样的不倒翁。

      他拿出那只鲸鱼不倒翁,摆到桌面上,一戳。圆滚滚的身躯,白胖胖的肚子,笑眯眯的眼睛,圆弧的形状。推倒它,它又会弹起来,身旁的两只鳍会跟着摇摆,永不放弃的样子。

      公子阁下的弟弟妹妹似乎很喜欢鲸鱼,那么这家的小玩偶是再适合不过——达达利亚想起摩拉克斯同自己逛夜市时的话语,那份细心与真诚若仅是伪装,大概所有演员都要失业了。

      青年又一咂嘴,把鲸鱼放到一边,拿起笔,继续琢磨着那张被自己写满记录的纸。老实说,他还从来没对敌人这么费尽心思地研究过。毕竟很少会有战斗需要自己花一个月的时间去思考如何战胜对方,他面临的都是徘徊于生死边缘的挑战,考验的多是自己的反应速度。

      而现在,摆在达达利亚面前的考验,更像是考验他的推理能力。虽然自己在上学时也就理科成绩还说得过去,但在这种一知半解的情况下瞎猜对方的意图,着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达达利亚终于放弃了,他一揉纸团,将那张已经快涂黑的纸丢进纸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了?为何要这么努力地揣测刚认识一个星期的家伙的来意?他要打,自己就打回去好了!

      管那么多干什么?难道就因为看到自己惨死于对方手下几千次而害怕了吗?那样,也未免太小瞧我了!

      这么想着,达达利亚又恢复精神。他刚把笔帽扣好,正想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便听到门外传来下属的劝阻声:

      “这里……大人正在……不能进……哎,你是谁啊,哎你等一……”

      下属的声音越来越大,却不曾听见另一方有任何回应。达达利亚抬起头,门应声而开,他猛地向左边歪头,长枪贴着他的耳畔呼啸而过。

      岩制枪杆扫过金色的流光,极深地没入达达利亚身后的墙壁之中。枪身的岩元素力充沛至极,让达达利亚的神之眼都跟着嗡鸣不止,更将被窗帘遮光的房间照得一片金亮。

      摩拉克斯抬着手臂,保持着投掷的姿势——他就站在门边,抬着头,看着他。

      跟在摩拉克斯身后的愚人众已经被这阵仗吓傻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叫更多人来,却见执行官大人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达达利亚笑着直起身,左右晃晃脖子:“哈哈……亏我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想了半天,把你当个正常人来看,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是真的疯了啊,钟离先生。”

      他说着,展开五指,水光瞬间沿刀柄流向刀刃,再次握拢的时候,蓝色的刀光忽地一闪,散发着紫色电气的长刃已握于青年的虎口之中。

      “好吧,那我们就痛快一点。不妨让我看看,你对我的执念,到底有多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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