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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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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初的相识也不过是普通的仇人关系。

      说仇人也不恰当。钟离并不恨达达利亚,达达利亚也没有记恨钟离。魔神复苏,群玉阁陨落,狂风骤雨席卷璃月,巨浪盛满瓢舀下,然而这些都在摩拉克斯的计算之中。

      璃月仙凡合力抵抗,加上异世的旅行者拼死相救,璃月到底是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损失。无人受伤,无人死亡。暴雨过后,海天涤荡一新,山峦岚气散尽,甚至有彩虹挂起。岩主陨落,万象更新。

      从结果来看,这一战没有挫伤璃月人的士气,反而让大家意识到,即使岩王爷不在,他们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守护璃月。人们的活得更有奔头,街头巷尾的说书人也攒足了素材。唯一遭殃的是年轻的执行官,他的风评从很差变成了超差,不过这也是自作自受。

      至于那个风评变差的执行官,他倒是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被耍了一通固然恼怒,但凭此一役,他不仅结识了异世的旅行者,还遇到了此世真正的武神,也就算不得坏事。他们都是强者,强者就是达达利亚的对手,而他向来不介意与对手成为朋友——派蒙说这是奇怪的交友观,但对青年自己来说,这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他可以和任何有趣的家伙成为朋友。

      群玉阁一战后再次挑战摩拉克斯——或者说是钟离,六千多岁的老大爷正在一家新开的铺子里试穿老璃月布鞋。达达利亚看到钟离便来了神,冲进店却见钟离只穿一只鞋坐在椅子上,一本正经地等着店家找出更为合适的尺码。这反差让达达利亚一时间有些哽住。

      来和我打一架吧的话语到底还是没讲出来,青年手中的水刀将凝未凝,最后化作脑后的汗滴缓缓落下。

      “啊,是你。”

      钟离并没有对达达利亚的到来作何反应。没有反应,即是不排斥,也不亲近。本来二人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如今契约已经完成,那么就没有必要再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本来只是买完就打算走的,钟离想着——

      ——如果不是又忘带了摩拉。

      达达利亚收起钱包,看钟离拎着一个口袋,里面装着老璃月布鞋。最可恶的是他自己也被强塞了一双,说是脚感舒适,当作纪念品带给家中长辈不错。他试了试发现的确挺舒服。这就没有办法拒绝了不是吗?毕竟父亲的腿脚也不大如前,但这种布鞋在至冬真的有机会穿吗?那样寒冷的地方,与世隔绝的地方……

      但买就买了,给家人买东西不算乱花钱。他和钟离一人拎着一双老璃月布鞋,钟离说下次会还你钱的,达达利亚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说哈,下次?你最好记得,钟离“先生”。

      再次见到达达利亚是钟离主动来找他还钱。彼时达达利亚在万民堂吸溜着一碗热汤。很难想象在璃月这样潮湿温暖的地方,这样的盛夏,会有人主动品尝这样温补的汤食。本来打算还了钱就走掉,却见香菱小妹从灶台处探出头,冲他们打了个招呼,说新菜品马上出锅,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就好!

      钟离二话不说就找了个位置坐下。

      并没打算和达达利亚拼桌,只是香菱掌勺,小小店铺一座难求。二人又莫名其妙地挨到了一起,钟离先把老璃月布鞋的钱递给达达利亚,达达利亚嘴里汤汁还没咽下,嘴巴撅起来,欲吻唇边汤匙的样子。

      沉默片刻,青年低声问道:

      “那钟离……先生,你还有钱结账吗?”

      最后这顿饭还是达达利亚请客。倒不是心甘情愿地当这家伙的冤大头,只是既然对方答应与自己全力一战,那么区区几万摩拉就不算什么了。二人一路来到灵矩关,路上无话,但并不沉闷,青年执行官拿起弓箭,坏心思暗起,射爆了目之所及的火药桶,一时间丘丘人与史莱姆齐飞,火药共夕阳一色。

      达达利亚也不追杀,钟离见达达利亚笑得像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一只年轻的,橘色毛发在夕阳中闪闪发光的小狐狸。

      “我不会对丘丘人下死手的。嗯,深渊是至冬的敌人,但不是我的敌人。我和深渊……呵,没什么。”

      钟离至此大概理解为什么武人的双眼如此异样。原来青年来自深渊。那么那骇人的武艺也就不足为奇。大概师承丝柯克?那是五百年前坎瑞亚一役,唯一让武神觉得棘手的对手。不过那双眼不出几年就会彻底失去光明吧。目睹过深渊之人,只要踏上地面,就注定会被天空岛监视,抹杀。更何况他还拥有了神之眼。神的眼睛不会放过任何一位与失落之国有联系之人。

      而青年似乎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冰神不可能不曾发觉青年双眼的异样。大概无人告诉他这件事吧。

      只是那时,失去甚至神之心的摩拉克斯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达达利亚。没有必要,因为这不重要。钟离不是凡人,钟离是失去了神之心的摩拉克斯。他对来自至冬国的青年并没有太过的情感。六千年他见过的人太多了。他可以泛爱众生,却不曾偏爱一人。达达利亚只是众生之一。他是一个普通的过客,横亘于过去与未来的夹缝之间,出现在他的面前。未来会如何?至冬武者的命运,与钟离没有关系。

      彼时钟离还不知道提瓦特已经不会有未来。

      灵矩关一战,还未开始就被一封家书叫停。债务处理人拿着信来到达达利亚的身边,那是一封来自海屑镇的家书。娟秀的字体落于浅绿的信封,送信人冬妮娅,收信人阿贾克斯。达达利亚立刻收起水刃,对钟离说,那个,咳。读信要紧,架一会儿再打。你不许逃啊!不许又溜走,这样吧,你坐我旁边,陪我读。说好了要与我战斗的,契约之神,可不会食言吧?

      于是二人并排坐在石头上。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三根呆毛在远处连在一起。

      信一如既往地没什么重要的内容,时节更替,花开花落,母亲的思念,父亲的问候。几乎没什么变化的句子阿贾克斯也不忍放过一个字母,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托克好像对木剑产生了兴趣,已经在努力砍木桩了。母亲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把劈柴的工作姑且交给了他——读到这里,达达利亚不由得笑出声,他把信折在胸前,笑得开心极了,眼尾的睫毛高高地扬起。

      凡人的笑容。那是凡人在被家人和亲人惦念时,从心底往外露出的笑容。钟离注视着达达利亚摩挲着信的样子——并不陌生,也并不感怀。摩拉克斯曾以武神之姿注视人间温情,足足六千余年。他看得多了。他喜欢,但也习惯了。

      这是指属于至冬武人的私密时刻,凡人的温暖。

      再后来,异世的旅行者联合诸神向天理发起了叛逆之战,而天理也对败者降下了残酷的神罚。

      摩拉克斯主动抛弃神之心,天理便助他成为真正的凡人。

      无限漫长的残酷轮回开始了。

      ‖﹕00001 ﹕‖

      这一次轮回中,岩神在将神之心让给冰神后,真正地成为了凡人。

      一个阅尽千帆,却仍会对万事万物有着新鲜触感的,普通凡人。

      而达达利亚。阿贾克斯。至冬的武人,最年轻的执行官。他拎着一把弓,风风火火地跑到老璃月布鞋店,与坐在长椅上试鞋自己再次相逢。青年又愤怒又惊喜又兴奋的表情涂在脸上,愤怒的是自己被耍,惊喜的是他找到耍自己的人了,兴奋的是他要和耍自己的家伙打一架,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比打架更让人快活的事情?

      达达利亚橙色的呆毛一动一动,他像一只橘子,噗哟一声,砸中钟离。

      那是摩拉克斯彻底成为钟离之后,第一位称得上“总是不期而遇”的凡人。他与他一同试穿了老璃月布鞋。青年皱着眉拎起鞋子的样子很好玩,穿上布鞋在店里对着镜子蹦来跳去的样子也很有趣。后来,青年在万民堂点了一碗热汤,番茄蛋花汤,吃的时候难得没有像平日里兴致高昂,他说他还是觉得至冬国的甜菜汤更好喝一些。再后来,他终于答应他去灵矩关一战,一路上青年射爆各种史莱姆火药桶,看丘丘人吱哇乱叫满天飞,才总算露出点笑容。

      青年的笑容,顽劣的笑容,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符合这个年纪的笑容。

      再再后来,他收到了家书,他笑得更开心了。家书从海屑镇一路南下,送别至冬的雪,乘着蒙德的风,穿过璃月的山。家书来自他的小妹,名为冬妮娅,和青年有一样的橙色头发。达达利亚收起弓箭,坐在木桩上读信的样子很是认真。夕阳的余晖落入他深蓝色的眼里,如金色的摩拉掷出一枚,呯地一声,翻转着落入深深深深的海底。

      那一刻摩拉克斯忽然明白自己的心情是什么。

      他在让出神之心前,是岩神,是武神,是摩拉克斯,是岩王帝君。他曾经有过很多朋友。他与他们把酒言欢,无话不谈。

      桂花败了再开,美酒愈沉愈香。六千年的时光白驹过隙,六年前的岁月承载着太多悲欢离合。以神人之躯支撑至今,他忽然发现自己身边早已空无一物,唯有记忆之中故友的笑容,鲜明如昨,不曾忘却。

      而现在,他是一位名为钟离的凡人。

      真正的凡人。活了六千年,拥有一切又失去一切,收复一切又镇压一切,守护一切又涤荡一切,最终彻底回归平凡的,普普通通的凡人。

      没有家人,没有故人的钟离先生……

      ……也许,需要一位朋友。

      “哈,读了信,就更想回至冬了……”达达利亚收起家书,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样平和的感觉,连打一架的心情都没有了。算了,这回是我食言,等下次我们再战。钟离先生,到时候可别又躲躲藏藏,拒不见客才好哟。”

      “醉心于战斗的武者如此没了兴致?这倒难得。”钟离笑着,看向达达利亚手中的家书:“公子如此牵挂家人,对璃月人倒是雷霆手段,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哈,没点文化还真是听不懂先生在骂人。我当然不喜欢滥杀无辜,但如果是女皇陛下的命令,就算不情愿,我也会去做的。”

      “而且,家人当然是要好好守护的。他们有他们的战斗,冬妮娅也好,安东也好。人活着不就是在与看不见的命运战斗吗?”达达利亚笑着,向天空伸出手,光透过五指落入他的眼中:“——嗯,不过我是那种,就算被命运丢进深渊,也不可能向天理屈从的人。我的梦想可是征服世界!钟离先生,在那之前,你可要好好被我战胜才行!”

      钟离忍不住笑了。

      “如此诳语。我拭目以待。”

      “哈,真是不甘心!你们一个个都怎么回事?我的同僚们听了这样的话,私下里都说执行官大人不仅长得年轻,连心智还停留在青春期呢……难道你们都当我是叛逆期的少年吗?”达达利亚眯起眼,一指着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有那么小吗?我都22了,受伤了只要喝些火水就能镇痛,我可不是小孩子啊?”

      “火水——至冬的烈酒吗。下次一战过后,倒是可以共饮一杯。”钟离道。

      “先生居然对火水感兴趣?有意思,早说啊。”听到钟离对自己家乡的特产感兴趣,达达利亚立刻来了神,他站起身:“璃月有家专卖异国酒水的店,我这些天无聊,买回旅馆尝了个遍。蒙德的酒太清甜,须弥的酒又太苦涩,璃月的酒虽好,但总觉得寡淡,不够尽兴!果然,只有至冬的烈酒才最合胃口,如果不是旅行者年纪太小,我早就拉他喝上一杯了。”

      达达利亚想了片刻。

      “嗯,不如接下来,钟离先生同我我一起?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去吃点烤鱼垫肚子,今天似乎还有辛焱小姐的演出,不妨买上一瓶火水进场。摇滚配美酒!这样的机会可很是难得,我必须带你去试试!”

      达达利亚说着,向摩拉克斯伸出手。

      那是二人真正相识。昔日的神明以凡人的身份,以凡人的眼光,以凡人的心绪——重新发觉了自己的内心。

      曾经沧海,除却巫山,沧海桑田,千年一人。他的内心坚如磐石,磐石不会崩坏,磐石只会磨损,磐石只会被岁月一刀一刀劈刻,留下深深深深的孤独。

      而孤独的凡人,永远会想办法摆脱孤独的。这是生命的趋光性。这是灵魂的趋光性。

      阿贾克斯向钟离伸出手。

      他说——钟离先生,

      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喝酒,品菜,赏花,聊天,

      然后,与我共同去经历一场,由你我二人命运交织而成的,盛大而炽烈的残酷演出?

      ——演出。盛大而炽烈的演出。演唱会的最后,深色皮肤的少女举起单手,爆炸头与烟花腾空而起,如金菊盛开,交叠着绽放于天幕之上。

      欢呼声,叫好声,红色橙色流光满溢,光沿杯盏融入火水,落入二人的口中。

      青年一把举起酒杯,大笑着看向身边的人。

      “哈哈——先生,这么爽快的演出,几千年来第一次看吧?”

      他笑着看向他。这盛大的烟火,这无尽的落幕,都一一落入了那人金色的眼中。有如落日熔金。

      那是青年达达利亚的梦境。梦境连接着灵魂,灵魂烙印着回忆。至久至深至遥远的回忆。第一世的回忆。

      只是回忆要如何长久——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达达利亚隐隐看到有人正坐在自己身边,细长的辫子垂落于他的指尖,发丝有缠绕之意。

      此世是他们梦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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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拉克斯拿着止血棉,动作一滞。

      水刃悄无声息地抵住脖颈,此处是凡人的动脉,深一分则会殒命,精准的判断。达达利亚从床上撑起半身,只稍一动,额头上的冰包立刻掉落,咯啦两声滚到了床上。

      青年愣住,五感也渐渐从麻木中恢复。酒精与血混在一起,刺鼻的味道钻入他的鼻腔。青年首先感到头晕,然后是冷,沿着血管里流遍全身的冷。失血过多的冷,生死边缘的冷,烙印在灵魂之中的冷——

      达达利亚看着摩拉克斯转过身,左手拿着止血棉右手拿着纱布,一片鲜红,那是自己的血。

      摩拉克斯全然不在意达达利亚的水刃,他微微颔首:“嗯,醒了就好。”

      “你是怎么进来……哈,这种问题事到如今也没有意义。”达达利亚勉勉强强地支撑着身体,眩晕感尚未散去,但手中的水刃不曾动摇分毫——“说吧,摩拉克斯。你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偷袭我?还是杀了我?”

      摩拉克斯一把握住达达利亚的手腕。

      没有很快的动作,也没有要与对方比试速度的姿态。好像拂去柳枝上的飘絮,岩神的五指拢于青年的手掌下侧,只轻轻一折,达达利亚手中的水刃倏然消失。

      “什…”

      达达利亚立刻愣住——不仅对是家伙的实力感到惊讶,更是对这样的动作感到熟悉。14岁那年,阿贾克斯自深渊归来,曾遇到一位来自璃月的古怪家伙。那时的自己本想拿对方试试武艺,可剑未出鞘,便被这熟悉的一折打断。

      “你似乎记起来了。”

      看到青年惊愕的表情,摩拉克斯淡淡地,放开了对方的手。

      “你就是那时的…哈,原来是你。”达达利亚垂下手臂,“我那时还觉得奇怪,怎么会有人在森林里凭空消失。冰天雪地的,藏得连个脚印都不剩。既然是岩神就不奇怪了。而且,我们还挺有缘的。”

      “并非与你有缘,只是与冰神有契约在先,所以我不得不多次造访此地。”摩拉克斯将染满血的棉包纳入口袋,“如今我与她签订契约,而她也与我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自此以后,白雪之都,坚冰之城,至冬我大概是不会来了。”

      “那些都无所谓。我就是想知道,你——”达达利亚指了指自己腹部,被包扎得异常规整的伤口:“尊贵的岩神特意跑到执行官的房间里,勤勤恳恳地为对方包扎伤口这件事——是什么意思?”

      “举手之劳罢了。”

      摩拉克斯仍旧低头收拾着。他把棉签和纱布,还有染着鲜血,从伤口处剔除的碎肉,一一装进了废旧的口袋中。看起来倒真像是举手之劳。

      “呵,那我是不是该说声谢谢?摩拉克斯大人既然如此慈悲,不如去管管【女士】的拷问室里的那些家伙。管不了,给他们个痛快也成。”

      摩拉克斯动作一滞,片刻,他又继续收拾起来:“呵……看来冰神的确变了许多。从前的她,是万万不会纵容这种事情的。这就是至冬的执行官吗?”

      “哦,别把我和那些家伙相提并论。我不喜欢那些手段,那些家伙要搞的什么宏大计划,我也没兴趣。”达达利亚挥挥手:“好吧,既然你不想说明你来意,那么现在,轮到我提问了。我的——”

      “——你的左眼,的确曾属于我。”摩拉克斯答道。

      片刻,达达利亚摊开手:“嗯?爽快。可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眼睛?要知道戴隐形眼镜战斗是很不方便的事情。”

      说着,青年的指肚托起一枚蓝色的弦月。

      达达利亚睁开眼。他的左眼与摩拉克斯的右眼一同缓缓亮起。

      他们二人离得很近,如岩元素产生共鸣那般,有光游离在二人眼中,呼吸般明灭。

      至伟至坚的金色。至明至亮的金色。

      “解释一下吧?摩拉克斯先生。”达达利亚看着对方。

      “——我不知道。”摩拉克斯坦言。

      “……哈,那难道要我来解释吗?”达达利亚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摊开手:“可事实是,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不会在14岁那年专程跑去璃月偷你的眼睛。”

      “所以,这眼睛既不是你给的,也不是我偷的,那还有谁?难不成是它自己呆腻了,偷偷跑到至冬来看雪吗?”

      摩拉克斯沉吟片刻:“——这,不太可能。”

      “是完全不可能。摩拉克斯先生,”达达利亚把隐形眼镜重新带回左眼:“你今天来到这里,既不为了杀我,也不可能专程帮我处理伤口。那么,你是为了这只眼睛?”

      出乎意料地,摩拉克斯否认了这点:“不。我的左眼……这份未知的契约,让你继续占有,无妨。”

      “这么大方啊?虽然很想说声谢谢,但我只想用我自己的眼睛。”达达利亚摆摆手,一指眼睛:“隐形眼镜呆久了磨眼睛,长期战斗的时候也没法更换,很难受。所以这东西你还是拿走吧,我不需要。”

      这东西——摩拉克斯对青年的形容叹了口气。

      “失去我的左眼,你大概会什么也看不到。就像你的右眼——那边,也是分得了我一半的视力。我想你应该明白,你从深渊而来,早已是深陷黑暗之人。”

      摩拉克斯说着,见达达利亚神色凝重下来。

      不过一瞬,青年就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达达利亚托起下巴,咂舌道:“啧。好吧,我想到了。果然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从深渊出来的人,都会渐渐失去视力——嗯,她当时还劝我练习拄拐来着……”

      “所以,你宁愿失明,也要返还我的左眼,与我分与你的右眼的视力吗?”摩拉克斯问道。

      “摩拉克斯先生真是会开玩笑。那我倒是更想问问,如果我就在这里杀了你,到底是会获得你全部的视力,还是会彻底瞎掉?”达达利亚半开玩笑半威胁地看向摩拉克斯。

      摩拉克斯不答。

      他转向达达利亚,双臂环胸,彻底地沉默。

      只一瞬的凝视,达达利亚吞下口水,不自觉地抬耸肩膀。

      虽然不喜欢认输,但面对上古魔神的威压,达达利亚仍然本能地感到抗拒——人类之于神灵的抗拒,刻在骨髓里的抗拒。尽管他很想与对方就此争斗一番,但现在看来,凭自己现在的身体,应该不是明智之举。

      “那——既然岩神如此大方,我就继续用着吧。谢了。”达达利亚挥挥手,不想再聊下去了。

      “既然如此,你与我的契约就此签下。从此,你便要来到璃月。”摩拉克斯说道。

      话音未落,达达利亚眉毛一挑:“哈?我不去。去那里干嘛?没有至冬女皇陛下的命令,我堂堂愚人众第十一……”

      “这也是冰神的意思。她答应了——而你刚才也答应了。”摩拉克斯指了指达达利亚的左眼:“使用我的左眼,总要付出代价。而且这样的伪装,是瞒不过与我同为神明的冰神的。她大概早就发觉你我之间有所联系,所以,派你来到璃月打点事务,也不过是应了我的要求,顺水推舟。”

      沉默。

      沉默。

      沉默半晌,达达利亚不可思议地挠挠脸,又一抹鼻子:

      “所以……女皇陛下是把我…”

      话说到一半便哽住,卖了两字实在有点难讲出口。达达利亚一咬指甲,怎么就突然派他去璃月了?如果只是命令的话当然会服从,但现在看来,女皇陛下更像是把他——

      “当然,这也是我与冰神契约的一部分。她要的东西我会给,而我的条件,她也必须答应——这才是公平的契约,不是吗?”

      狗屁!这不就是把自己卖到璃月去了吗?他才刚当上执行官没一个小时,就被女皇大人给一杆子支去璃月了……达达利亚忍不住大声起来:

      “摩拉克斯,女皇大人叫我去璃月,我当然答应;但你要我去璃月做什么?就因为我有这东西吗?”

      摩拉克斯双臂终于从胸前打开。他摊开手,掂了掂:“你口中的‘这东西’——你的左眼,远比你的形容重要得多。那是万物初始之契约,只有神力方能驱使。况且,我并不知自己失去左眼,又付出冰神所求之物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所以,虽然我不需要你把它返还于我,但贵重之物,终究还是要留在身边才算稳妥。”摩拉克斯又环起胸。

      达达利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靠住床头,咬着指甲思考起来。去璃月,去璃月?璃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只听说那里的人都工于心计,甚是精明,契约交易之下,铸就了全提瓦特最大的贸易之都。哦,还有,那里的人都是石头做的。这是他和安东讨论出来的结果。

      那里……会有比至冬还厉害的强敌吗?应该会有吧,璃月,卧虎藏龙之处,这点他倒是常听人说起。

      “你随时可以向你的女皇确认此事。”摩拉克斯补充道。

      “确认当然要确认。不过你大概也不会骗我吧!”达达利亚依旧摸着下巴,“嗯,我知道了。我既不想失明,也不想忤逆女皇殿下的命令。愚人众在璃月也有办事处,出差而已,我跟你去就是了。”

      “当然,这只是一次出差。我并不会限制你的行动,这也不符合契约。”摩拉克斯赞同道。

      “没问题,不过你要留给我一点时间。”达达利亚抬起头。

      他抬起头,神情忽地放松了许多,似乎已然接受了这份差事——这青年倒是个相当爽快利落的个性:“我不能立即动身,你要给我几天时间。”

      “我会给你留足调养身体的时间。”摩拉克斯说。

      “不不,身体什么的随时都可以调养。我只是要回一趟海屑镇。那是我的家乡——我的家人们在等我。”

      说到家人二字,达达利亚便笑了起来。

      放松且自如的笑,没有威胁,亦没有挑衅。青年在此刻终于露出与他年龄相符的神情,属于青年阿贾克斯的灿烂笑容:

      “啊——说来,海屑镇的浮冰也是至冬国的一大特色,很多外国人都会特意来那边观光的。先生你还要继续留在至冬国吗?如果暂时没什么事,不如,同我一起去逛逛?我会带你去见我的家人,海屑镇的巧克力和列巴都很美味,来一趟不去尝尝,可会后悔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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