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枝》别加葡萄干

1、又相见

　　“谢端，这辈子你都休想摆脱我！”

　　十七岁的曲璃在日记本中如是写道。

　　.

　　七月的夏天，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好似都被那火球给烧化了。

　　曲璃从教学楼里走出来，这是大二的最后一场考试。刚长舒了一口气的她，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喂，阿姨。”

　　“小璃啊，考完试了吧，”隔着屏幕她都能感觉到谢阿姨的笑意，“今晚记得回家吃饭噢，我给你煮你最爱的蛋包肉。”

　　“知道啦，谢谢阿姨。”她边走边讲着电话。

　　“跟我客气啥这孩子，晚上叫谢端去接你哈。”

　　“好。”

　　又寒暄了几句过后，曲璃便挂断了电话。

　　曲璃虽在本地读大学，但学校到家的距离刚好是江源东站到西站。

　　临近夜晚，她才到江源西站。

　　站内人头攒动，曲璃在人群中缓慢地前行着。感觉出站还要一会时间，她便拿出手机准备打给谢端。

　　可在通讯录里翻了好一会也没找到，她才想起来，他早已不在里面。

　　无奈之下，她只好打微信通话。

　　“我到了，你在哪。”

　　“你出站就能看见我了。”嗓音低沉醇厚，是她熟悉的声音。

　　“好。”

　　十分钟后，曲璃终于走了出来。

　　江源的夏天是出了名的热，刚出站她便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肩上的防晒衫滑落至手臂她也无心去管。

　　谢端今天穿了件卡其色衬衫，黑色休闲短裤，看着倒像是个刚毕业的高中生。

　　他看见不远处那个身影慢慢走近，推着行李箱走到他身边，朝他微微笑了笑，“走吧。”

　　“嗯。”谢端下意识伸出手想接过她手里推着的行李箱。

　　可曲璃却像是没看见一般，径直的朝停车场走去。

　　谢端略微尴尬的收回手，迈步跟上她走在她前面。

　　上了车之后，曲璃也没想着两人能聊些什么，手靠着车窗撑着头看向窗外。

　　倒是谢端最先开口，“最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

　　“挺好的。”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说。

　　谢端感觉到她并不想多说，便也停住了嘴，专心开车。

　　.

　　“阿姨，我回来啦。”曲璃刚进门，鞋还没脱，便朝屋内喊道，与刚才在车上的简直判若两人。

　　唐文慧笑着从厨房走出来，“诶哟，我家小璃回来啦。”

　　曲璃此刻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她赶紧脱完鞋去虚抱了抱唐文慧，而后跟着她进了厨房开始打下手。

　　不到半个小时，餐桌上已摆好一整桌的菜。

　　入座后，唐文慧端着酒杯站起身来，“来来来，为了庆祝我们小璃放假，来干一杯！”

　　曲璃和谢端也举起酒杯和桌上的两位长辈一起碰了一下。

　　吃饭的时候，曲璃好似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时候，她肆意的分享着自己在学校听见的趣事，有时讲得她自己都笑的停不下来。

　　谢端也跟着笑，可他知道，她这样是做给他父母看的。

　　酒过三巡，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

　　收拾完餐桌后，一家人便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唐文慧见大家都不说话，率先打破沉默。

　　“别光看呀，嘴也动动。我买回来的荔枝怎么都没人吃呢？”

　　她给谢端和自家老公使了使眼色，无奈之下谢端只好也开口道，“曲璃，吃点荔枝。”

　　“谢谢。”曲璃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荔枝。

　　她先是剥了一颗自己尝尝味道，“嗯！”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阿姨，你买的好甜呀，你也尝尝。”她又剥了一颗递给唐文慧。

　　“我很会挑这些的。”唐文慧显然很满意她的夸奖，接过荔枝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得意。

　　曲璃和唐文慧两人一唱一和的，气氛终于不再尴尬。

　　许是刚刚吃的太撑难以消化，唐文慧便带着谢平下楼散步去了，家里只剩下曲璃和谢端二人。

　　没了唐文慧和曲璃聊天，气氛又回到冰点。

　　谢端也剥了几颗荔枝来吃，想起以前曲璃看见荔枝就两眼发光的样子，他下意识的说出了心中所想：“我记得你以前很爱吃荔枝。”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愣住。

　　“糟糕，怎么说出声了。”谢端在心中懊恼。

　　曲璃先他一步反应过来，“以前爱吃，现在不爱吃了。”说完便起身回房间休息。

　　只留下谢端一人在客厅看电视。

　　她走后，他又剥了几颗放入嘴中，吃完只觉得自家母亲好像也不是那么会挑荔枝。

　　.

　　今天经历了最难的一场考试，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曲璃的身体早已疲乏，可脑子却异常清醒。

　　“到家没？”

　　是宋梧九点发来的。

　　“刚吃完饭，才看手机。”

　　曲璃盯着屏幕，双手又敲下几个字，“我见到他了。”

　　这个他，不言而喻。

　　屏幕那头的宋梧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曲璃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

　　“我知道。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没，”曲璃顿了一下，“他还是和像以前那样，对我很好。”

　　宋梧：“他只能对你好。”

　　曲璃知道，宋梧看出来她心软了。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便放下手机埋头进被子里。

　　窗外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的抹在天际。

　　往日种种甜蜜和痛苦都在脑中浮现，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等她洗漱完躺好，已是凌晨十二点。胸口仍发闷的她，决定下楼去散散步。

　　万物俱寂，路上空无一人。

　　她刚找了个椅子坐好，手机便振了一下，是谢端发来的微信。

　　“睡了吗？”
　　“没有。”
　　“在干嘛？”

　　聊天框里的对话，像极了五年前。

　　如今只不过是角色互换罢了。

　　“下楼散步了。”

　　曲璃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便开始抽了起来。

　　她一吐气，烟雾袅袅升起，就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谢端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景象。

　　她的脸在路灯余光的照耀下，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来一根。”谢端走到她身旁坐下。

　　曲璃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他，谢端接过便放进嘴里，而后低头凑向她，用她的烟点燃了自己的烟。

　　他缓缓吸了一口，纤细的手指夹着烟头，闷了好久才轻轻吐出来。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谢端的眸底闪过一丝心疼。

　　曲璃慵懒的往后靠着，眼神里带着感伤在这夜里暗暗流转，“好几年了。”

　　几年…

　　曲璃高中的时候骨子里其实很叛逆，受了情伤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觉得只有酒精和尼古丁才能麻痹自己。

　　后来出了事，抽的更是凶猛，晚上失眠时，就坐在地上靠着床，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直到盒底见空才肯罢休。

　　谢端伸手掐灭自己的烟，又多管闲事的掐灭了她的烟，“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嗯。”

　　晚风吹动她鬓角的发丝，挑逗着她的长发。那些心酸的，难以诉说的过往，都被这风吹进了谢端的心里。

　　“曲璃，以后睡不着可以找我聊天。”他想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挽到耳后。

　　可却又慢她一步，她伸手整理好头发，轻“嗯”了一声便站起来，”困了，回去睡觉吧。”

　　谢端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动作，烟燃尽了才肯收回目光。

　　曲璃想起从前谢端也和她说过“睡不着可以找我”，可在无数个失眠凌晨，她的话就好像带着红色感叹号，永远都无法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