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米伽时间河》夜游星

19、濛山夜雨

　　夜晚，虚弥。
　　云玖停下赚钱的任务，去往西格玛庭院，从酒庄的Winnie那里得到一罐蜂蜜。
　　然后她启动湘君曾给她的空间纽扣，瞬间传送到醪村，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正是那片广阔碧湖前的柔软草地。
　　这里也是夜晚。
　　夜空中有大片云絮，月亮只留一抹朦胧的淡影，湖水晦暗，湿凉的湖风带着欲雨的讯息。
　　远处，村民聚居的地方倒是有星星灯火，看起来暖意融融，细闻，仍有犬吠、孩子的嬉闹声。
　　另一边，一座高山如蹲伏沉默的巨人，隐有飞流而下的隆隆水声。
　　这可怎么办呢，云玖想，她虽到了这里却不知怎么找到湘君。
　　正想着，旁边就传来湘君清润如夜风的声音：
　　“小玖，可是在找我？”
　　云玖一转头，在黑暗中沉睡的湖水与草泽间，湘君缓步向她行来，竟周身微微发着光，他怀抱布偶猫，一身青色深衣，宽袍广袖，长发流动。
　　云玖依旧身穿素白窄袖长裙，她怀里抱着一罐蜂蜜，吃惊不小。
　　我的天，湘君果然是水神吧，竟然还会发光，绕不是她之前见过湘君，在此黑灯瞎火的湖边，就算对方容貌风姿惊为天人，这凭空出现又浑身发光也会被当做魅惑人的吃人妖精吧。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你？”
　　湘君已行至她面前，唇角泛起一抹笑影：
　　“我看到你抱着一罐蜂蜜，便作此猜测。”
　　不知道是那只眼睛看见的？云玖心中嘀咕，把沉甸甸的蜂蜜呈给湘君，说：
　　“蜂蜜给你带来了，我们换一换，我抱布布，你抱蜂蜜。”
　　“好。”
　　湘君格外好脾气，他轻轻推了推布布，布布心领神会地爬上他的肩头，而后湘君从云玖手上接过蜂蜜陶罐，云玖把猫从他身上抓下来。
　　“湘君，你上次只告诉我那是醪村，这湖水可有名字？”云玖揉了揉猫脑袋，惹得布布“喵喵”叫。
　　湘君迎风而立，出尘的气质好似要羽化而去，他答道：
　　“湖为洞庭，水为湘水。”
　　“那你就是湘水之神了？”
　　果然嘛，云玖为自己刚才的猜测感到满意。
　　湘君的唇边逸出一息轻笑，消散在夜色中，他回眸一瞥云玖：
　　“你如何定义神？我只是一堆数据罢了，若你问这片水域是否由我控制，那就算是吧。”
　　“唔。”
　　云玖想，既然湘君是个NPC无疑，那他看起来还是一个高度模拟人类的NPC，看他流动的眼波，深浅不一的笑容，多么精细的表情控制，况且，还能问出哲学问题。
　　“你管理这片水，水下是不是有你的水晶宫殿？”
　　她一手抱猫，一手指着浩渺湖水，若是有，她倒能游历见识一番。
　　湘君微微扬起脸，然后看向湘水始发之地的峨峨高山。
　　“我住在濛山上，可否邀你到山中饮茶？”
　　“好呀。”云玖欣然接受，不再考虑为何湘水之君会住在山上——这与传说不符。
　　两人在夜色中溯源而上，布偶猫不耐云玖揉来搓去，跳出她的怀抱，隐没在草丛中。
　　“哎——真是的！”云玖气恼地叫道，想去追它，根本看不清了，除非湘君能再亮十倍，作一个夜灯……
　　湘君并不知云玖对他的幻想，安慰她说：
　　“不用担心，它不会丢的。”
　　此时的情形触发了云玖的记忆，昨晚沉浮的幻觉忽然变得有迹可循，她觉得和一堆数据说这件事有些荒唐，但既然湘君具有哲学思辨功能，不妨问问他的看法，于是云玖说起了自己的幻觉：
　　“湘君，我昨晚见到了你。”
　　身旁的仙人静默一瞬，声音无澜：
　　“我昨晚并未见过你。”
　　“在幻觉中。”
　　云玖一笑，慢悠悠道出。像压着一个谜底似的。
　　“幻觉？”湘君的声音里有明显的疑惑，他转过脸看她：“不是梦中？”
　　云玖瞥了一眼他探究的淡色眼睛，和湘君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找不到他不是一个“人”的破绽。
　　“是这样的——”
　　云玖和他说起她去花园、喝下数杯混合调制酒，然后如何看见空中滑过一颗流星，星空旋转起来像梵高的画，甚至还有楚泓长出翅膀抱着瑞波莉飞向陨星。
　　不知是因为湘君容貌与性格好，或是云玖从心里把他看作“可攻略NPC”，反而对他敞开心门，没有保留——自然，除了时间旅行之事。
　　“我当时想，我要是也能有一双翅膀就好了，就能飞走，这个时候，你就出现在我眼前，非常真实，那个你说话的神态和我对你的印象一模一样！你告诉我，我想去哪里，你都会带我去。”
　　云玖讲到这里停了停，虽然知道湘君是虚拟的，但她不知不觉把湘君当做一个人来对待，她去瞧他的眼睛——就想看一个人的眼睛来试图读出他话语之外的表达，她看见湘君微微眯了眯眼。
　　“还有吗？”听她不说了，湘君语气温和地问。
　　“还有。”云玖本想听听湘君的看法，现在决定先一并说完再问他。
　　“……我说我想离开城市，你就带我飞入一片山林中……”
　　云玖讲述着，忽然有丝丝水润凉意吹拂面颊、眼睛。
　　竟是下雨了。
　　她眨眨眼睛，借着自然光与湘君散发的微光抬头去看细密如银针般，自黑沉沉天穹坠落的细雨。
　　接着，云玖再也感觉不到有雨丝落在她的脸上了。
　　她有些奇怪，仔细瞧了瞧旁边的河水，那小小的一圈圈涟漪，不正是落雨的痕迹吗？
　　“咦？湘君，是你为我遮雨吗？”云玖伸出手，仍然接不到雨滴。
　　“是。”身旁行止从云化风般的人说。
　　“唔，谢谢，现在雨势不大，我觉得在雨中行走，能亲近自然……”
　　“是我擅作主张了，”湘君洒然一笑，也不见他如何施术，那无形的遮雨屏障消失了，他又说：“我与你一起。”
　　于是，携着夜的寒气的雨重又毫无阻碍地落下来，落在云玖与湘君垂下的发丝上、落在两人的额头上、再浸入衣襟。
　　“你不会因受寒感冒吧？”云玖问，她不知道湘君有没有“生病的功能”。
　　“不会，放心吧。”湘君感受到湿凉的水雾，还有在每一处皮肤感受器中晕开的凉意。他把这些触感都记下来。
　　他不能“真正感受”。自从成为湘君以后，每次下雨落雪，他都将雨雪隔绝开，片衣不湿。
　　从他曾经的记忆中，他能找到解释“淋雨”行为的描述，这涉及到人的感情，涉及到他仍未破解的领域。
　　原本遥远的一段路，湘君调整了空间密度，于是此时，两人已行至濛山脚下，开始寻着林间小路踏阶上山。
　　云玖讲完了，她说：
　　“我觉得我的幻觉有某种寓意，湘君，你认为呢？”
　　湘君的手扶过的被淋湿的树皮，手心一片水凉，他看着前方在夜雨中化作水墨疏影的密林，开口道：
　　“幻觉，也是梦境。
　　你所看见的，都是你的心象。”
　　云玖赞叹：好高明的禅语。
　　“按你所述，心中的象已经很明显……”湘君早已在云玖讲述时分析好了。
　　这时，云玖叫了一声，她身影一歪，消失了，紧接着便是树叶刷刷、树枝压断和沉闷的磕绊声。
　　至于云玖，在黑暗中滑倒、滚落，已经让她吓得失了声。
　　“小玖？”察觉到云玖不见了，湘君下意识呼唤她。
　　而后，他迅速在附近的地形中寻找并定位到云玖的标示，小心停住她，同时将自己的形象在那个坐标点重构——也就是瞬移过去。
　　云玖在夜中看不清，但湘君不会受影响，云玖此时躺在雨中泥泞里，原本一身素白的衣袍如丢进墨水中涮了一遭，被刮破的表面上还粘着被雨水洗亮的树叶，她抱着头，墨发散乱，蜷着身一动不动。
　　他快速检查一遍她的状态，可能有些擦伤——那她此时不动弹，不会是还在等待继续滚落吧？
　　“小玖，快起来。”湘君俯身唤她，递出一只洁净完美的手，他敛起眉又觉好笑——怎会走着走着忽然摔倒呢？
　　云玖像一只把头埋入沙子中对周遭不闻不问的鸵鸟，此时终于挪开双臂，打开紧闭的眼睛。
　　湘君依旧浑身发光，他向她倾身过来，长发滑落，宛如银丝，而之前还在夜雨中黑洞洞的山林，此时浸透在如水的月光下，镀了一层梦幻之色。
　　真是奇怪——莫非在她滚了几圈的时间里，一下子就雨霁云开，皎月行出了？
　　她自然还未想到湘君的能力，只认为水神NPC和天气系统是分开的，面对温柔的湘君，云玖拉住他的手爬起来。
　　云玖摸了把脸，借着月光，她看清自己一身的泥水，手上和脸颊上也有火辣的刺痛。
　　“没事吧。”湘君看着她的花脸，笑问。
　　“我太不小心了……”云玖懊恼地说，“请你稍等，我换一身衣服。”
　　言罢，便准备打开个人空间，却发现操作无效。
　　“嗯？”云玖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她记得在虚弥游戏中，只有安全区才能随时打开个人空间，而这里是虚弥山中，已经在非安全区了。
　　“呃……”云玖意识到自己只能穿着这一身又破又泥的袍子了。
　　湘君想起他的这处隐秘之地没有设置可以打开个人空间，但现在设置为时已晚。
　　他说：“我的住处很快就到了，那里有热泉，我再为你找些干净衣服。”
　　云玖并非不可忍受此时装扮，又因湘君邀请，便同意了：
　　“有劳湘君。”
　　月凉如水，林风涛涛，雨后空气沁人心脾，她看见在枝头与草丛中轻盈跃动的生灵——有时驻足偷看，有时一闪而过，它们的气息不会让人感到任何害怕诡异，唯有安然静谧、可爱犹如精灵。
　　云玖一边走一边想，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剧情？剧情设计了夜雨、她滑倒、月亮忽然出现？
　　只因这番经历之中，充满那么多戏剧性的转折，而每一幕都美到梦幻。
　　“还想听我分析你的心象吗？”湘君在前引路，凡他所过之处，枝叶自动让路，月光勾勒出他唇瓣的笑意。
　　“待会儿喝茶时我再听你细说。”
　　云玖这么说，一方面她现在确实没心情好好领会，另一方面，云玖想如果“喝茶”也是剧情的一部分，那喝茶时交谈的内容呢？
　　细密的伤口又开始灼烧，云玖皱皱眉，对前面发光的背影说：
　　“湘君，我的手疼，脸也疼。”
　　那玉树临风的身影停顿住，湘君转身，说：
　　“这个我可以帮你，给我看看。”
　　对于湘君来说，只需他转念之间就可消除云玖的疼痛——这是他是否熟悉的操作，但对于云玖感受的世界，需要一个过程。
　　于是他轻轻握着云玖伸过来的手，稍微低头去看她手背上混杂泥污的一条条红痕。
　　需要细致的去做……
　　他以冰润如玉的指尖拂开她手上的泥水，也抹去她的伤痕，凡他所触之处，皮肤再次完好如初，然后手腕、手臂，再翻过手心……长睫半垂，专注不语。
　　云玖呆呆望着湘君，不一会耳朵尖都红了，在湘君那清澈如琉璃的声音让她换另一只手时，深深埋下脸来。
　　这样的人工智能，怎不批量生产呢……她隐约记得“采薇”是一个机器人，他的硬件加上湘君的软件，肯定能大卖……
　　云玖胡思乱想之时，忽然听到湘君说：
　　“好了，你的脸呢？”
　　下一刻，他捧起她的脸颊，一刹明月照面，山风吹开额前发丝，云玖瞪大眼，不知所措。
　　湘君的眼瞳是一对翡翠，漾着温柔笑意，却清淡至极，没有一丝可在楚泓眼中看见的燃烧的深情。
　　他抹去云玖额间的擦伤，然后是颧骨，像在为她化妆一般，一手托腮，一手以纤长指尖轻轻描摹。
　　云玖的脸越来越烫，湘君也察觉到了，他讶然：
　　“你怎么了？”
　　既然湘君的设定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看起来又像绝了七情六欲的遗世仙人，于是云玖冷静地骗他说：
　　“怎么了？什么也不怎么。”
　　湘君的手依然托着她的脸，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庞。
　　“你的脸红了。”
　　“……”预测失误，她太蠢了，怎么能摸清设计者的想法？“可能是感冒了，因为太冷，身体在发热，你的住处还远吗？我们快走吧。”
　　湘君眼神复杂地凝视了她一秒，让云玖心惊胆战地感觉自己的所有伪装都被看破，然后她的眼睛被遮住——湘君在她面前拂过手，所有的伤都已修复。
　　“就快到了。”他的声音淡若隔雾。
　　云玖一下子明白——本来挥一挥手就可以，干嘛那么磨磨蹭蹭？哼，该死的剧情设定。
　　这“快”果然很快，他们复又行了六七步，枝叶再次分开时，视野猛地敞开，见皎月下袅袅蒸腾水雾，水雾迷蒙间一处雅致庭院，背倚漫天星斗，傍依松柏，奇石嶙峋，另有一小路，通往开阔平台。
　　这……已经到了山顶？云玖心生疑窦，那么高的山，不消十分钟就走了上来，居然连物理空间都服从剧情安排。
　　湘君在前方走着，并不停步，指着雾腾腾的温泉水池安顿云玖：
　　“小玖，你就在这里清洗，水温应当合适，我遣白鹤去向村民讨一件衣裳。”
　　“好。”云玖应下，还挺有趣，不知接下来有什么发展。
　　湘君清俊卓然的背影消失在屋前竹影间，云玖解开破烂泥污的白袍，沉入舒适的泉水中。
　　她看着濛山夜空中一弯皓月，天穹明净地仿佛刚才的落雨不曾存在，这时，她看到有鹤的影子飞掠下山。
　　云玖幻想剧情里会不会安排湘君到温泉边来看她，直到一声鹤唳泠泠惊破夜色。
　　低飞、敛翅、以高傲的姿态降落在池石上，最后掀起的大风吹散水雾，让云玖生生打了一个冷战，似乎是白鹤因深夜送衣这种小事劳驾它而心中不满。
　　“乖乖，辛苦你了。”云玖赔笑，从白鹤背上扯下一套绢麻衣裳，白鹤振翅离开。
　　这件衣裳不像之前那件细致，仿佛是醪村隐居的人们手工制作，没有任何多余装饰——云玖自然把两枚玉佩重新别上，长裾广袖，步行时林风涌入袖中，举若流云，别有一番神气。
　　云玖正不知何处寻湘君，就听见一声喵。
　　抬眼看去，布布刚跨过门槛，在一地竹影间留下尖耳影子。
　　“湘君在哪？”
　　“喵。”布布转过身，好像在说“跟我来。”
　　云玖跟着猫儿穿过门廊，纱帘随风轻晃，暗香缭绕，又来到洒满月光的中庭，庭中一棵高大花树，树冠若云，有时会有花瓣飘洒而下。
　　他们又走过一座曲折木桥，最后来到一处崖上亭阁，迎面的风送来清郁茶香，遥遥可闻激越的水流声，亭中，湘君不再发光了，只剩下一抹长发飘摇的剪影。
　　布布两步就跑了上去，云玖喊道：
　　“湘君。”
　　湘君扶着袖子倒茶，声如流风道：
　　“时候恰好。茶也备上了。”
　　云玖快步上去，一扫亭外，不远处是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白练，在下方宽广的平原上化作湘水、汇入洞庭，湖的另一边，醪村安静沉睡在郎朗明月中。
　　视野开阔至极，心胸中便升起浩然快哉风，云玖张开双臂，临风而立，赞叹道：
　　“这里实在太美了，远离那些喧哗、纷扰……”
　　湘君抬眸淡笑：
　　“这或许就是你心底的愿望，还记得在你的幻觉中，你希望我带你离开满是灯光的城市么？”
　　云玖那好像要化作翅膀的双臂掉了下来，她回身，看着闲适执杯的湘君，严肃地说：
　　“我觉得那些光怪陆离都不是“真”，只有在这里，”她指指无垠的夜空，“在这月光、星光下，有水声、有树木，一派安静，心也安静，才贴近生命中的纯真。”
　　湘君不看她，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
　　“小玖，这里不是真实。”
　　“……”云玖一怔。
　　只听他又温和笑道：
　　“不过我理解你的意思。”
　　云玖走过去，坐在湘君身旁，端起茶蛊啜了一口，起初微涩，而后甘醇，心神之间清明淡泊起来。
　　仿佛今夜，在山巅、林风中，饮下这一杯茶，就能随湘君飘渺成仙。
　　云玖听湘君细细分析她的幻觉，他眉眼平静，言语却精准犀利，一时又成了毫无情感的机器。
　　他道出她心底害怕面对的事情——哪一天，楚泓会接受瑞波莉，他会抛弃她，带着瑞波莉飞到她无力抵达的地方，她的担忧在幻觉中展现。
　　湘君还说，或许她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帮助她的人，于是在楚泓带着瑞波莉飞向流星时，他会出现，给予她帮助。
　　以及最后，当她终于远离了城市，在她想要睡觉时，却问起野兽和蚊虫，说明了她心中的矛盾——想要逃离，却离不开。
　　……直至月上中天。
　　云玖已经忘记时间流逝，待恍然察觉时，早已过了平日该睡觉的时间，她匆匆站起身：
　　“哎呀，都这么晚了，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么多，还有你的茶。我该走了。”她一时间竟然忘了湘君不需要休息。
　　湘君微笑，眼眸在月辉中清澈明净，“下次来时，能再为我带一罐蜂蜜吗？”
　　云玖露齿而笑：“湘君要是不嫌打扰，我天天来，天天给你带蜂蜜，你吃的完吗？”
　　湘君玉石般的面容上笑容加深，一时间光华夺目让人难以移开目光，流动月色的发丝也因小幅度的颔首动作滑落肩头，只听他珠玉般的声音说了一个：“好。”
　　云玖心里舍不得离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湘君，最后，她轻声而郑重地说：
　　“湘君，有时我觉得，你更像一个人。”
　　湘君若有所思地看着白衣的云玖，看她在数字世界构建的形体一点点消散，他说：
　　“等下次你来见我时，我会告诉你我的故事。”
　　云玖听到了，于是她下定决心，明天就来听湘君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