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心动》青子澜

7、第七章

　　起飞的飞机已彻底消失在天际。

　　乔双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听到靳漠深的问话，回头奇怪地看他一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头转地突然，回眸时正好对上男人没来得及挪开的眸子，黑亮的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身影。

　　乔双被看得心头一跳，神情微顿。
　　然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笑容狡黠，“怎么，你想送我吗？”

　　“如果你愿意收，当然可以。”靳漠深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
　　他手指滑动平板切换软件到相册，从里面调出一张图片放大。

　　图片中央是一对耳环，是之前参加某场拍卖会时随手拍下的，现下正好派上用场。
　　把平板屏幕往乔双眼下送了送，他声线低沉地问：“这一对，喜欢吗？”

　　乔双有些错愕地抬眼，没想到靳漠深真在认真地问她。
　　她低头看去，一对水滴形状的粉钻耳环静静躺在黑色绒布上，就那样闯入眼帘。

　　饶是从小到大司空见惯了各类昂贵的珠宝钻石，乔双依旧被冲击地屏住呼吸。

　　她其实一直算不上喜爱钻石。
　　自小受母亲陶莹女士审美的影响，在乔双心目中，钻石是浮夸美丽的象征，比起晶莹的钻石，她更偏爱剔透的翡翠。

　　但是人难免会被足够美丽的事物吸引，譬如眼前这一对粉钻耳环。
　　精致闪耀到极致，有些人甚至会认为它俗气，可又不得不承认，它是美丽的。

　　靳漠深身子稍侧歪向乔双那边，手稳稳当当地举着平板，绵长的呼吸拂过少女纤细的小臂。

　　乔双不动声色地移开手臂，而后含笑扶额看向他，似赞似叹：“靳漠深，你怎么这么会哄女孩啊？”
　　如此漂亮的钻石，真的让人难以拒绝。

　　感叹完，她又忽然想到苏绯月给她做的科普，有关靳漠深在国外的那些风流韵事。
　　便立马觉得正常，毕竟身经百战，历练成一个恋爱高手也不奇怪。

　　一旁，靳漠深观察着乔双的表情，看她好像陷入了沉思，就开口问：“在想什么？”

　　乔双心里想着事，闻言下意识作出反应，回答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在想你是个恋爱高手。”

　　“什么？”靳漠深怔了怔，旋即失笑，颇为认真地否认：“我不是。”

　　乔双回神，意识到失言，神色讪讪地应了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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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暂的插曲之后，话头又回到了粉钻耳环上。

　　“我不能收。”乔双摇头婉拒，她肃了脸色，推开面前的平板，“你应该也知道，这并不合适。”

　　无功不受禄。
　　她不可能去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更不况还是靳漠深这样一个只认识几天的人送的。

　　空气安静下来。
　　回绝后，乔双便没再开口。

　　过了片刻，靳漠深说：“其实收下也无妨。”

　　乔双给他一个狐疑的眼神。

　　“我就是忽然想到了你生日宴那次。”靳漠深手指摩挲着平板边缘。
　　他顿了顿，接下去说道：“那时我送的礼物你大概不会喜欢，所以可以在我这再讨一个。”

　　话落，他忍不住扯了扯嘴角，自己都觉得这理由立不住脚跟。

　　从他仿佛不受控制地问出那句“乔双，你喜欢耳环吗？”话题就开始跑偏了。
　　此刻的对话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乔双稍有些震惊。

　　“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她噗嗤一笑，但靳漠深的话还是成功挑起了她的好奇心，“不过，我生日那天你到底送了什么啊？”

　　生日宴那日收到的礼物，乔双一件也没有拆。于她而言，那些垒成好几摞的生日礼物算不上是送给她的，而是送给乔家的。
　　真正关系好的诸如苏绯月，都会私底下把礼物给她。

　　靳漠深看她一眼，说：“一个古董花瓶。”

　　很中规中矩的礼物，世家圈子为维系感情互送的首选。
　　也的确是乔双不会喜欢的。

　　“真是好没创意的礼物。”她嘟囔，旋即继续拒绝：“就算这样，我也不能收。”

　　靳漠深微微沉默。
　　过了会，他语气带着些许可惜地说：“那好吧。”

　　乔双顿然无语，这人在遗憾什么？
　　遗憾几千万没送出去吗？

　　她摆弄着盖在腿上的西装，忽然冷不丁开了口，藏着几分试探地问：“靳漠深，你是不是存心想让我欠你的啊？”
　　少女嗓音清脆，说问句时尾音婉转上扬，带着几分自然而然的娇俏之感。

　　靳漠深不置可否地挑挑眉，不答这话。

　　然而，此刻的缄默在乔双这里和承认无异。
　　她心头莫名就涌上了扳回一城的快感，有些小得意地撇撇嘴，小声吐槽：“心机！”

　　“不是被你识破了吗？”靳漠深笑了笑，低头将耷拉到手腕的袖口重新挽到手肘，然后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
　　话还没有说完，机场广播骤然响起，开始播放登机通知，补全了他被打断的后半截话。

　　聊天就此终结。
　　靳漠深和乔双不约而同地先后住了嘴，揭过话题。

　　伴随着不断重复的广播，二人在专员的带领下去往VIP专属通道。
　　踩着舷梯登上飞机，他们进入头等舱室。

　　舱内共8个座位，两两一排。

　　靳漠深走在前面，在最前方那一排靠走道的位置落座；乔双跟在后面，见此脚步停了一瞬，不过也就片刻，随即便若无其事绕过人坐到旁边。

　　某些人的心思昭然若揭，乔双也不是感情白痴，看不出一点苗头。
　　故而，她也就懒得去纠结座位的安排到底有没有他的手笔了。

　　坐定，乔双先给家里的两位男士发了条微信，想了想，给她母亲陶莹女士也发了条。
　　虽然她觉得就这个时间段，陶莹女士怕是正如痴如醉地泡在调香室里。

　　果然，乔振霆和乔墨澜很快回复了她，交待她注意安全，陶莹女士的对话框里则毫无动静。
　　无所谓地耸耸肩，乔双见离起飞也没长时间了，便长按电源键关了机。

　　13：35——
　　飞机准时起飞。

　　机身在轰鸣声中陡然抬高，在气流的影响下微微颤动着。

　　即使已经乘坐过无数次飞机，乔双依旧很难适应起飞那一刹令人眩晕的失重感。
　　搭在扶手上的手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微凉的五指就攥住了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

　　她浑身一震，猛地松开手。
　　更重的眩晕感袭来，乔双难受地拧起眉，手用力握成拳，她咬了咬唇。

　　然而下一秒，捏紧的拳头被强行撑开，指缝间强势地插入另一只手，粗糙的指腹搭在她手背上，手心与手心相贴在一起。

　　大抵是随着飞机越升越高，难受劲加深，乔双没有再挣开。
　　甚至有短暂的那么一刻，她反手握得更紧。

　　隔了大概半分钟，飞机结束升高趋于平稳，头晕耳鸣逐渐散去，乔双绷劲的身体缓缓松弛，感知恢复。

　　掌心感受到源源不断传递来令人心安的温热，她垂眸望去。
　　两座中间，一大一小两只手正十指交缠地握在一起。

　　注视片刻，乔双动了动手指，提醒道：“可以放开我了。”

　　靳漠深似笑非笑地睨她，目光在她印着齿痕的下唇停了停，眼底神色微敛。
　　他听话地放开手，抽离时有意放慢动作，带茧的指尖擦过乔双光滑的掌心，不忘低声调侃打趣，“过河拆桥？”

　　“不算吧？”乔双面色淡然地反问。
　　手心还残留着被男人动作激起的淡淡痒意，她屈指挠了两下，狡辩道：“我明明一下就放开了，是你后来主动牵我的。”

　　靳漠深被这一手反诘弄得微愣，继而哑然失笑。
　　他勾了勾唇，从善如流地认错：“好吧，我的错。”

　　出乎意料的回答，乔双微懵，“……”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其实并不占理，还以为倒打一耙后还要再打上几轮机锋的。

　　乔双侧眸往旁边瞥了眼，靳漠深正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见她偷偷摸摸地瞟来，眉梢轻挑。
　　倏地移开眼神，她逃避地咕哝：“算了，不和你说了，困了，睡会。”

　　睡觉虽是随意找的借口，但乔双其实还真有点困。
　　去苏城的行程决定得仓促，她昨晚熬夜查旅游攻略；早上又为了化妆，特地早起了快两个小时。

　　心头一旦滋生了某种想法，身体便会给出相应的反应。
　　乔双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湿润，她拉下舷窗的遮光板，合着眼酝酿睡意。

　　没用多少时间，困意就像海水轻拍海岸一样一波波袭来，她无意抵挡，头一埋便彻底陷入梦乡。

　　刚睡时，乔双头还是偏向窗户那边的，然而睡着睡着，她脑袋就不受控制般歪向了另一边。

　　蓦地感到右边肩头一重，靳漠深垂眼，架在高挺鼻梁上的无边框眼镜往下滑。
　　不知何时，乔双枕到了他肩膀上，红唇不小心触到他的衬衫衣领，印上一个不算明显的唇印。

　　靳漠深扶了扶眼镜，忍不住压低音量轻笑一声。
　　他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人睡得更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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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多小时后，乔双唇缝间逸出一声轻吟，眉心锁紧，长睫如蝶翅般颤动两下。
　　旁边有低声的交谈，她抬手挡住脸。

　　又过了片刻，她才逐渐清醒过来，慢慢睁开迷离的双眼，眼前朦朦胧胧地出现一抹红。

　　有点眼熟的颜色。
　　她迷茫地盯着看了会。

　　“睡醒了？”靳漠深哑声问，说话时热气呼在她耳畔。

　　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感受到耳边的腾腾热意，再看着形状愈发像唇印的一抹红……

　　乔双瞳孔骤缩，狠狠地打了个激灵，瞌睡霎时烟消云散。
　　她猝然弹起脑袋，浑身寒毛竖起。

　　刚刚睡着的时候，她是不是干了什么能让她脚趾扣地的事？

　　她僵着脸开始回忆——

　　先是靠着靳漠深睡得昏天黑地……
　　然后还把口红蹭人家衣领上……

　　面色变了又变，最终，乔双一脸麻木。

　　靳漠深在一旁将她变幻莫测的神情尽收眼底，眸底不经意盈起几分笑意。

　　“喝点，润润嗓子。”他递过去一只玻璃杯，是刚和空乘要的蜂蜜水，“刚送来的，温度应该正好。”

　　乔双眼神空洞，她缓缓转动邦硬的脖颈，余光又瞅见了男人衣领上刺眼的红色。
　　目光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她兀地挪开。

　　接过杯子，乔双道了声谢，神思不属地啜了一口。
　　她张张嘴，言语苍白，“那个，你的衣服……我会赔的。”

　　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泄出一丝笑，靳漠深故意逗人，“私人订制，仅此一件，你怎么赔？”

　　乔双面色僵了僵，心神大半还沉浸在刚才的社死之中，脑干仿佛缺失了十之八九。
　　她话没过脑子，不假思索地提议道：“那要不……我也给你设计一件独一无二的？”

　　靳漠深惊讶，没想到不过是随口一说，居然能有这般意外之喜。
　　他掀起唇角，生怕乔双反应过来后反悔，飞快地接口道：“好。”

　　后知后觉地，乔双慢慢意识到一点不对：？

　　她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的感觉。
　　怀疑地歪头看向旁边，只见身旁之人嘴角弧度上扬，满脸不加掩饰的愉悦之色。

　　乔双神情一木。
　　好的，可以确定了，她就是自讨苦吃。

　　口红印又不是洗不掉……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会说出给他重新设计一件这种话？

　　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
　　反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乔双默默给自己做了会心理建设，随后掏出手机，把设计衬衫这件事记进备忘录。

　　*

　　江市到苏城的航程约三个多小时。
　　傍晚时分，飞机落地。

　　迎着不减丝毫炎热的日光，乔双推着行李箱走出机场，准备打车前往提前预订好的酒店。

　　家里本来有安排车子来接，但她刚下飞机就收到司机打来的电话，说是遇到了连环追尾，被堵在高架上下不来。

　　没法，乔双只得自己打车前往。
　　她在打车软件上下单，当看到预计等待时间一个小时后，忍不住眼前一黑。

　　无奈地摁住不断抽动的额角，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真的是诸事不顺，不宜出门。

　　机场外的平地上，旅人行色匆匆穿梭如织，路边汽车排起长队绵延不绝。

　　乔双寻了处阴影站定，蹙着眉一筹莫展，习惯性地想给苏绯月发微信抱怨。
　　她正低头打着字，身前忽然就多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她。

　　抬首望去，率先进入视线的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而后才是整张熟悉的俊脸。
　　是一刻钟前才分道扬镳的人。

　　靳漠深俊美无俦的眉眼间漾着和煦的笑意，温声开口：“请问，这位小姐要搭顺风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