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巷》一颗玉米粒

2、鸭蛋

　　付旻兮一边走路，一边用破旧的板鞋踢着路上的石子，鞋子已经很破了，鞋底和鞋面分离了快一半，鞋底在地上耷拉着，像一张破烂的大嘴。付旻兮觉得很碍事，想把鞋底撕下来，放在口袋里，突然这时候她看见了路边的王魏浩。

　　那家伙长着一张白暂的脸，手指甲都被修的很规整，更关键的是，他穿着一件崭新的白衬衫，而且他脚上穿着一双新的运动鞋，那是一双纯白色的橡胶鞋底的鞋。付旻兮看着心里有点泛酸，于是付旻兮打算不理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去。这个时候，王魏浩叫住了付旻兮，而且还伸手拉住了她破烂的土黄色短袖，付旻兮当时就恼羞成怒，一把拍开了他的手。

　　他也没有生气，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了几个面包给付旻兮：“我昨天看见你在我家的院子里了，我估计你是又饿肚子了。”

　　付旻兮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他的面包，撕开黄色的包装纸，面包的奶香味一下子就钻进了她的鼻子里。土庙里的几个香糕根本就不顶饱，付旻兮的肚子一直都在咕咕的叫。她把几个面包放到嘴里，这时候她发现王魏浩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她嘴巴一边吧唧吧唧的嚼着，一边不禁对王魏浩翻了个白眼。付旻兮对着王魏浩招了招手，他就像听话的小狗一样，向付旻兮凑了过来：“走，咱们去河边偷鸭蛋。”

　　河两边的芦苇又高又茂密。湖水波光粼粼，像是细碎的水晶撒在湖面上。两边的湖水是墨绿色变得越来越浅，越往中间越变成深蓝色。水面上不时有竹筏哗啦一声，在两旁栖息的雪白的水鸟，被这竹筏惊得飞了起来。

　　付旻兮和王魏浩藏在茂密的芦苇里，他有些害怕的看着付旻兮：“付旻兮，咱们真的要偷鸭蛋吗?”付旻兮一下子用胳膊撞了他一下，朝他做了个鬼脸：“胆小鬼，看我的。”

　　付旻兮侧卧着身子，从高处向低处往下滑，最底下的芦苇里藏着鸭群。水上的鸭子是绿头鸭，羽毛是带着点灰色的。鸭子很肥，胸脯看着非常的饱满。这种鸭子最容易生双黄蛋。付旻兮低着头在芦苇离走了一会，果然，看见草堆里藏着几个鸭蛋。

　　付旻兮开心极了，拿起鸭蛋就往怀里塞。正准备爬到上面去，余光看见了远处的正盯着她的田娟娟，她看着付旻兮嘴张的很大。付旻兮不禁一愣，慌慌张张地转头就跑。

　　下午的时候，田娟娟她爸妈果然来找了付小梅。“你女儿是个贼，你知道吗？她偷我们家鸭蛋，正好被我们家娟娟看见了。”女人的声音很尖细，抑制不住的怒火。

　　付小梅回头看付旻兮：“你偷人家鸭蛋吗？”

　　付旻兮看着付小梅摇头，虽然心虚，但付旻兮一点也没犹豫。田娟娟的妈妈马东芬气急败坏：“你个坏东西还撒谎!”说着，竟想动起手来。田娟娟的爸爸田强一把拉住了自己的老婆。

　　付晓梅将身子倚在门上，冷笑起来：“哎呦，你说你们家娟娟看见了就是看见了，我还说我女儿看见你们家娟娟和别的男人厮混，合着就凭着一张嘴呗。”

　　马东芬被付晓梅气得口不择言：“你他妈放屁，你这个被男人上的婊子。你们在烟花巷的这些恶心的婊子。”

　　付晓梅也没有反驳，反而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我还有男人愿意上呢，你看你长的这样这肥头大耳的，又老又丑，你出去卖，有人要吗？”

　　说着，她像田强抛了个媚眼，眉目如画，嘴角含笑：“田强，就算孩子真拿了也不就几个鸭蛋吗？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我给你打折呗！”

　　马东芬气得想打人，她面目狰狞地盯着田强：“你这个老畜生，你睡了她了!你竟然睡了她了!”

　　田强那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支支呜呜的拉着马东芬就想走。马东芬挣脱开，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田娟娟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呜咽起来。

　　付晓梅冷着脸看着这一场闹剧，然后把门又关上。付旻兮默不作声的看着付小梅，心里却是开心的，付旻兮觉得付晓梅是爱自己的，每次有事的时候，她还是会护着自己。于是进了屋正当付旻兮心里盘算着怎么和付晓梅撒谎时，付小梅进了屋子之后就跟没看见付旻兮一样，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端着水杯就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付旻兮情不自禁的想喊住她，付旻兮刚伸出手，付晓梅就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满是厌恶。

　　随着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付旻兮一个人在没有光的客厅里愣住了，门外的争吵声还没有结束，天花板上电风扇吱呀吱呀的响，夏天的下午很闷。

　　付晓梅下午出去了，付旻兮一个人留在家里。晚上她还没回来的时候，付旻兮听见有人敲门。付旻兮心里直觉那是来找付小梅的男人，于是没有开门。可是门居然被钥匙打开了，进来的是上午那个男人，付旻兮这才注意到他个子很高。

　　“我敲门怎么不开？”

　　那个男人满是恶意地看着付旻兮。

　　付旻兮有点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瞪他：“付小梅又没回来，我干嘛给你开门？。”

　　那男人大约是觉得她很有意思，一屁股坐在付旻兮的沙发旁边，朝她笑了笑：“我叫蒋胜，你叫啥呀？”

　　他坐的离付旻兮那么近，她甚至有一点细微的发抖，付旻兮起身就想往自己房间走，蒋胜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拖回了沙发。他的手沿着付旻兮的胳膊一直摸到了腋窝。

　　“你他妈的抖什么呀，别害怕，我是你妈的新男朋友。”蒋胜的脸笑眯眯的，可是付旻兮却汗毛直竖。付旻兮一口咬在了蒋胜的手上，蒋胜嘶地一声，松开了付旻兮。

　　他脸上的笑容终于褪去，随之而来是一股阴郁。还没等付旻兮逃，他就一把抓住了付旻兮的头发，刹那间，付旻兮感觉头皮都要被撕下来，成年人伸出腿，狠狠地踢在自己的肚子上。

　　付旻兮一下子从沙发滚到了房门口，趴在地上站不起身，整个胸腔都在痉挛。

　　还好，这个时候付小梅回家了。她有些惊讶的看了付旻兮一眼，然后对着蒋胜：“你打她了?”蒋胜面色不善：“我没跟她说几句话，她就咬我，我踢了她一脚，已经很客气了。”

　　付小梅讨好的笑了笑，没再管付旻兮，反而像猫一样凑了上去，把手放在蒋胜的胸口。

　　付旻兮勉强站起身，颤抖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上。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付旻兮都看见了蒋胜。他好像真的成为了她妈的新男朋友。他每天下午四五点钟都来，一直到早上才走。付旻兮对他又恐又惧，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回家。

　　土地庙是野庙，里面的贡品很少，而且没有门，很简陋。

　　村里最大的寺庙成了付旻兮的休息的地方。那座庙是村里重建，外墙上刷着明黄的油漆。晚上寺庙锁门后，付旻兮就偷偷的翻过栅栏，从窗子钻入庙内。

　　庙里有不少的菩萨，巨大的神像给付旻兮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他们并不像土地庙的土地神那样和蔼可亲。特别是周围的十八罗汉，他们神色狰狞，维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夜晚的月光惨白，从窗户透到屋内，被神像反射出诡异的黄光。

　　付旻兮有点害怕，但肚子又实在饿，颤抖着用手拿了贡品往嘴里塞。等吃饱了，付旻兮就躲到神像的桌子底下，闭着眼睛迷糊起来。

　　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她就钻出窗户，逃之夭夭。

　　就这样维持了半个月

　　有一天晚上付旻兮再去的时候，发现寺庙的窗户都已经锁死了。那一瞬间，付旻兮吓出一身冷汗，她知道自己被人发现了。她立刻转身，手脚并用地翻过栏杆，快速的向夜色深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