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殇》陌筵年

1、第 1 章

　　那是一个抑郁的暑期，我独立于苍凉萧条的街头漫无目的的行走，整个世界成死灰色，场景熟悉而陌生，是曾经居住过的城市的组合体。天空灰蒙，但我知道那是晴朗，因为失去颜色而显得阴霾。街区两边的建筑似乎是遗迹残骸，穿行其中的人们或是幻像，或是浮尸。我突然觉得像是走进了属于我的《异域》，这里是被我遗忘的世界之都。
　　我穿过菜市场朝家的方向赶，想逃离这里的喧闹嚣哗。我讨厌人声沸鼎的拥挤，然而这个世界死寂的连风声都听不见。我看到人们嘴巴的没有声音的张合启闭，我看到人们的苍白无力的笑脸各自为生。可是没有人看到我步履匆匆，他们的眼光穿过我的身体投向另一边。
　　没由来的寒冷，明明是炎夏，空气却是空前的冰冷，仿佛整个世界从夏直接跃到了冬。周围的所有，开始如秋末的树叶，片片剥落凋残。
　　我提起虚无的裙裾，加快脚步，我想我应该奔跑，然而我却看见自己依旧慢行。
　　转过街角，一只灰色条纹的猫跳上我的脚背。他绕着我的腿甜腻的叫，不时在我脚裸的地方蹭蹭他绵软的脸，是绵密的温暖触感。是不是整个世界就只有我们两个活物？
　　我怜惜的轻抱起他
　　“猫咪，我带你回家”
　　他轻笑。是的，他轻笑。
　　他说：“我叫不离，是你的救赎，是神使。”
　　我愕然，心底欣喜。什么也好，是什么都好，那唯一的温暖，我贪婪。
　　我带着不离回到家，便开始终日终日的待在家里，我不知道我在那里待了多久，也不知道还要再待多久，我甚至忘记了为什么我会在那里。
　　等待着，等待着…
　　是等待未归的父母，还是每日离去又总会归来的不离？
　　是的，我不怕。不离是会回来的，我坚信。抱着不离我就可以不再觉得冷。
　　一个人待的时间太久，就会开始胡思乱想！我开始想，为什么我要一直坐在这里等，然后我发现原来我每日一直一直的都是如今这个呆坐的等待姿态。
　　不离，你在哪？我不要在这里恒久的等待，这次换你等我。不离，我来找你。
　　我起身，长久的保持一个姿态让我的四肢变的僵硬麻木，有些微的不适应。我摸索地的走到那扇恍若紧闭了几个世纪的门前，伸手拉动门把，那里满是灰尘，我打了个喷嚏然后走了出去。
　　我是在褪去了颜色的常青树稍上看见不离的。他浑身有淋漓的血迹，新伤，还可以看到滴答的液体，我知道那是红色。他低躬着身体，半张着嘴对着那些狰狞的面孔发出低沉的威胁。我上前，不离看见我便跳进了我怀里，我带着他逃离。掠过那些人的时候，我看见了他们脸上的鄙夷和不屑，我不懂但是我什么都没问。不离是我的，无论什么原因我也无法容忍你们的伤害。
　　依旧是那个菜市场，没有人，没有店铺，所有的一切都已在开始谢落。只是偶尔有风掠过，吹动地上腐烂一地的菜叶。我和不离亦步亦趋的默然行走，我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不离也没有问要去哪里，我们一如既往的沉默相处，转几个弯便是我熟悉的诊所了！那里，那是就是我想见而久不见的父母了，我有多少话想跟你们说，为什么你们要抛下我一个人在家从不回不来？
　　我忐忑的走进，想看你们惊喜温暖的笑脸。狭小的空间挤了好多人，似乎在忙。我便想安静的在那观望，等待你们的发现。我从人群中穿过走向里面的隔间，转过身突然发现那些人都退了出去，有一个人回头悲悯的看了父亲一眼，然后厌恶的盯了眼我怀里的不离，惊恐万分的跳了出去。我看到母亲也跟着退到了外面，看着我，眼里蓄满了泪水和不舍。
　　“爸，我妈她们怎么了？”
　　我将疑虑转给了父亲，却看到父亲抬起的脸满是痛苦。他攥着拳头，捏紧了手里的药瓶，仿佛历经了千难的抉择，终于下定决心来个了断。我完全震惊，呆立原地，不离从我怀里跳下仓皇的逃了出去。
　　“爸！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杀不离？”
　　我开始无可截止的流泪。我不懂，你们都不要我，留我一个孤独的待在那个只有我的家里，不管不顾。然后不离来陪我了，让我不会觉得那么的恐惧，让我还会觉得我不是一个死物。我还有可以等待的等待，我还有一个懂的归来的归来。为什么到最后连我这样的一个唯一你们都要剥夺！
　　我想说，我恨你！可是爸，为什么你哭了！爸，这到底是为什么啊！你告诉我！那个坚强的曾经什么都可以为我扛下的背影呢？爸，你为什么哭！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样哭过的啊！
　　我转身奔向门外，母亲呢？我拼命摇晃母亲的手臂，期待得到答案，她不言一语只是苍白的流泪。我退开了，我绝望了！
　　我撕心裂肺的对着周围大吼：因为你们有了弟弟，所以就不要我了吧！因为他，是不是？你们要夺走我所有的一切，然后遗忘掉我。
　　母亲颓然崩溃，挣脱周围跑过来抱住跌坐在地上的我。
　　“不是的。不是的。我就你们两个孩子，哪一个都是我身上的肉啊！可是你做下的那些事情，让我怎么原谅，怎么原谅你，罪孽啊！”
　　我愕然，我做了什么？我一直都在那里做一个恒久的姿态，我连那个房间一步都没有踏出去过，我能做什么？不离，不离。我朦胧的有点明白。
　　我试图解释，那些人只是悲悯的看着我的父母，而我的父母看着我却是痛心疾首。我看着原本平静的天，云层开始层层翻滚，雷声轰鸣。苍天，你是为我不平呢，还是为我悲哀？我最亲的人呵，你们都不肯相信。
　　不离。我曾经一度贪婪的温暖，原来你只是一只罹祸人间的妖。原来这世间本就没有什么救赎，只有自己而已，只有自己。当神已无能为力，难道就是魔渡众生？也罢！也罢！
　　我朝着远处的不离招手，如此便带着我一起离开吧！对于这个世界，我已然绝望！
　　不离，这次换你来对我说。
　　“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