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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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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手心一凉,勺子里的汤就这么泼了出去。
谢汖收回手的那一刹那岑行猛然站起来,在岑行“对不起”的抱歉中,谢汖把勺子放到瓷碗里。
心都快跳到了喉咙眼儿,谢汖却还在说“没事”。
慌乱中比赛结束,主持人显然注意到他们这一桌的动静,主持腔里带着笑腔。
“不是吧!我们的麦片组几乎没吃!一开始多少现在还是多少!”
“第一组有肉有蔬菜有酸奶都吃完了,麦片组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底是吃的人吃得太慢还是喂的人喂得太慢?”
走完流程公布完获胜组后,主持人讲起结束词。
“好了,到这里这周四的游戏就落下帷幕了,请大家关注投票通道,为自己喜欢的作品投票,如果购买会员,可以额外获得两票。”
“两周后,我们节目将开始第一轮小组合作比赛,到时候来现场看的观众们请注意出行安全。”
拍摄结束后,场记到桌前打板,拍摄人员互相鞠躬着说“辛苦了,拍摄结束”。
选手们把收录声音的麦克风摘下,帮工作人员收拾桌上的盘子,互相交谈着。
“谢汖和岑行是真的不对付啊。”
“就那么一小碗麦片竟然吃这么久,估计一个不愿意喂,一个不愿意吃,互相给对方摆脸色。”
“毕竟以前是对家公司的,公司吵架的时候都要带上他们的标签啊。”
“那是,不过现在岑行的那家公司不行了啊,没了火种和岑行,一下没了好多热度。”
“所以说岑行才够狠啊,当初说离开就离开了,公司连改了三次合约都没留住她。”
“听说谢汖也要解约?”
“不可能,怎么可能,他现在前途这么好,待在公司绝对前程璀璨,怎么可能解约?”
“我表哥在那儿工作,听内部人员说的。”
“不可能,估计又是谣言。”
“现在岑行已经离开原公司了,按道理说她和谢汖也没什么对立关系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僵,你看拍摄,两人都没看对方一眼。”
“为了第一名呗,两人明里暗里都在争,节目录制第一天我问过岑行她来节目的目的是什么。”
“她说什么?”
“第一名。”
“那谢汖也不弱啊。”
“我也是这么跟岑行说的,我问她‘谢汖挺强的,你怎么看’。”
“她怎么说?”
“她原话这么说的。”
工作人员开口。
“他挺强的,但我也不弱。”
这一句话下来,工作人员和选手都纷纷看向谢汖和岑行他们那一桌。
“岑行和我想象里的性格差好多啊,私底下都不怎么说话。”
“像是翻版的谢汖。”
谢汖和岑行把桌布抬起来递给缅栀区的服务人员,对面几桌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在海风里被稀释得只剩下‘岑行’和‘谢汖’几个字。
收拾完后往回走,谢汖把手塞进卫衣口袋,总觉得侧手心那块发烫,像是贴上了一层胶带。
两个人沉默着往回走,还是岑行先打破了沉默。
“刚才我听见了几句话。”岑行语气里带着点笑,“说我们水火不容,为了第一名要争个头破血流。”
谢汖看向岑行,“还说你性格和镜头里不一样,私下和我一样不礼貌。”
“他们挺礼貌的。”岑行说,“背后议论人,声音还非得大到我听得到。”
“你怎么想?”谢汖开口。
“什么怎么想?”
“我们要真打起来。”谢汖侧过头,“你觉得谁能拿第一。”
岑行先是没说话,顿了顿后才开口。
“友谊第一。”
说完后两个人蜷缩进海风里,又开始不明所以地笑,还都是没声儿的笑,笑着又不看向对方,尤其是谢汖,手就跟凝固在了口袋里一样,不敢抽出来,生怕一抽出来,侧手心的胶带感也跟着消失进海风。
“其实人性格没这么多形容词,什么冷啊热的。”岑行说,“镜头里我习惯性地笑得多些,镜头下没什么笑,也不是因为心情不好,没那么多想法。”
“有的人喜欢给人贴标签。”谢汖说,“被贴上性格标签后,商品才方便贩卖。”
“可现在不是那个商品时代了。”岑行目视前方,“我以前的那个队长说过,我们笑也不是为了给自己贴上什么标签,而是让喜欢我们的人开心点,起码要让在电视外看着自己的父母开心。”
“那你开心吗?”谢汖看向岑行。
“啊…”岑行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问,顿了顿才开口。“挺开心的。”
声音低下来,又重复了一遍。“以前大家都在一起的时候,都还行。”
都能熬得过去。
谢汖深深地看了岑行一眼,才收回视线。
走到了汝窑屋的寄存点,节目助理拿着个包裹朝谢汖晃。“谢汖,你的包裹。”
谢汖走上前拿包裹,节目助理看了看谢汖,又看了看谢汖身后的岑行。“哟,你们俩关系挺好啊,我最近老见你们俩一起走。二组的人老造谣说你们要打架,让我把你们俩盯紧点儿。”
“不用盯。”谢汖接过包裹。“谢了。”
“不客气。”节目助理摇摇手。“不信谣,不传谣,从我做起。”
嘴上说着话,谢汖却觉得自己有病,从接过包裹这个动作起,到跟岑行告别、拿着包裹回到卧室的整个过程,他一直用的是左手,右手就跟被混凝土浇灌在了口袋里一样雷打不动。
把包裹放到桌上后,拿起刻刀的依旧是左手。
附着着胶带感的右手成了皇帝,穿着看不见的胶带新装被谢汖护在了口袋里,左手提着刻刀把包裹拆开,看的见的宽胶带在刀刃下“刺啦”分裂开,露出箱子里面的红色羽绒服。
羽绒服上还有一个便利贴,上面有着经纪人那熟悉的几个歪扭的大字。
‘请您看看短信。’
拿出手机后,第一眼就看到置顶的‘岑行’,往下翻了几个页面,才找到了已经冒出几十加短信的经纪人,点开后,全都是经纪人带着感叹号的发言。
谢汖瞥了几眼,直接划到了最下面,发了一句‘在’,用的依旧是左手。
‘你可终于上线了。’经纪人回得很快。
‘有事?’谢汖用左手摁动手机键盘。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这么大谱呢?有空刷视频,没空回我消息?’
‘没事我下线了。’
‘别别。’经纪人那头急了。‘我就是想问你声你包裹到了没?给你买的是跟岑行差不多款式的羽绒服,你都不知道有多难找,她那羽绒服应该是家里人给缝做的,我比对了好几家店铺才给你找到了差不多的版型。’
‘嗯。’
‘就一个嗯?比赛怎么样?’
‘还行。’
‘吃的穿的都还适应吗?’
‘嗯。’
‘你爸妈打电话给我了,说让我盯着你别又过度训练。’
‘好。’
‘啧,怎么跟你说个话这么难呢,跟挤牙膏一样,跟岑行说话你也这样儿吗?’
看到岑行两个字,谢汖才多打了一个字。‘不是’
对面又发了一长串长辈的嘱咐,最后才逐渐把话收尾。‘行了,也不打扰你了,这次我把羽绒服寄给你也算是给你的解约礼物了,公司上头全都舍不得你,把我骂得狗血淋头问我为什么没留住你。其实我是准备厚着我这脸皮再跟你求个两三次,但后来我想了想,就你这性格,就算我求你十次你也不可能回头。’
‘然后我在找岑行这羽绒服款式的时候,也看了不少岑行的采访,看到了一个视频,看着看着感慨也挺多的,我就觉得你骨子里跟她的想法一样,逐渐我也想开了,你们自己的路我们强求也强求不来,就好好放手吧’
说完这句话经纪人发了一些汝窑岛主题的表情包,又把话语里提到的采访视频给发了过来,标题上写的是‘岑行采访,想做的事’。
看到标题后谢汖就已经知道是哪次采访,退出和经纪人的谈话后,谢汖站起身,一边戴上耳机一边往盥洗室里走。
耳机里传来岑行的声音的时候水龙头被打开,流水往下流,谢汖弯下腰洗手。
手机被放在了缅栀木做的盥洗台上,里面的岑行还是穿得下红色羽绒服的年龄,看着镜头的眼里却有着超过这个年龄的坚定。
视频里的主持人问岑行。“像你这么小年龄出道,难道不会觉得辛苦吗?”
“论辛苦,太多人比我更辛苦。”视频里的岑行笑起来,“我还记得以前凌晨四点的时候爸爸起来串鱼饵,眼睛都快要黏起来了,抬起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说不能睡。”
“那舞台是你的梦想吗?”
“我暂时还没有梦想,我只有想做的事。”
“梦想和想做的事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视频里的岑行说着,“不一定每个人都会有梦想,这个词太大了,带着梦这个字,也就看起来过于遥远,过于强调这个词会让很多人焦虑,因为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有机会来思考梦想这个词的。”
“那请问岑行,对于你来说,什么叫做自己想做的事,难道是你想立马变得毫无顾忌吗?”
“不可能这么快。”视频里的岑行开口,“要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要有这个能力让自己毫无忌惮,这些东西都需要积累,需要去担心的事和人都太多了,不可能马上放下。”
“展开来说说?”
“不用展开,其实一句话就行了。”岑行说,“先入世,才有能力避世。”
耳机里的声音到这里,岑行笑起来,眼里的坚定化为了眼角往下弯的笑容。盯着视频的谢汖也跟着笑起来,这才笑到半途,又立马看向了一直在流水的水龙头,立马“啪”得抬手关上。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听着采访的间隙里,右手的胶带感早就被无意识地被洗去,只剩下不断往下流淌的水珠。
盥洗台镜子里的谢汖先是一愣,而后又无奈地笑起来,抬起手。
手不断往上抬,直到嘴碰到了手,在流淌着水珠的侧手心留下了一个吻。
耳机里又响起岑行那句。
“做你想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