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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魏白 ...


  •   季陨阳是被耳边的尖叫声吵醒的。

      从之前发生的事来看,她是被人电晕了。因为那人给她带上了眼罩,所以她看不见自己现在正在哪里。
      她的右耳朵被塞入了一只耳机,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鬼片。身边传来规律的晃椅子的声音和活物特有的存在感。于是她猜想是把她绑在这里的那个人正坐在她旁边和她用同一副耳机看鬼片。
      虽然她只能听就是了。

      是绑架吗?
      杀人?
      还是泄欲?
      绑她来这里干什么?
      季陨阳不动声色地思索着要怎么摆脱现状才好。

      耳垂边忽然被吹了一口气,搔得她有点痒痒。
      “你醒了。”那个人的声音很陌生,不是认识的人。

      “害怕吗?”那个人又问。

      季陨阳缓缓点了点头。

      她听到对方嘲笑时的吐气声。然而耳机里的声音被瞬间拔高好几度,电影中几个人看到鬼一起尖叫起来,一下放大好几倍的尖叫声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她下意识偏过头想躲。然而入耳式耳机被塞得很稳,完全扯不掉。季陨阳的头被那尖叫声震得嗡嗡的,对方却觉得这有趣极了。

      “好听吗?”他问。

      季陨阳觉得对于变态还是不要轻易搭话,因此保持着沉默是金的态度。

      耳机里的声音还是没有降下来,电影的配乐、人物的台词,还有各种拟物声充斥着她的右耳。就在她觉得快要被震聋了的时候,电影被按了暂停。

      季陨阳被耳朵里的回声震得眼前发白,有些想吐。

      这时,一只手撩起了她的头发。

      她下意识往旁边扭头躲了躲,被对方抓住头发一把拽了回来,后脑勺撞在椅背上,发出哐的一声钝响。

      魏白的手指在她的发丝中缠了几个卷,不吝夸奖,“你的长发很好看,又黑又亮,用来做纪念品刚好。”

      季陨阳问:“你是谁?”

      屋子里没有声音。

      “你要干什么?”季陨阳又问,“什么纪念品?”

      那个人还是不回答。

      自己的手被反绑在椅背后面,绳子在胸前交叉,肚子上被绑了一圈,脚踝也被扎住。
      眼珠子朝下看,从眼罩与脸庞不贴合的缝隙中隐约可以看见一点黯淡的蓝光。在电影播放的时候蓝光忽明忽暗,形状也在变化,季陨阳猜想那大概是在播放中的电脑屏幕发出来的。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但仍完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被人绑架的理由。

      如果不是绑架的话会是什么呢?

      啊,对了,纪念品。对方是这么说的。季陨阳回想了一下刚刚对方说的话,不由得联想到那些看过的犯罪电影。是指杀人后从受害者身上取下的纪念吗?

      “现在外面传染病那么严重,你不怕被传染吗?放我回去吧!”
      没想到话还没落,耳机里的声音又一次如开闸的洪水轰地袭向她的耳膜,对方一下子将音量调到最大,季陨阳顿时觉得大脑好似被谁轰了一炮,直震得迷迷瞪瞪,说不出话。

      耳边传来了对方低低的带着微喘的笑声,似乎是对她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感到十分愉悦。

      季陨阳感觉脑子发晕,整个脑袋都在嗡嗡响。

      而后,笑声渐渐拉开些距离,把她绑来的人似乎去了另一个房间。十来秒后,身后才又响起动静。
      “嚓嚓——”这回是刀片互相打磨的声音。

      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巴。

      一道冰凉凉的触感贴了上来。

      对方的大手盖在她的太阳穴上,按住了她的头。她冷汗直冒,连呼吸都轻了不少,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起菜市场中摊贩按住鱼头处理鱼时的景象。那时候她只觉得惯以为常,毫不在意,匆匆离开。未曾想自己有朝一日也变成鱼头。

      就这么死在不知道谁的手上,实在不甘心极了。受害者和施害者的命运究竟是由什么决定的呢?她恍然想到。
      然而分明是第一次思考到这个问题,却觉得有某种熟悉的感觉慢慢从大脑中苏醒了过来。

      刀锋落到她的右锁骨,被控制着力道,贴着脖颈的肌肤从下至上慢慢舔舐过去。

      她冷汗直冒。或许是怕吞口水带动喉咙蠕动不小心蹭到刀锋就会造成误伤,瞬间感觉口干舌燥,连津液也不再分泌。

      宽厚的刀片紧贴着她的下巴和脸庞,最后往上来到耳根。

      “或许耳朵也不错。”

      压住她太阳穴的手收回,转而拎起了自己的耳垂。刀锋抵在上面,季陨阳霎时间明白他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别怕,很快就好了。”他细碎的呢喃在她的耳边响起。

      一股细细的血流从季陨阳的耳根处爬过脖颈凸起的血管和青筋蜿蜒没入她上衣的衣领。

      一些陌生的片段在这时飞快地窜上季陨阳的脑海,然后像蒸发的雾气一样,什么也没留下。

      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桌上的电脑摄像头灯在这时忽然闪烁——一直从近处凝视魏白的那只眼睛终于眨了眨眼。

      下一秒,仓库的卷帘门外传来了异响。

      附近的AI智能警卫接收到来自总系统的情报,确定了魏白的位置,前来逮捕。

      仓库里的两个人都被那响动吓了一跳。魏白放下刀,朝卷帘门的方向看过去。

      耳根穿来辣辣的刺痛,季陨阳微微偏过头,却感觉有第三者正在慢慢靠近。

      仓库里除了一台开启的电脑没有其他光源。

      魏白像一只受惊的松鼠远远望着传来异响的卷帘门方向,屏息不敢上前。

      季陨阳凭着自己的感觉感觉到有东西正在靠近。

      果然,两个隐形AI从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仓库里因为卷帘门外传来的异响陷入了瞬间的沉默。在这片刻的寂静中,一根透明的绳套从魏白的头顶落下来,忽的猛地系紧。

      季陨阳被魏白的惊呼吓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听伴随着魏白短暂的挣扎声和急乱的呼吸,刀夸嚓落到了地上。不知被谁蹬了一脚,椅子连带着她向着另一边倒去。

      季陨阳连带着椅子倒在了地上,没一会儿,仓库里的挣扎声停止了。
      一只温暖的手陆续将捆缚她的绳子解开。

      “谢谢。”她第一反应觉得是警察。

      对方没有答话。

      她想拉下眼罩。被对方捉住手腕阻止了。季陨阳顿了顿,立马察觉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她识趣地把手放下来,“你们是谁?”,那只捉住她的手也放开了她,却没有回答。

      十来秒后,她试探性地又要拉下眼罩,那只阻止的大手已经不在。

      眼罩一下就拉了下来,幽暗的仓库里却已经没了刚刚就她的那个人和把她绑来的那人的身影。

      季陨阳错愕地环顾了一圈。除了耳垂下被人浅浅地割了一刀,以及倒在地上的椅子,松落在椅子附近的绳子、滑到角落的菜刀等物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这里的其他一切显得那么空荡。

      卷帘门的异响仍在继续。

      季陨阳好奇地靠近过去,在离得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猫叫。顿时落了心。

      她被人莫名其妙绑到这里,差点耳朵就被割掉了。按理说,她现在应该马上去报警。然而,凶手和救她的人现在却都不见了。如果报警的话是否会让自己反而陷入某起失踪案的风波里呢?

      刚刚救了她的到底是谁?总之,先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吧。

      她踉踉跄跄,刚刚的惊恐还未从心头散去,有些腿软。在偌大的仓库里七拐八拐,又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好不容易在和来路相反的方向找到了一条开着一条缝的小门。

      救她的人应该也是从这扇小门偷偷潜进来的吧。

      她想着,拉长袖子蒙住手,拉开门,没有留下指纹,逃了出去。

      三分钟后,两个AI智能警卫凭着接收到的定位找到了这里。然而里面已经空空如也,人去楼空。

      他们站在倾倒的椅子边上,脚边是松落的绳子,不远处的地板横陈着一把光泽的菜刀,面面相觑。正准备将实时状况传回A3,没想到下一秒双双脚步一顿,一段虚假的记忆通过它们代替了原本要传达过去的数据发送了回去。两个智能人对看一眼,还来不及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关于此次出勤记忆的存储区就让出了空间,新的记忆数据存储进来。操作记录的相关数据被删除得一干二净。

      两个AI警卫同时露出了不同刚刚的认真表情。
      呼吸间,全然忘记了上一秒记忆数据被人删除、替换的事。

      魏白昏过去的期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从七年前萨尔市的那个家里醒来,后来画面一转,变成了他拖着纪龙的尸体和他那根球棒在荒废的老旧隧道里前行。
      这个梦这些年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晚上就会梦到。在那条深邃漆黑的隧道里,纪龙的手里一直抓着那根棒子。这时,球棒不同于人体在地面拖曳而发出的声音,与隧道里静谧的水滴声交融到一起……而他,提着他的后领,将他血淋淋的身体拖进隧道的深处……梦的内容对他而言已经无比熟悉。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梦却不一样。

      隧道里,被拖着前行的纪龙忽然睁开了眼睛。
      魏白被吓了一大跳。猛然间从床上醒来。是他在锦绣家园的房间。早晨,天还没全亮。楼下又传来了那两口子的吵吵声,楼上的小孩子又开始调皮,弄得天花板不时响。
      他恍恍惚惚从床上坐起来,回忆起之前做的梦,有些心惊。习惯性地首先撩开窗帘一角窥视外面,目光先在小区楼下转了一圈,然后拿起望远镜通过帘缝窥视对楼的窗户。

      那家住着个独居女孩,和人的交集很少,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对了,目标——魏白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他回过头,家里的一切分明没有什么变化,可是他却有一种双脚没有蹋在实地上的恍惚感。

      他心不在焉地放下了窥探的帘子,在自己家里游魂似的转了一圈,像往常那样打开电视,然后走到厨房。

      在看到菜刀安然无恙地插在刀架上的时候,终于感到后背一凉,回想起来之前自己做过的事情。

      那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回家的?

      他赶忙跑回房间取来望远镜,像一只在近处蛰伏血肉的蚊子,大半个身子都藏在墙后的黑暗里面,只有一只眼睛偷偷透过帘隙窥视着外面的世界。从窗户边再次偷窥起对面楼层的那个女孩。

      那家仍然没有人。
      是被他留在仓库里了吗?他刚想到。视线不由得习惯性下移到了对层楼下那家纪性夫妻。

      老夫妇像往常一样穿梭在厨房与客厅、卧房之间。他们起得早,每天早早就会起来煮早餐。魏白像往常一样偷窥了一会儿,正准备放下,余光中却发现在他们家的走廊里多出了第三双脚。

      电视机放了一会儿广告,像往常一样开始播放起早间新闻。

      魏白忽然感到某种奇怪的不协调和熟悉。

      他换了只手,复举起望远镜,想去看出现在纪家老夫妇家里的人。

      然而没想到,那人似是与他心有所感,慢慢从视线盲区里走到了阳台来。

      魏白举起望远镜,视线刚好与那人撞上,一下子吓得屁滚尿流,连退好几步,呆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纪纪纪……纪……纪……”他浑身打着哆嗦,吓得魂不附体,连话也说不清楚。双目大睁,明显脑袋已经转不过来,一副失神落魄。

      世界一瞬间变得十分寂静。

      对面的阳台上,七年前被他亲手杀死并处理了尸体的纪龙阴恻恻地微笑着对上了他的视线。

      这怎么可能!

      不对!肯定不对!

      魏白不信!

      他颤巍巍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远离窗户的方向爬去。似乎远离了那扇看见纪龙的窗户,世界才能摆脱那份寂静。果然,电视机的声音姗姗来迟地传来。

      “下面是来自……社的一条新闻,”魏白却因为魂不附体一下没听清楚前半句。

      “自半个月前开始,我省各区县市陆续有失踪人口被找回。截至今日零点,已有81名我市失踪人口被陆续找回……”

      失踪。

      失踪?

      耳边忽然传来了锃锃锃锃的切菜声。
      纪龙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当初定的就是失踪。
      咦,好熟悉。
      魏白后背一凉,猛然惊醒,对了,这条新闻不是早上的时候他才听过的吗……

      滴答。

      一滴水落在魏白的眉间。

      魏白缓缓睁开眼,头顶是无边的黑暗。

      而他浑身被捆住,在黑暗中被人不停地向前拖行。

      “你…是谁?放开我,放开我!“他慌张起来。

      前面开路的人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一下,又继续前进。

      魏白听到了自己的回声,加上这里的黑暗、恶臭,和不时从上方落在他身上的污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很这里很像的地方。

      隧道。

      他害怕地哭了出来,“放开我,放开我!这里,我不要……我不要去里面!放开我,我错了!你放了我,我去自首!……”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突然一下,球棒敲击隧道壁发出的脆响。脆响在空洞的隧道中又产生出重重叠叠的回响。从这里散发出去,又回来,全都钻进魏白的耳朵里。

      “你是谁!放了我!放开!求求你!我错了!放开我!……”

      他越是喊,那球棒越是保持着节奏不慌不忙地敲击着墙壁。“叮……叮……叮……”

      “自半个月前开始,我省各区县市陆续有失踪人口被找回。”早上的新闻和梦里的主播声音重叠在了一起,魏白不可置信地仰头盯着前方的那个把他带向隧道深处的黑影。

      “纪龙。”
      那黑影果然顿了一下。然后又不紧不慢地拖着他朝更深处前进。

      “你没死?”魏白满脸不可置信,狠狠喊道:“不,不可能的,你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没死!纪龙!你是不是纪龙!”猛地又如发疯般自问自答,“不,你不是!你把我带到这来干什么?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放开我!!!你忘了,我们……我们是同学……”

      污水溅在了魏白的脸上。他们已经来到隧道的最深处。空荡的废弃隧道中,污水坑、垃圾、苔藓随处可见。纪龙的金属球棒仍然循着节奏一下一下敲击着墙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明明是在黑暗中,却丝毫没影响“纪龙”的动作。一张胶布封住了魏白的嘴和他接下来所有的痛呼。

      “纪龙”举起球棒,就像他七年前对他尸体所做的那样,将他的四肢尽数打断,然后结束了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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