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楼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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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推开教室门，滚烫的热浪扑面袭来。肖梓年不耐烦地用检讨书扇风，奈何越扇越热。夏蝉的厉声尖叫异常聒噪，与走廊嘈杂的喧哗声充斥着整个脑袋。肖梓年推开顾昔迟办公室的门，推开——推不动，门锁上了，吃了个闭门羹。
这时，上课铃轰然打响，原本在走廊上假借“遛鸟”之名偷拍的人须臾化为鸟兽散缩回教室，只从玻璃窗里投出一道道八卦的目光，跟狗仔队似地偷窥着肖梓年的一举一动。
肖梓年对这些目光习以为常，在“回教室上课”和“找亲爹回家”中毅然选择了后者，转身去行政楼，想去校长办公室溜一圈打探打探消息。他顺着楼梯间往下走，走到二楼就听见“咚”地一声闷响。
肖梓年低头从楼梯扶手与台阶的缝隙间往下看，一楼楼梯间的角落，一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黄毛同志被另一位同志按在墙上，一头乱蓬蓬的黄毛半罩着犀利的眼眸，隔大老远都能看到他眼中的愤怒与不甘，一身非主流造型，典型的社会青年。
这人可是二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就是那个叫人在校门口堵肖梓年然后被反揍成猪头的二货。最后还因为怂成了肖梓年手下的小弟一枚，原校霸三班人士李焘。
把李焘按在墙上的男生看不到正脸，从肖梓年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头干净利落的乌发和一个高挑的背影。
“……我靠你谁啊？我不就骂了你一句吗你还敢打我？二中谁不知道我李焘的名号，谁不知道我有校霸罩着啊！信不信我肖哥……”李焘被揍成那样了还不忘“推销”自个老大，肖梓年心里默默地给他点了支烛：兄弟你可真敬业，不过这次我可帮不了你。
肖梓年从楼上下来，面对着他的李焘最先看到他，立刻两眼放光盯着从天而降的救世主：“肖哥肖哥！救……”
那个背对着肖梓年的男生闻言回头。男生的肤色有些过分的苍白，修长锋利的剑眉横飞入鬓，一双黝黑的星眸中夹杂着几分警惕与薄凉。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微抿着略显苍白的唇，像极了一头大病初愈的兽，羸弱却危险。他微微仰头注视着肖梓年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剑眉轻挑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错愕。
肖梓年从俯视渐渐变成了仰视，走到了男生面前与他平静地对视了一会后——毅然侧身与他擦肩而过。
长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这不，顾昔迟才回来一天，哦不，半天，肖梓年统领的二中校霸政府就垮台了。
最懵圈的还是李焘。肖哥您……您真的不考虑一下顺手救救你可怜的的小弟吗？！
肖梓年默默地无视了李焘伸出的尔康手，内心狂刷着内心弹幕：兄弟你自求多福吧！先不提那个眼镜哥比他高了一个头，他像是那种惹事生非的人吗？？？不过那眼镜哥长得挺标致的……而且还眼熟。但记忆里没有人能和这张脸对上号，或许只是在大街上见过的路人甲……
目送了肖梓年高冷潇洒的背影，戴眼镜的男生转过头冷冷地瞥了一眼李焘，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只剩一只在风中凌乱的前任校霸。
肖梓年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徐校长是位和蔼可亲的胖老头儿，肖梓年还没说得上话就被拽到沙发上坐好，徐校长就开始对他的暑假生活进行了一番详细逼问后又来了一通长篇大论的思想教育，听得肖梓年额上青筋乱跳。
眼见徐校长没完没了，肖梓年也顾不上礼貌了，打断道：“徐老，我是来找……”
“找什么找？哎，小年呐，你不上课来找什么？不管是什么时候，学习才是最主要的啊……”得，换来了另一番喋喋不休，肖梓年表示脑仁疼。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铃打响，肖梓年趁机插言：“徐老，我是来找顾昔迟教老师的。”
“哦，小迟啊，他回去了。我说小年呐……”徐校长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继续道。
肖梓年：“……”所以他为什么不直接给顾昔迟打电话？？？
“……想当年小迟可是那一届的省文科状元啊，他……”徐校长话音未落，肖梓年“呵呵”强笑道：“徐老，我把东西落在教室里了，这会放学再不去拿教室门就要锁了，我先走啦哈，谢谢您的指导我改日再来。”鬼才想改日再莅临如此磨人的话痨中心。
徐校长哀叹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啊，丢三落四的。行了，去吧。”
得到应许后肖梓年如获新生般拉门冲了出去，门还没关上就撞到人了。鼻梁撞到那人坚硬的胸膛上，淡淡的阳光暖味儿钻入酸涩的鼻腔。
“对不起。”那人后退了半步，清朗的嗓音中带着淡淡的歉意。
肖梓年下意识的一句“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闻言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本来就是自己没看路撞到了别人，没什么好计较的。再转念抬头看着面前的人，那一句“没关系”也卡住了——这不刚才楼梯间那狂霸酷拽的眼镜哥吗？！
眼镜哥，哦不，戴眼镜的帅哥似是颇为意外地挑了下眉。门内的徐校长听见了动静喊道：“门口那儿是小舒吧？等你老久了。杵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
肖梓年侧身让出一条道路让男生过去，男生眯起眸子神色不明看了一眼肖梓年，与他擦肩而过。
残余在空气中的暖让肖梓年惦记了一路，莫名的熟悉感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
肖梓年家住离二中不远的城郊别墅区，走路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炎夏走路回家可不是个明智之举，即使已是日落时分，毒辣的太阳光也差点灼烧掉他一层皮。盯着一脑门的热汗迫不及待地到开家门，空调清凉的风夹带着从厨房飘来糖醋排骨的香甜，立刻让他将心事抛诸脑后。
他连鞋都没换，把抓了一路的检讨书随手扔在餐桌上，一个箭步冲进厨房。顾昔迟没有带他的装逼眼镜，正眯眼看着锅里小火熬着的排骨，腰间还系着个有点可笑的碎花围裙。
“糖醋排骨哇！小爹我爱你。”肖梓年雀跃地抄起一双筷子伸向锅里，顾昔迟一锅铲拍开： “爱是能随便说的吗？去去去洗澡去，排骨还没熟。”
肖梓年飞了记白眼：“你是我爹，爱你不天经地义吗？”
顾昔迟愣了愣，肖梓年见他笑容轻僵，有些不知所措：“小爹我……”
“阿年，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记住。”顾昔迟放下锅铲，桃花眼中看不出情绪：“这些年来，我和你老爹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你可以依靠的后盾，但同时，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做违心的选择。我们会一直在你身后——”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肖梓年听得一愣一愣的，顾昔迟和肖宧虽然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但从来都没有弃他于不顾。每次惹了事只要被他们知道了，不管隔多远都会给他收拾烂摊子，因为他小时候性子野，因为总闯祸，顾昔迟有时特地从外地赶回来只为了抽他一顿。可是抽完之后呢？会心疼会关切，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即使他是领养的孩子也从不觉得自己缺失父母的爱。
顾昔迟有些多愁善感，肖梓年似是受到了他的一丝影响，此刻有些小感动。还未等他酝酿起情绪，顾昔迟接着的话让他的幻想来了个“碎碎平安”：“——那是不可能的。”
肖梓年：“……”
果不其然，顾昔迟就是一个杀手，早上残忍地掐灭了他的希望，这会扑灭了他的感动，他要收回之前的一切想法！！！话题如此地严肃，但气氛已经消失殆尽了。不过见顾昔迟还有心情玩文字游戏，肖梓年顿时觉得放松了一些。
“你快十八了，自己选的路自己走，以后有事自行解决。还有，不要随随便便撒娇说爱，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肖梓年听着顾昔迟啰里吧嗦，发现他真的越来越适合“娘亲”这一家庭角色了。堂堂国文系教授教书育人怎么越教越啰嗦？
所幸顾昔迟看他大汗淋漓，怕他吹空调着凉，啰嗦了一会儿后就放他上楼洗澡了，只是顾昔迟那番话有些可疑。按理来说顾昔迟和肖宧差都是话不多的人，再说了顾昔迟从来没有把肖宧扔下独自跑回来的情况，两人歪腻的时候和连体婴没啥区别……莫不是……吵架了？！不行，得偷偷问问老爹是不是又跪搓衣板了！
想到这，肖梓年草草冲掉身上的泡沫后随手抓了条裤子套上，在房间找了一圈手机才想起来手机连同检讨书一块儿被他扔在餐桌上了，于是匆匆下楼。装修是古欧和中国风格的结合从楼梯上下来要先穿过客厅才能到餐厅厨房。
肖梓年“嗒嗒嗒”地圾着拖鞋风风火火穿过客厅冲向餐厅。然而，到餐桌面前的时候觉得似乎不对劲，后退几步猛然看向客厅——沙发上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那人有些惊讶地注视着“裸奔”的肖梓年，抿着的唇角微微上扬。这不是刚才在学校遇到的眼镜哥吗？？！！！肖梓年和对面的同志大眼瞪小眼，男生与他对望了片刻，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腹肌上，眼中的笑意肆意倾泻，毫不掩饰，肖梓年的脸色难看得像活活生吞了三斤砒霜。什么情况？玩大变活人？？？
“肖梓年你又欠收拾了？衣服不穿衣服显摆腹肌？头发也不吹，是起火了着急去逃命啊？！”顾昔迟抄起餐桌上的检讨书卷成筒在肖梓年背上不轻不重抽了一下。
“……小爹这人怎么进来的？？？”肖梓年抓了把湿漉漉的头发。
顾昔迟一脸莫名其妙：“什么怎么进来的，我开的门啊，难不成像你一样闲得发慌爬窗进来然后把门牙磕断？”
眼见顾昔迟扒拉出来了自己的黑历史，肖梓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不是，我想问的是，他是谁啊？”
男生站了起来走到肖梓年面前，介绍道：“久仰，肖梓年同学。我叫舒椋棐，顾老师是我的私人家教，我和你一样就读高三。今天刚转入你们学校，还请多多关照。”
如此冷统的自我介绍，肖梓年看着舒椋棐无懈可击的微笑觉得他说出来像是在念书一样，恍惚间如同沐浴在三月的春光中，与楼梯间遇到的那个危险货判若两人。
在顾昔迟的虎视眈眈下，肖梓年不情不愿地挤出一丝微笑，伸出手：“你好。”
舒椋棐的笑意愈发浓烈了，伸出手与他相握，却只是礼貌地握住了手指尖。
肖梓年只觉得这人十分奇怪，明明是温柔和煦的笑容却有种头皮发麻的轻微不适感。
“好了，上楼穿好衣服再下来吃饭。”顾昔迟知道肖梓年不喜陌生人，见他表情微僵，便戳了戳他，然后示意舒椋棐和自己去餐厅。
肖梓年黑着脸上楼，要不是看在顾昔迟的份上，他早就翻脸了。奇奇怪怪的人，楼梯间狂霸酷拽的眼镜哥现在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装给谁看？不过吐槽归吐槽，他要是把这些话当着顾昔迟的面说出来教鞭都得抽断……
穿好衣服下来刚到餐桌前，就看到顾昔迟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他，手边摆着那一份检讨书。惨了。肖梓年的脑海被一个念头占据了：要死，小爹看了那份检讨书……
肖梓年对于作文真的是一窍不通。小学初中写记叙文随随便便编几句也能蒙混过关拿个及格分，但高中的议论文真的要命。什么论点论据，鬼知道怎么按逻辑排列啊？写检讨书不就相当于一片记叙文外加驳论文，提出自己的错误观点再自我否认吗？？？他要是能写出来就不会得到作文书大礼包了…….
想到这，他瞥了一眼坐在顾昔迟对面的舒椋棐，又是那副招牌微笑。很好，家丑不可外扬，幸好顾昔迟没有说，不然他的高冷人设就挂不住了。默默翻了个白眼后，冒着被剁了下菜的风险挨着顾昔迟右边坐下。顾昔迟什么也没说，三人开始动筷。
顾昔迟的厨艺谈不上特别好，但肖梓年一直觉得他做的糖醋排骨是自己的最爱。顾昔迟吃得不多，舒椋棐几乎不动荤菜，一盘排骨基本都进了肖梓年的肚里。既然饭前没说什么，那饭后教育是免不了的，还不如先吃饱再挨训。
果然，三人沉默地吃完饭后，顾昔迟发言了：“椋棐，你在客厅先在客厅坐一会，肖梓年你把盘子收拾了到我书房来。”
说完就拿着检讨书上楼了。肖梓年把碗一股脑门塞进洗碗机后，硬着头皮去三楼书房。走上台阶，看到了在客厅用平板电脑看资料的舒椋棐。窗外的余晖透过玻璃窗披在舒椋棐单薄的身形上，肖梓年突然间发现舒椋棐不是一般地瘦。露在外面的肤是没有血色的苍白，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关节处还能清晰地看到骨骼结构。顺着脖颈往下看，精致的锁骨无比显眼。
舒椋棐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疑惑地抬起头。然后肖梓年发现他笑了。只不过这个笑，和平日的不太一样，没有那么地张扬和煦，像是一场滋润的春雨慢慢地晕染开来，没有头皮发麻的不适，只有温柔，以及——肖梓年看得不真切——那笑容似乎有点悲伤。
一恍惚，舒椋棐便若无其事地挪开了脸，那一刹那的微笑模糊在了黄晕中，像是不曾存在过。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楼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