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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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天空上的星子亮的吓人，小型动物窜动的沙沙声和风摇动枝桠的声音揉在一起，米娜奶奶嘴里叼着一根燃到半截的烟，手中的帕子擦拭着长枪。
烟嘴末端再也抖不出火星子，她微眯着眼睛从胸口摸出一块铜色的怀表，哈了口气，再用袖口内侧擦干净，翻开盖子，内壁投影出两道半截拇指大的虚影，一男一女。许是怀表太过老旧，看不清虚影的模样。米娜的目光停留了片刻，轻哼了声，又转向表盘：4：20。
她起身撩开身后的帘子，抬眼便望见两点金色光从黑暗中跃出，贪婪饥渴的恶意赤裸裸的显现出来，米娜不自觉地弓下腰，攥紧身侧的匕首，另一只手摁开怀表。借助着虚影微弱的光芒，她松了口气——是塔尘，他蹲在魔法书的睡袋旁，面无表情的脸蛋转向米娜，在微光照亮米娜的时候变得委屈巴巴。
“你在干什么？”米娜吁了口气，如果塔尘这样怪异的盯着戚眠，她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挥舞着刀冲过去。
“米娜奶奶，我饿了。”塔尘小声地说。“我不想吵醒书书和眠眠姐姐。”
“你等等。”米娜悄声走近戚眠，撩开她披散的长发，将微光靠近她的脖子处。白日里白皙光洁的皮肤布满灰蓝色的龟裂纹，微光又移向她的脸庞，睡得很香，香的口水都流出来了。米娜笑着拿戚眠的睡袋布料擦干净她的口水，心想：这孩子好久没睡个好觉了。
塔尘像个过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背着小手站在一旁，不住往戚眠哪里瞟的眼神里充满着羡慕。
“来，多吃几个果子。”米娜将之前多采的果子从背包里扔给塔尘。看着他狼吞虎咽地样子，米娜默默的又从包的底层摸索出肉干和压缩饼干。
“慢点吃。”米娜顺了顺塔尘头上的毛，“你刚刚很奇怪。”
明显感觉到手下的小东西一哆嗦，她没再说话，只是搂过团成一团的小家伙。
“我，我太饿了。”一面塞着牛肉干，一面含糊不清的解释的塔尘哭得稀里哗啦，“我真的好饿，我控制不住自己，嗝。”
米娜擦干他的眼泪，轻拍塔尘的后背。
“我，我好久都没有吃东西了......嗝。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咳咳，我不敢说，太饿了，我，我就控制不了自己......我不想的....5555”塔尘拿起了最后一块肉干。
“......你以前住在哪？家里的人呢？”米娜将水壶递过去。
“一个，房间里，我只记得有人会给我送吃的。还有一个很好的大叔，他不见了之后我就没吃过东西了。我不知道家人，我应该没有家人，和我在一起的只有书书了。”解决了大半压缩饼干。
米娜不愿再问了，战争年代里这样悲伤的故事实在太多太多。塔尘的家庭应该比较富裕，至少是有办法将他们两个塞进那种小型飞船逃生，而他们也足够幸运的来到比较安稳，技术比较落后的克拉克星，不然早在星球外就被探测防卫系统给歼灭了。
“好些了吗？”
“好点了。”好点点了，不会饿的发疯那种。其实，还是饿。
“明天我给你去抓肉回来吃，你要吃几头？”米娜将果核，包装袋收拾干净，半认真半玩笑的说。
“10头！”塔尘掰手指粗略的估计了下。
“哈哈哈哈哈哈，好嘞，那你要吃完哦！”有多久没有看见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了，米娜笑得花枝乱颤，“来拉勾勾。”
“嗯。米娜奶奶，你要一直不睡吗？”想到明天能够将胃里的沟壑填平一点，塔尘有点小兴奋。
“不呀，我要是熬一晚上夜明天谁去给你抓肉？得把你戚涵爷爷摇起来守下半夜。”米娜起身顺势拎起塔尘抱在怀里，“晚上要和我一起睡吗？”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星星眼。
“嗯，走吧。”
克拉克星上最大的森林，米诺尔森林，被认为是这颗星球生命的起源。森林广阔无垠，覆盖了这颗星球大概二分之一的面积，物种丰富。人们在森林外围修建城市，生活，部分原因是敬畏，部分原因是森林中有含量极高的塔尘，适配度低的人稍不注意便有可能暴毙而亡，因而居住在米诺尔森林的生物基本都不是什么善茬。
财富，幸运总与危险相伴，反之亦然。
有一种人，他们适配性极高，穿梭在宇宙中专为富人权贵们寻找大量含有塔尘的物质。他们不属于任何一个种族，任何一个国家，却能自由的穿梭于星际。既受有的人狂热的崇拜，又被有的人唾弃。
他们是流浪者，追逐利益，孤独的流浪于星际。
“所以，流浪者们都是选择单独生活，行动？不会聚集在一起？”褐色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晃动的树叶下探出来，圆圆的大镜片下湿漉漉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莫提叔叔，他们相互直接会有联系吗？”
拎着小男孩的后衣领子，莫提大叔将埃斯从繁茂的树叶中提溜出来。他瞥了一眼男孩抱在怀里的本子和被露水打湿的衣袖，拧着眉头蹲下来整理他的衣衫。“快回去......”
“嘻嘻，大叔你不用担心啦，昨晚00点我已经满了15岁了，可以出入森林的浅层去了。而且我是为了作业，学校的作业才来的!奶奶也同意了。”埃斯骄傲的扬了扬下巴，“你以前真的是流浪者吗？”
如果不是和埃斯一家生活了5，6年，就连莫提这种离职流浪者也很难想象这个矮小的，书呆子一样孩子有s的潜力，而且，还被家人保护的这么好。无论战争与否，天赋高的孩子总会被争先恐后地捧上高处，去追逐所谓的更好的生活。但埃斯的家人不同，那个和埃斯相依为命的露西亚奶奶，她宁愿让孙子忍受被腐蚀力量的疼痛，也不愿让他暴露。
是金子总会发光，藏不住的，莫提心想。他的目光触及到埃斯松开的领口，富有光泽的黑色宝石露出尖尖角，莫提装作没看见，起身拿起自己的工具箱。
“我以前是流浪者。聚集？流浪者从不聚集，很多时候我们甚至是敌人。毕竟高纯度的塔尘太稀少了，谁会无缘无故和竞争者友好相处呢？”莫提拨开前面的叶子，脚底的树枝踩得嘎吱嘎吱响，丝毫不在意身后行走的有些勉强的埃斯。
“所以，你脸上的疤也是被流浪者弄伤的？”看着前面高大的背影不再发言，埃斯有些后悔自己嘴快，这种私密问题，提莫大叔从来不会回答。
“对不起，莫提大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没事儿。”
又是“没事。”，哎，果然生气了。埃斯举起本子掩盖住懊悔的表情，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
“莫提大叔，对不起。”
“莫提大叔，对不起嘛。”
“莫提大叔~对不起啦~”
“......”叹了口气，莫提最终还是屈服了，“任何人都可以成为流浪者。很多人觉得一定是生活不下去的人，或者爱财如命的人会选择成为流浪者。这种想没有什么错，毕竟因为战争有不少人都是为了活命。但大多数流浪者......啊,怎么说，就是突然有一天就想放下现有的一切，成为流浪者。当然，有钱又能守得住财的流浪者大多不会去寻找塔尘......”
“唔。”埋头记笔记的埃斯一脑袋撞上了前面的人。他抬头便看见莫提大叔转过身面对自己，面无表情，眼珠咕噜转了一圈后停在向下的方向俯看。
“啊，突然有一天就想放下现有的一切，成为流浪者。突然有一天......成为流浪者。啊，你知道为什么吗？”眼前的“莫提大叔”俯下身凑到埃斯脸前，应该是想露出个和蔼的微笑，却像个卡机的机器人一样抽搐，诡异极了。
从头到脚的恶寒让埃斯脑子清醒可身体却又无法动弹，他记住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埃斯大叔身上不一样的气味，瞳孔里倒影着的呆掉的自己，还有拴住自己手脚的恐惧。怎么回事？我该做些什么？“莫提大叔”攀上埃斯身体的触感，一寸寸的吞噬埃斯的意识。
我该做些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他们，他们是被征召的，有东西在呼唤他们。他们称他是神。啊，可莫提还是找不到神，所以莫提离开了。他们称他是神......”“莫提”的脸开始肿胀，一会儿红色，一会儿蓝色，撑破的裂缝里长出了手臂向上挥舞。他的语调愈发激昂。
“神”是什么意思？有这个词语吗？
“神”是什么意思？有这个词语吗？
“神”是什么意思？有......
“他们，他们称他是，神......”由最开始狂热的嚎叫，到以如同生锈的门槛拖动般嘎吱结尾，埃斯看见了。埃斯看见巨大的黑色石头从天而降，将怪物砸的稀烂，染红了视野里的所有东西。终于，被死死禁锢住的埃斯可以放声尖叫。
“24号床患者应激反应，注意注意。滴滴。”
“新型LUC适应剂已准备好，准备注射。
1，
2，
3......”
“患者无不良反应，情绪逐渐稳定。体内塔尘含量增长稳定。
观测预计时长3小时。”
“......体内塔尘量增长速度大于以往20%......患者体内出血严重......
预警！预警！
皮肤皲裂50%
患者意识已不清醒”
“新型LUC适应剂第78期实验失败，
患者未报废，仍可使用。使用率30%”
一张床，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繁忙又空空荡荡的房间。精密的自动化仪器环绕在埃斯的周围的工作。听到实验结束的声音，本应奄奄一息的埃斯猛地睁开双眼，淡茶色的眼珠咕噜咕噜转圈圈。然后死死的盯着银色金属上倒映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努力想象细线穿过自己肌肤的痛感。
第34天，这是埃斯醒来的第34天，感受不了任何疼痛的第34天，无数次反复做着同一个梦的第34天。他很想知道，谁是他们口中的莫提大叔，为什么自己躺在这里，为什么他们说着自己听不懂的专业术语，为什么，隔着防护墙自己能够听见他们所有人说话。
就像现在，一群年老的小老头们讨论LUC的用量问题，年轻的小老头们讨论什么时候这个患者会报废，普通的小老头讨论下班吃什么。办公室里的戴着帽子的秃顶大叔呵斥电话里的人什么时候能搞到塔尘，而办公室外的肥硕女人在尖叫什么时候能搞到办公室里的男人。
我真是闲的蛋疼，呆在这里真无聊。埃斯看着炫目的灯光想。我想奶奶织的毛衣上的奶香味了，还有厨房里浓郁的焦炭味儿，我想回去了，快点报废吧，快点把我扔出去吧。
“你可以让我告诉他们我想回去吗？”瞳孔在聚光灯下逐渐失焦，埃斯感觉自己好似掉进了光里的另一个世界一样，他想象自己坐在一把摇摇晃晃的木头椅子上，或者是他自己在强迫椅子一摇一摆，对着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我都快烦死了。”像钟摆一样晃荡的脑袋对着白色的光发着牢骚。
“我知道你在这里。我醒了就知道你在这里。”这次埃斯知道了，不是自己在晃动，而是椅子载着自己跳舞。他就像被缝在底座上的玩偶一样，被裹挟着跳动。
“让我回去！信不信我他妈把你拆了！”一改之前温和的语气，暴怒的埃斯一脚踹断了椅子的一只脚。
一瘸一拐的椅子依旧坚持着转动，不紧不慢优雅地，哒哒哒地踏动着舞步。踏在一片又一片破碎的光上
带着埃斯一起掉了下去。
“警报，警报，患者观察室监控损坏，电力系统遭到破......”
“嗯哼？这个怎么玩儿来着。咳咳，警报警报，狂妄的小羊羔们还有2秒逃跑哦~”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 1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