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夺》若水千渡

1、衍山雨落

　　2015年3月的一个雨夜，洛城衍山。

　　仁衍街上几乎没人冒雨而行，淅淅沥沥的雨声覆盖着往日喧闹的仁衍市区。一家便利店的老板刚吃完饭，刚想拾起餐盘，却眼尖地看到她店外的水泥阶上坐着一个人，很难不注意到这个人，这么大的雨，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蜷缩着坐在地上，一口一口吃着那种干巴的面包。

　　这个人应该还是个女学生。

　　“现在女学生也不是什么好鸟，作孽啊。”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在温暖的店里坐着看了五分钟，突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径直走了进来。

　　锃亮的男士皮鞋在店里留下了潮湿的鞋印，年轻男人注意到地上的水渍后，略显烦躁的拉扯了下他的领带，走向了饮料区，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依云。

　　便利店老板一看他拿了自己店里最贵的矿泉水，心情多云转晴，连忙问：“您还需要点什么？”
　　男人没理他，那双浓墨般的眼投向了便利店老板身后的玻璃墙，准确来说，他是在看墙外那个坐在地上被雨淋着的吃着干面包的女孩。

　　“一把雨伞。”男人突然说道。

　　“啊？哦好的没问题。”便利店老板拿了一把最好的雨伞给他，男人递了一张红钞过来:“不用找了。”

　　话音未落，男人已经离开了便利店，像是有什么急事。

　　便利店老板正琢磨这个男人的职业，却眼尖的看到外面那个女孩也不了人影。

　　她要去哪？

　　陈予笙全身湿透。她虚弱地挪动着，三月的雨，冷的像冰锥，刺在她早已探不出热度的皮肤上。

　　好沉，好重，好远。

　　脚下一个不稳，她跪到了地上，细碎坚硬的石头划破了她的膝盖，眼皮也变得很重，她用力挣开眼睛，却是螳臂当车。

　　在这歇一会也没事吧，她实在动不了了，陈予笙就这样在雨地上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觉得似乎雨停了。

　　哦，原来是错觉，雨没停。

　　不对？陈予笙一个惊颤，她的头顶上有人撑着一把雨伞，在顺着望去，伞的主人是个陌生男人。

　　她惊呼一声，爬开了。

　　你是谁？要做什么？

　　陈予笙刚想问，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说话，她挣扎地要起来，恐陌生男子对她不利。

　　突然，她听到一道冒着寒气的声音：“呵。”

　　这道冷嗤刺痛了陈予笙余数不多的尊严，倒也让她冷静下来，这个男人对她没什么恶意，她靠着为数不多的力气，缓缓地站了起来，深呼吸，打量着那个黑衣男人。

　　他问：“这样就倒下了？”

　　莫名其妙的问题，加上他陌生却又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一张脸，陈予笙问：“你是谁？”

　　他说：“我是谁很重要？”

　　男人把手中的那瓶依云扔给她，“好好活着，去报复，去夺，夺不到你就抢，抢不到你就偷，不人不鬼的我看着恶心。”

　　字字诛心，她脸上早已没有血色，正如他所说，人不人，鬼不鬼。

　　活着？为什么活着？怎么报复回去？有什么资格去夺回来？她自暴自弃地笑了一下：“看够了没，你可以滚了。”

　　“你有时间在这消沉，我没时间陪你。”他拿出钱包，把里面的红钞全部拿了出来，“接着。”
　　见她不接，男人也耗尽了最后的耐心，转身离开，同时红色纸币撒了一地。

　　“做人还是鬼，你决定。”

　　她以前很幸福的，不，她以为她很幸福。有家，有朋友，有男孩喜欢她说要守护好她。可是今天，她失去了所有，父亲瞒着她出轨，母亲瞒着她再嫁，被朋友陷害，那个男孩冷眼看着，怎么解释他都不信。

　　她恨父母的欺骗，恨少年的冷漠，恨朋友的背叛。

　　最后，她被学校抹掉了学籍，从西城被送到了洛城，现在她的学籍落在了洛衍中学。

　　红色的钞票怪扎眼的，陈予笙自嘲了下：“干嘛和钱过不去，这男人专门送钱来，你应该感激不是吗？”

　　一共27张，挺厚的，挺有安全感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陈予笙找到了一家旅馆，给了前台两张红钞，，她再也撑不住，倒在了旅馆的床上。
　　床很软，很暖，让人心安。

　　她沉沉地睡了过去，做了一个关于过去的梦。

　　那个陌生男人，那张脸越看越熟悉，他似乎知道很多事情，他叫我去夺回自己的东西，他肯定知道自己是无辜的，没错，他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这样就倒下了？”这样？他肯定知道真相。

　　“去报复，去夺，去抢。”

　　像溺水的人找到了浮在水面上的一块浮板，陈予笙的心奇异地沉静下来。

　　我才十七岁，有的是时间翻盘。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却发现眼泪早已风干，她咬咬唇，起身给自己接了一杯热水，接着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水的温度刚刚好，她喝着甘甜的水，接着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要还给自己一个真相。”

　　再次沉睡过去时，陈予笙发现窗外已经有了日出的曙光。

　　黎明的美在于，它是突破黑暗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