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尘世之章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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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往往要等到出现以后才能发现它的不对劲。
就比如在我作出了“帮钟离试吃堂主的料理”的承诺后，由于钟离给堂里送的账单太多、胡桃在绝云间采的食材太多，钟离和我双双成为了胡桃的“试作胡辣汤试吃员”。
莫名其妙地就被胡桃塞了勺子和汤碗的我盯着那汤面上缓缓飘出、几乎要凝成实体的白气：“这是辣椒的亡魂吗？”
胡桃信誓旦旦：“胡说，我们轻策庄的绝云椒椒从璃月建立以后就不成精了，对吧钟离先生?”
被叫到的钟离甚至还思考了片刻：“确实，它们更喜欢待在没有被开发的深山里，也很喜欢吓唬人，去年就有过这种案例。”
……果然还是辣椒的亡魂比较让人信服。
借着收拾东西的工夫，我偷偷把没喝完的胡辣汤匀了一小碗进了钟离干干净净的碗里。
“哎呀，这是钟离先生的碗?”
钟离停下话头，看了我一眼，全然无矫作痕迹地答了下去。
“抱歉，最近胃口不佳，找白师傅开了方子，还没来得及用。”
……这是被发现了吧？
感激于钟离的遮掩，我包揽了三个人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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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走了，胡桃立刻在太师椅上瘫倒，呼出一口气：“帮个忙而已，至于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习惯如此。若不自然一些，反倒容易激起对方的责任感，那就不是我的本意了。”
钟离顿了一下，又想起归终先前的神色，还是问道。
“不过她以前不怎么怕辣，这回是加了什么吗？”
“加了一些些月影、星屑和云气，主要用来补魂固体……别那么看我，好吧，还有去「那边」折回来的小树枝。”
胡桃掰着手指头念叨着。
她本来想着难得碰上一个有潜力的员工，又是救人的善业，能拉一把是一把，但好像并不太管用。
“堂主辛苦，但她情况特殊，应该不能好好吸收。对于她的身体状况，我有所研究，请堂主放心。”
对于如何让一个魔神的灵魂能够继续保持一段时间的稳定，钟离通过几千年的观察略有心得。
收集天外之星的残骸，汇聚此间的尘埃。
以众生的喜悦唤醒那爱人的魔神，以回春的大地滋养那脆弱的魂灵。
然而生死有界，亡者的安抚终将结束，永恒的安宁终将到来。
若是一切了无牵挂，夙愿得偿……
魂灵的结局，便是自此以后、无声无息的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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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古居已经很久没有碰到如此稀奇的“古物”了。
“是从一个古代秘境里挖出来的……它应当是归离集时期的机关，对于考证古璃月的科技发展程度，具有很大的价值。”
作学者打扮的女性正在就她带来的、神似留影机的“古物”与店主琳琅商讨着什么，却一直没有结果。
“索拉雅，于个人我可以资助你，但你要我如何相信这个小故事呢?这简直像是枫丹的神明和岩王爷开了个玩笑一样……咳，钟离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的吗？”
肩负着替往生堂填补账本责任的客卿把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在柜台上，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这是上次提到的古钱币，请先按照预订价的二分之一给付。另外的二分之一，我想用于收购索拉雅小姐的古董，若不够可以加价。”
索拉雅看了看钟离带来的古钱币，又再看了看自己花了好几个小时解谜才得到的古物：“虽然很感激您的帮助，但是，我还没有研究完它运行的原理，论文也只写了开头……”
“从这个角度来看，确实难以取舍。我可以把它改成租借么？价格不变，时间为一个月，到期归还，并且告诉您如何使用它。”
这下轮到索拉雅和琳琅双双惊叹出声了。
按照收藏古物多年的经验，琳琅直觉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
正当她打算进行钱款的给付时，却听到索拉雅小声地问道：“「教之以智，律之以德」?”
“「坚其筋骨，众志一心，四者汇之而成归离集。」”
钟离闻言浅笑，仿佛有些怀念地答道。
“背出来了！而且很流利，莫非您也喜欢尘之魔神吗?虽然她早早地逝去了，也很少出现在璃月人的口中，但真的是一位非常出色的神明，比之岩王帝君也毫不逊色……”
索拉雅像是意识到自己太多话了一般，猛得捂住嘴，露出懊恼的神色。
在对岩王帝君抱有深厚感情的璃月人面前说这些话，很容易给两位神明招惹非议的。
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研究有误。在秘境里发挥一切智慧才能拿到的机关模型、需要念诵古璃月的诗歌才能维持生机的琉璃百合种子、以及那位神明为探索者留下的寓意祝福的歌谣……那是某人藏于世界一角的理想，让人能够描摹出昔日神明的残影。
但她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客卿便仿佛料想到她的下文般、宽厚又沉静地回答了索拉雅:
“小友不必惊慌。依我拙见，你的研究并没有出错。”
接过了昔日故友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捣鼓出来、后来又不知何处的留影机，钟离按照归终曾经的说明调动着上面的机关，再拨下开始留影的表盘。
“咔嚓”一声。
留影机里是懈怠地流动的云和行人，是红得分明的楼阁和绿琉璃的瓦片。
少女又像是听到了身边人有趣的话题似的，放松地笑着，像是那旷野上历经风雪又盛开的一丛花。
“或许只是太多因素干扰了而已。”
在连鸟雀都曾为魔神们所温言教导的古典时代里，谁也无法证明彼此的心弦不曾因对方的神态变化而溢出青涩的音色。
“按照留言上写的，他应该就在这附近一一”
“钟离先生！”
如巫山漂浮之云，如云下流淌之河，河上不折之蒲苇。
云彩不会逝去，河流不会止息。
蒲苇年年荣枯，终究还是在风里再度连成雪白的一片。
她撞入他的眼里。
那古老却又年轻、象征着某种感情的乐音再度流淌于石之心。
于是一瞬的欢欣，再度盖过了两千年的压抑与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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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的剧目仍然在持续着。
「在新的旅途中，性格各异的生灵们成为了采药女和蛟龙的朋友，而阴暗疯狂的一方土地神成为了拦路虎。
采药女解救了被迫在土地神手下做坏事的一干精怪，靠着草药维持了他们的神志。
后来，她在沟壑纵横的山谷、波涛汹涌的大海都留下了自己的事迹。采药女逐渐从只是一个只懂得采药的普通少女，变成了一位出色的、坚强的领袖。
而旅途的方向也发生了偏移。
少女的身后不再空无一人，她需要照顾到追随她的众多人的利益。因而她不能再孤身前往幽深的山林和荒废的古城，不能再尝试精怪献上的秘药和剧毒与药性并存的草木。
但是少女喜爱与朋友们待在一起的时光，这些记忆并不逊色于她过去的独行，在她觉察到自己心意的此刻也仍然闪耀着光芒。
少女逐渐为了更宏大的愿望而前行着。
她想要创造一个她所经历和没有经历的一切美好都能成立的世界。
蛟龙也是如此，在对这个世界观察的过程中，祂不可避免地感知到了其中积极的、坚定的、柔软的事物。
……
蛟龙回应了少女的愿望，双方结成了牢不可破的联盟一一以智慧和力量所守护的新的关系。
而那场为了利益而互相攻伐的战争随后开始了。」
“这是第二幕的剧情梗概，和外头流传的居然也并不完全相同……原来并不是两位主角在世间行侠仗义的故事，而是许多人物一同前行的旅程啊。”
云堇翻阅着眼前厚厚一沓的剧本，一种猜测浮上心头:“我个人认为这个故事虽然经过了作者的文字渲染，但许多细节都给人很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影射某一段真实发生过的事……抱歉，以前看过太多以作者生平经历为基础的剧本了，不知不觉就套用了上去。”
“……”
勉强算是剧本原型的、云堇以外的二人皆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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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的演出依然很顺利。
基本上是我说、钟离听、而后演出的形式。
因为剧情都建立在归离集真实历史的蓝本之上，又兼之我死在了战争结束的前一刻，所以我对此不可谓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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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是战争的爆发。
云堇挑中了名为“槿”的角色。她出场次数不多，是一位利用自己的演技和才能伪装成无害的表演者、深入敌营最终牺牲的探子。
而当“槿”在她那优美的歌声之中牺牲之后，云堇沉默了很久。
“这部分应当是由另一个人写的。不，应当说当这个角色在第三幕死去之后，另一个人就接过了作者的笔，我不明白……”
“现在流行的版本没有这个角色的结局，它被藏在了秘境里，但这个续写者写得也很好，她补充了第三幕的后半部分，写下了完整的第四幕。”
“就好像现实中确实有谁死去了一般，也确实有人接下了续写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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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仍然演绎着。
为着这个没能结尾的故事，我们等候了许久。
最终，等到一切落幕，采药女在山间孤独地歌唱的时候，原稿出现了。
它存在于一本被藏在尘灰里的书，一段战火纷飞的岁月。
魔神战争之中，那个名为堇的女孩依靠她灵动的歌喉打入了敌方内部，通过戏文传出不少要紧的信息。
但是在情报不断泄露之后，计谋败露，她再也不能继续演出了。
她知道，她的使命完成了。
她就拿着先前剩下的草纸，在死亡之前记录下了遇蛟最后一场的剧情。
不知过去多少春秋，蛟龙刑期已满。
而在登山过程中受到采药女帮助的人们知道了蛟龙与采药女之间的故事，于是提笔写字，用无数篇文章为他们翻案。
最终采药女的魂魄飞入天宫，而蛟龙也获得天宫的正名。
一人一蛟重逢后，在天上守护着凡间的和平。
如果有不义的战争在大地上发生，那么他们就会来到凡间，指导正义的一方把这不义粉碎。
“姐姐，你是因为写这个被抓进来的吗？”
堇笑着答道，“不，我犯下了更大的罪呢。”
“是什么呢？”
“我想歌唱，拥有一个平静的戏台，底下坐着许多有空闲来看戏、为我的表演喝彩的观众。
但是现在的时代里，受这场战争所残害的人们是搭不起这样的戏台的。只有那些只为满足自己私欲的人才会邀请我，而我唱了他们绝不爱听的戏，所以就被抓进来了。”
“不，我想那些人是错的，这里的大家都很喜欢姐姐的歌声，还有姐姐写的故事！我们的人更多！”
“谢谢你，小妹妹。如果可以的话，把这些纸替我藏起来，等你从这里离开的时候，交给一个蓝色的大姐姐和金色的大哥哥，好吗？我的时间已经到啦。”
“好呀！再见，姐姐，你出去以后，也要继续唱下去哦。”
那个为了登台留着漂亮长发、如今却满身脏污的姑娘，她笑着向我应答着，眼睛亮得和星星一样，仿佛藏着好多好多没说的故事。
不久后，我的家人们带着我出去了，看到和袖子长长、正在一个木头牌子前大声地哭着的蓝色大姐姐，和长着龙角、低头给牌子戴上彩色花环的金色大哥哥。
我知道那一定是隔壁房间爱唱戏的姐姐告诉我的两个人，他们就像是蛟龙和采药女一样。
于是我跑过去，把那个姐姐所说的那几张纸递给他们。
真是神奇！大姐姐和大哥哥在看完之后，眼泪好像掉完了一样，郑重地跟我说那些戏写得很棒。
可是他们看起来仍然是要哭的样子。
“是呀，不要再哭啦，因为那个给我讲故事的大姐姐，除了唱歌写字之外，平时最喜欢笑了！”
在听完我的话以后，两个人终于笑了起来。
太好了。
不知道名字的姐姐，又有新的人喜欢上你写的故事啦，你现在在哪里唱歌呢？
等我长大了，一定能够看到你在漂亮的台子上给大家演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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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戏文里面，藏着一个名叫槿的女孩的小小的希望和祝福。
我为什么……一直都没能想起来这段记忆呢？
这座隐秘的遗迹也是，其中的机关有不少是我曾经放在洞天里的未完之作。
看来有必要回到归离原的洞天里去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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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争结束以后，人们取了槿墓上的一盒土，将她埋葬在了清幽的青墟浦。
据说有人在寂静的夜晚，能够听到谁人缥缈的歌唱。
尽管没有观众，可是天地已重新回归祥和，那么戏台已经搭好，希望达成的人就那样永远地唱着。
因为那就是她生前没能达成的单纯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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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后，新的戏本子要着手发行了，少不得费一番唇舌，做明里暗里的功夫。
新的舞台也要商量着搭建了，采药女的着装得更慎重些，因为是那样一位英雄。
新的……
云堇说到兴起处，便耍了一招花枪，嗓音一清，就铿锵地唱道：“莫惶惶，那贼子小丑何足论,我一式能挡百万兵，护这风土若磐石不移⑤一一”
溪流在歌，飞鸟在歌。
风林簌簌，本无人相和。
但好在，虽然旧日的人事都已改换，今时山川也不必再寂寞垂老了。
因为有人来见过山，有人踏过水。
有人为那其中不得见的灵魂而歌。
那么山川便笑，便不再寂寞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尘世之章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