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尽欢》锁乐

13、第十三章

　　车子驶入小区，眼看就要到家门口了，吴静月开口：“知北，下次和蒋航一起来家里吃饭啊。”

　　“妈！”夏遥转头大为震惊，不知道她这时候为什么提起蒋航。

　　吴静月将她神情看在眼里，眼底已有愠色，但是面上还是温和的。

　　林知北双手握着方向盘，语气淡淡接腔道：“好啊，有机会一定。”

　　“诶，好，我们家平常冷清，好在蒋航时不时会来看看我们，下次你们几个朋友也一起过来玩。”说完又吐露对女儿的不满：“夏遥她整天忙着工作，还不如蒋航对我们孝顺。”
　　说罢她将搁在腿上的包提起，“前面那栋靠马路边的就是了，车子在门口停就行。”

　　夏遥脸色难看，胸口剧烈起伏却什么话也没话说只将身子背靠在椅座上。

　　林知北将车停在她们家门口。

　　夏庆常正背着手在院里踱步，看见门口停着辆陌生的车，他好奇地隔着栅栏观看。
　　车上下来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他绕过车头往后走去，刚走到后边，后座车门被推开，下来的可不就是自己老婆。

　　夏庆常松开背着的手，走到门口笑说：“我以为你们逛街还有一会呢，这就回来啦。”

　　林知北帮她们将购物袋拎出来，夏遥接过道了声谢后默默与他拉开些距离。

　　“这是？”夏庆常问。

　　“这是夏遥和蒋航的朋友，今天逛街在商场碰上了还送我们回来。”吴静月介绍道。

　　“哦哦，那进家里坐坐。”夏庆常很热情地邀请林知北，并没有注意到妻子冲他使的眼色。

　　“不了叔叔，下次吧，我还要带侄子回家。”

　　他看起来相貌堂堂，夏庆常对眼前的年轻人很有好感，听到他的拒绝并不强求。

　　告别他们后，林知北熟稔地倒回刚才进来的那条小道，直行向前绕出小区。

　　见状，吴静月剜了眼夏遥，提着包进屋了。

　　夏庆常悄咪咪问夏遥：“你妈这是怎么了？”

　　夏遥摇摇头，神色倦怠，直接进了院子。

　　“嘿，这俩人。”夏庆常跟在后面满头雾水。

　　将购物袋放下后夏遥就要上楼，吴静月喊住她。
　　“你和那个林知北什么时候认识的？”吴静月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眼里是少有的严肃。

　　面对她这审问的语气，夏遥站在楼梯上，不耐地回答：“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

　　吴静月听到这倏地站起身，“他就是你大学那个男朋友？”她只觉火气冲到了头顶，压制不住。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退回去，脚步凌乱，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遥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站在一旁的夏庆常这才搞清楚状况，他赶紧上前安抚妻子，示意她别气坏了自己身子。一面冲夏遥眨眼，要她先回房间。

　　夏遥也想离开，可没迈两步就被吴静月呵斥住，“我话还没说完，不管你和他是后来联系上的，还是你们一直都有联系，你马上和他断了。”

　　“妈，我和他……”她说不出口，无论怎么样，她确实也犯了错。

　　吴静月抬手，“住口，我不管你和他之前怎么样，现在立马断了。看样子他认识蒋航，也清楚你和蒋航结婚了。你们结婚四年了，你脑子还没拎清楚！还和他有来往！”

　　夏遥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肩膀颤抖着，手抓住衣服下摆，狠狠地，却没开口为自己辩解。

　　夏庆常站一边干着急，最后只好怒吼一声：“行了！有事你们都冷静下来再说。”他挥挥手让她先走。

　　夏遥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回卧室后，夏遥一头栽进被窝里，不愿再去管母亲的指责，她只想把近日的苦楚都哭出来。
　　灰绿色的床单很快洇湿了一片。

　　她的手机在包里嗡嗡地响着，夏遥起身去洗了把脸，拿出包里的手机，没理会林知北的来电，将手机关机后就丢到一边。

　　夏庆常敲了敲门，表示想找她谈谈。

　　“爸，我想先睡一会。”

　　听到她的声音沙哑还带着浓浓地鼻音，夏长庆叹了口气，心疼道：“好，那你睡会，睡醒了再说。”

　　屋里没再声音，夏庆常在门口停留了会才离开。

　　屋内并不是没有声音，只是夏遥死死捂住嘴巴。
　　从小，她最害怕在委屈的时候听到父亲安慰，这只会加重她的情绪，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再醒来天已经全部暗下去了。
　　窗帘敞开着，室外漆黑静谧，房内同样寂静无声。

　　夏遥开了灯，去浴室洗漱才发现不光视力模糊了，眼睛还肿着。
　　她开手机后发现不光是林知北的电话，还有几通是父亲打来的。

　　已经晚上八点，她不知道父母是否已经吃了晚餐。
　　她换了衣服后才下楼。

　　夏遥发现自己心里还是带着几分羞耻的，毕竟已经不是那个十来岁时和父母闹别扭的孩子了。
　　所以在厨房看到夏母时，她脸上划过一抹难堪又轻声喊了声“妈妈”。

　　吴静月脸还是绷着，将锅里的汤盛出来后直接递给她，“坐外面去喝。”后缓和语气问：“要不要给你热菜。”

　　“不用。”夏遥端着瓷碗，坐到外面餐桌上小口喝汤。

　　吴静月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夏遥顿了顿，侧目留意母亲动作。

　　“不管你和蒋航这么样，在婚姻内，就不该牵扯到第三个人。”她语重心长，看到一直低着头的夏遥不禁也红了眼眶。

　　夏遥不说话，只加快手上的动作，没几口碗就见底。

　　“妈妈再给你添点？”

　　夏遥点头，等她走后，快速地擦了擦眼睛，努力做出一副无事的模样。

　　她将碗放在她眼前，似感慨，似悔恨，“当初，是我和你爸爸拖累了你。”

　　夏遥摇头，“不是的，不关你和爸爸的事。”

　　吴静月也有些哽咽，摸了摸她鬓边的头发，“我知道你从来没怪过我们俩，可是我和你爸爸总是会自责。如果当初厂里不出事，可能你就能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妈，真的不关你们的事。爸爸厂里出事前我们就有矛盾了，爸爸出事时，我联系不上他。我和蒋航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和他分手了。”她没有说当时分手的原因，这件事到现在还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我说你糊涂。你已经结婚了还和他纠缠在一起做什么，你这样对得起蒋航，对得起蒋家？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传开了，你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既然话已至此，夏遥便不想再瞒着母亲了。

　　“妈，我和蒋航感情早破裂了，我发现他……出轨了。
　　在乌市的时候，我意外发现他出轨，所以一时冲动，我也做了错事。”

　　吴静月没拿稳杯子，好在水杯里没有多少水，杯子在桌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她扶了扶桌子。
　　半晌才开口：“你怎么打算的，离婚吗？”

　　“嗯，蒋航不肯协议的话，我打算起诉。”夏遥尽量拿一副轻松的语气说出这番话，因为她知道父母一时不能接受，他们看到的都是蒋航对她的体贴与照顾。

　　对他们女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轨呢？

　　夏遥也很想知道，但是她明白其中肯定不是蒋航一个人的责任。

　　当她说完这件事后，吴静月脸色便一直不好。夏遥不放心，喊夏庆常下来把她扶回去休息。

　　夏遥留下来收拾碗筷。

　　没过多久，楼上传来夏父急切的声音，他大喊了几声夏母的名字。
　　见妻子说不出话，他跑到楼梯口大喊：“夏遥，夏遥。”

　　夏遥立马跑上楼，看到房内母亲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却呼吸不上来的样子吓了一跳，她颤抖着手连忙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医护人员将吴静月抬上车。

　　夏遥扶着夏庆常跟在身后，她脚步虚浮，下台阶时一个趔趄险些两人摔倒，身后一双大掌稳稳扶住他们。

　　夏遥无心追究林知北为什么会在这，她和父亲快速地上了救护车。

　　林知北是跟在救护车身后进的小区。
　　下午他一直打不通夏遥电话，心里放心不下，便驱车来到绿阁。
　　绿阁外来车辆轻易不准入内，他就一直在将车停在外面，直到方才有一辆救护车进去，他才见机一块跟了进去。

　　直到救护车停在下午时分他将车停的那个位置，他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是因为他今天贸然出现在夏遥母亲面前而惹出的事，那他难辞其咎。
　　更令他害怕的是，倘若夏遥母亲真出什么意外，夏遥不会再原谅他，他也不能原谅自己。

　　林知北的车紧跟着救护车，可是在第三个红绿灯路口还是跟丢了。

　　到达医院后，他问了情况匆匆上楼，夏遥一看见他便给了他一巴掌。

　　林知北头微侧着，脸上一个淡淡的红印。他看向她，夏遥此时同样狼狈，两眼肿得不像话，嘴唇干裂，披头散发地站在他面前。

　　“对不起。”

　　“你滚。”夏遥咬牙切齿，看到“医院内禁止大声喧哗”的提示语，她努力地克制住声音，只说了两遍：“你滚。”

　　林知北没动，今天的事他认为是这么多年自己做过最愚蠢的事。
　　他太过自以为是，原想借此直接将蒋航和夏遥的情况捅破，可是他低估了蒋航在夏遥父母心里的地位。
　　他错得离谱。

　　林知北站在医院走廊尽头，离夏遥和夏父很远处。
　　平日他挺直的背此时也微微佝着，眼睛却不动地盯着急诊室。

　　医生很快出来，带来好消息，并无生命危险，“病人是情绪过激引起的心肌梗塞，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醒来后还是要避免情绪太过激动，病人要静养以及保持心情的放松。”

　　“好，谢谢医生。”夏遥抓住医生的衣袖，得知可以进去后，她和夏庆常连忙进了病房。

　　林知北拦住方才的那个医生，问清楚了情况后松了口气。

　　医生说：“你也是病人家属？那先去缴费吧。”

　　林知北缴费后直接回到自己车上，他想现在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为好。
　　他在车上囫囵睡了一觉。

　　夏遥敲他车窗的玻璃，“你是想死吗？”

　　林知北立刻明了：“我降了车窗。”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夜风刮到夏遥脸上她一个瑟缩后拢了拢衣领，她的声音比夜里的气温还低，不带丝毫感情地说：“你回去吧。”

　　“夏遥……我很抱歉，我不知道阿姨会被我气成这样。”他打开车门，想把车内的暖气过到夏遥身上，可是寒风只会无孔不入。
　　车上最后一点余温也被侵占，一切都冷到骨子里。

　　夏遥没接话，不原谅也不责怪。

　　寒风萧萧，夏遥催促他赶紧离开而后头也不回地跑回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