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恹伶

3、棋局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在那儿坐着？”

　　方念无比烦闷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晒太阳的自称为神明的男人。

　　“嗯～有问题？”神明大人懒懒地反问。

　　方念气极，又不好多说什么。

　　她正在设计星图。谛世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想着怎么当时脑子就抽了要跟他打赌。

　　毫无预兆，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拿走了她设计了一半的星图。

　　“其实，你要是设计不好。可以试着仿一下九天棋局。万物灵性，占卜妙言。又何必拘泥于……”

　　瀛洲，衡玄观

　　两千年前，玄衡真人创立衡玄观。是瀛洲山第一大观。分上下两观，分别是教习人员和观内弟子的住宿和修行之地。

　　今日，玄衡真人正在院里喝茶，一片羽信就晃悠着到了他的面前。展信一看，便心中了然。

　　唤来大石，吩咐了几句。末了又道：“接下来的日子为师要到后山闭关，不见任何人。夙黎那边，你记得说清楚。”

　　大石乖乖点头。玄衡看着他，九百年前懵懂可爱的小弟子已成了衡玄观独当一面的大师尊。而在面对自己时，始终是当初的，呃，老实样子……

　　大石一边向上观的幽阁走去，一边寻思着该怎么和夙黎开口。不知不觉就到了幽阁门前。

　　他试着拍门呼喊，连续了十几次后，门终于开了条缝。

　　大石心中欢喜，正欲抬脚进去，妄山便从门缝伸了出来，剑锋直指大石。大石被逼得后退几步。眼见退无可退，他慌乱之中大喊：“小师兄，事关流安前辈！”

　　大门轰得一下大开，妄山及时退了回去。大石压住内心的惊险感，进了幽阁。

　　绕过屏风，夙黎便出现在眼前。他还是是当初的少年模样，九百年的岁月未给他留下任何痕迹，端的是俊逸非凡，眉目惊艳，只是周身多了一丝稳重之气。

　　大石反观自身，心中愤然。同样是九百年，怎么自己就成了这副肥头大耳的模样，半点没有小时候的水灵可爱！

　　夙黎一手持书，一手捏棋。皱眉盯着面前的棋局，迟迟没有落子。

　　他也没有看向大石，声音透着一股寒气：“说吧，要再是没有用的消息，后果就不用我多说了。”

　　大石不禁颤抖了一下。是了，他这位小师兄。在九百年间，足足毁了衡玄观二十四座峰，总共也才六十四座峰啊。其中有十五座峰是在他醉酒，郁闷之时信手毁掉的。而剩下的，都是在他神思清明，无端无由硬生生毁掉的。

　　总之，这二十四座峰被毁的背后，离不开一个人--流安！

　　然而玄衡真人从未实质性处罚过他。闹得动静最大的那次，甚至连古天府都专门遣人求情……

　　大石酝酿了一下，终于开口：“小师兄，今日方丈山百药谷谷主传信过来，关于方龙封印。嗯，师父的意思是让您跟下观的一个小弟子一同前去，也就是……”

　　“不去。”夙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哦，”，大石决定使出杀手锏，“师父说，流安境主很可能在人界九州，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大石边说边朝外走。

　　夙黎执棋的手一顿，在大石即将踏出房门时叫住了他。语气不改，冷冷道：“什么时候出发？”

　　大石扭头，笑容堆了满脸：“明日一早出发，与兮少谷主日落时分在什市汇合。”说完便匆匆走了出去，他不敢在这儿多待。

　　“什市。”夙黎闭眼想了会，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朦胧的灯火，枯黄的树枝，以及树下，那迷茫的……

　　夙黎睁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棋局之上。木制棋盘侧边“破局之日，见君之时”八个大字格外显眼。

　　他其实一点也不在乎方龙破封后会怎么样，也无所谓方世安危。他只是在想，十方境草木复苏已有两百年，他的流安，到底在哪。

　　生死棋局是流安神祭前留给玄衡的。

　　夙黎与流安在十方境中相处越百年，竟从不知道流安精通占卜之术。或许也是因为他从未认真想过流安做事的方式罢了。

　　只是后来，这盘棋局成了流安神祭后支撑夙黎活下去的唯一支柱，也是他坚信流安还能回来的唯一希望。

　　越想越难受，他随手丢下了手中忘了从哪得来的绝世棋谱，心中烦闷地厉害。当即出了门，直奔什市……

　　宸袆得知自己要九州之行时，实在是惊讶大于喜悦。想他入观十六载，可以说是观中年纪最小的弟子，资质平平，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时不时还会给大石师父添些麻烦。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上。

　　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他很快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现在正在房里非常自觉地收拾行李。

　　当宸袆收到他那同行的小师叔已经早早到了什市，且找好了客栈的消息后，他的内心是崩溃的：“不是一起走吗！不是明早出发吗！”

　　来报信的师兄不自然地看了他一眼，顿了一下，说：“你师父的意思是，今晚就走，明日一早就能跟小师叔碰面。他现在就在什市的净心客栈，明日你直接找他就好。”

　　宸袆在原地愣了好一会，直到报信的师兄走远了。他才想起他这位小师叔神秘非凡，行踪成迷。整个衡玄观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

　　宸袆自然是没见过夙黎，听说过的关于夙黎的传说到是层出不穷。有说夙黎奇丑无比，暴躁易怒的，也有说夙黎法力高强，清冷出世的，多得很，五花八门的。

　　其实，宸袆内心还抱有一份期待。

　　天色将晚，他向大石师父辞行。身影浸入夜色，朝什市所在方向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