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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美人打上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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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号称武林四大世家之首,家丑的数量自然不能比旁人少了去,对这类事物的处理早已有条有理驾轻就熟,此次与柳家人协商的既然不是什么好事,便早早了屏退无关人等。
幸好江舒雪早有准备,她颇有经验的转了一圈,见到院墙下花丛边鬼鬼祟祟蹲着几个小厮丫鬟,展颜一笑。轻轻咳嗽了一声,满意的见那帮闲极无聊偷听墙角的家伙一个个吓得面色苍白神情惶恐。她一挥手,眼前立刻灰飞烟灭,为她腾出了地方。
江舒雪负手而立,见人都散去了,眼珠一转,见四下里再无旁人,便立刻凑了过去。
果然,此处不仅偷窥视角极佳,连里面的人说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嘿嘿,师兄,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几个最爱嚼舌根的家伙对府里哪个地方适合偷窥可谓了如指掌,我们只要盯住他们就万事大吉了。说起来,这地方还真不错,又隐蔽听的又清楚。师兄,你傻站在那里干嘛,过来啊。”蹲在那里摸出一把瓜子,江舒雪回头向许轻寒招了招手。
许轻寒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站在一旁,目光远远撇开,小声道:“咳咳,那个,我给你望风。”
江舒雪探出头去,只见厅内坐着一位锦衣男子,目光如炬,雄赳赳气昂昂的捧着江府的钧瓷茶盏,风姿……呃……好比……呃……好比苍松古木,虽然稍显花哨了点,此人却是柳夫人的胞兄欧阳桑。他身侧坐着一名素衣女子,垂首敛目,蒙了层粉色的薄纱,风姿似一朵雨后梨花,边上立着一个虎背熊腰的壮年仆妇,两相对比,越发显得那素衣女子体态风流柔弱,令人怜惜。想来那位就是柳夫人。
云中散人当年曾捋着胡子告诉江舒雪,据他多年经验,女子修饰之道,奇妙无穷,绝不仅仅限于胭脂水粉。譬如面纱,只有那容貌不佳的女子才会用面纱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而蕙质兰心的美貌女子常常用薄透的面纱,营造一种似有还无,若隐若现的神秘气氛。因江舒雪彼时还小,不太懂其中妙处,云中散人便举了个例子,譬如她师娘心血来潮做的碧玉海棠小梳包,因为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馅儿,闻着那味道让人很是憧憬了一把,当吃到嘴里时,才悲愤的发现不过是平常大白菜馅包子罢了。
由于这个比喻着实新奇,时隔多年,江舒雪依旧记得很清楚,那碧玉海棠小梳包就是那层面纱,让人心痒难当,区别不过是那柳夫人应比白菜馅儿强上许多。
不过如此看来,这柳夫人也是深谙此道之人,身边那满脸横肉的壮年仆妇选的更是妙极,若是遇上师父,或可切磋一番。
江舒雪佩服之余不由得暗自摇头叹息,她很遗憾,离得如此之近却未能一睹这位传奇女子的真容。话又说回来,看看那欧阳桑,再看看柳夫人,世间竟有如此不相配的兄妹,果真让人大开眼界,想来那早逝的宋,唐,柳等诸位公子,极有可能是婚前见了这位小舅子,惊吓过度才不幸早逝。可叹可叹!
接待这两人的江近颜,是江老夫人的二儿子,此人自比闲云野鹤,一向不问俗事,喜欢吟诗作画,是个大大的雅人,若不是同时还喜欢光顾青楼楚馆,且口味颇为不俗,这种风雅闲适的处世态度本该很得江舒雪倾慕,当然,即便如此,谈起自家那位生冷不忌男女通吃老当益壮的风雅伯父,江舒雪言语间依旧是颇为佩服。
此刻,江近颜眉头微蹙,显然在为自己不得不出面参合这种不够风雅的事而不满。不过,欧阳小姐容貌清秀,梨花春雨的样子楚楚可怜,多少可以冲淡他的烦恼,当然,柳夫人的哥哥就尽可以无视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柳夫人一直安安分分的坐在一边,并不出声,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大家都不去看她便是,只是欧阳桑正说到慷慨激昂处,柳夫人却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那姿势宛如落花浮尘,优美之极,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可惜了欧阳桑,立如苍松,声如洪钟,雄赳赳气昂昂一个好男儿,那么大的块头竟白长了,瞬间被自家妹妹比了下去。
江近颜本敷衍着那位锦衣苍松兄,此刻也未能免俗,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柳夫人。不过调节一下受伤眼球,也无可厚非。一时间,厅内气氛……很是和谐。
隔得太远,无法亲身体验柳夫人的风采,江舒雪躲在后面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她本期待更加火爆一点的场面,听闻柳夫人这位兄长,烈火霹雳掌练得颇有几分火候,若是脾气上来,捋袖子就要开打,二伯父那样一个讲究风雅的人,这些年大把的心思花在什么明珠小姐云锦公子上,身子颇虚,恐怕一时间应付不来,自己正好可以冲上去左右开弓,将这两人打发回家了事。
如今一看,这位苍松兄实在有负烈火霹雳掌的美名,竟然耐着性子与江近颜谈判,什么绵里藏针,暗含机锋,一点也不逊色,若是两只老狐狸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嘛,这情景自然很和谐,但一只老狐狸和一只黑熊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就有些让人抽搐。
说话间,只见江近颜挥了挥手,吩咐了什么,一个仆从匆匆下去。
江舒雪眼前一亮,庭院门外,几个下人带着一个走了过来,真是她远房表哥,传闻那与传奇柳夫人有些瓜葛的男主角,张连玉。
“舒雪,你真的有把握?”许轻寒心中忐忑,自家小师妹虽然之前打了包票,但却不肯告诉自己准备如何解决此事,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放心啦,师兄,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江舒雪扒在墙角一边偷窥一边有点不耐烦的回答。
而那厢,柳夫人自从张连玉被推进来,脸色就变了。她绞了绞手,偷偷抬起眼向张连玉望去,柔柔的唤了一声:“玉郎,你……”
江近颜“噗”的喷出一口茶。
江舒雪“呃”的被瓜子呛住了气管。
这声“玉郎”叫的当真惊悚,厅上一干人等都傻了眼。
柳夫人的哥哥一脸恨其不争的甩袖怒道:“你怎么……怎么,唉,简直被你气死了!”
“那个,不是说连玉公子醉酒后玷污了柳夫人的清白?怎么,怎么看起来……”许轻寒结结巴巴。
江舒雪摸了摸下巴,笑了:“莫非,被玷污清白之身的,是连玉表哥?看样子,连玉表哥似乎有望做柳夫人的第五任相公嘛,嗯,妙,妙极!”
“柳夫人,此刻有关人等都已到齐,到底事情经过如何,连玉对你有何冒犯之处,不妨直言。”江近颜沉默了一阵,大概是努力想找回“德高望重”的前辈气质,方才问道。
“……”柳夫人的勇气似乎在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句“玉郎”中用的差不多了,此刻,她又垂下头,嗫嚅着,脸上泛起一阵可疑的晕红。
“事情的经过我之前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这种事儿,让我妹妹一个女儿家怎么说得出口!”欧阳桑上前一步,挡住柳夫人,目光灼灼的看向江近颜。
“欧阳少侠莫要误会……”江近颜开口道,却被柳夫人打断。
“无妨,此事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说明白也好。”她偷偷看了一眼张连玉,眼神中情丝缠绵,秋波频频,踌躇了片刻,便小声说了起来。
于是,众人有幸听到了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恨传奇。
此前,按张连玉的说法,这件事很简单,无非是张连玉与人在巫山馆谈生意,喝多了酒,稀里糊涂一夜缠绵,第二天醒来,张连玉见身边躺着一个陌生女子,吓得狼狈而逃,丢下手头的生意一路纵马狂奔躲回江家。
按欧阳桑的说法,则是柳夫人那日与人约好在巫山馆密谈,可惜走的匆忙,没有看黄历,结果不幸遇到了张连玉这个色中饿鬼,失了贞操。至于嫁了四次的柳夫人是否还有贞操可言,暂且按下不提,而柳夫人为什么会选在巫山馆这种地方与人密谈,也语焉不详,只是含糊的暗示,此事关系到欧阳家的机密,不好对外人说道。
两人说法大致相同,唯一的冲突便是,张连玉死活不承认那日与自己在巫山馆共赴巫山的是柳夫人。
而柳夫人的说法,则要诗意,唯美的多。
据她所言,她与张连玉相识在落英如雨的桃花树下,那日,她与侍女一同踏青放风筝,结果风筝不慎挂在了桃花树上,柳夫人心疼自己的七彩燕子风筝,仗着自己学过两手轻功,爬树去够,结果不小心掉了下来,幸好被路过的张连玉接住。
据说,那张连玉骑着匹雪花骢,一袭青衫,漫天缤纷的桃花瓣下,笑容如春风拂面。
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江舒雪打了个寒颤。
佛家有云,一弹指为三十个刹那,一刹那为三十个须臾,然而人漫长一生中,往往就是那稍纵即逝的一须臾间,命运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男女之间的这种情况,也许,可以称之为,一见倾心。
这一须臾,对于柳夫人来说,无疑是极为美好的,对于张连玉来说,却无疑是极为悲惨的。
于是,正如那首小词中写的那样,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于,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再次在巫山馆遇到喝醉的张连玉,黑暗中,柳夫人虽然羞涩,却没有拒绝。
听完这个故事,江舒雪很想笑,而张连玉,大概却很想哭。
他抬起眼皮看了看四周,一脸茫然。
良久,他恳切道:“柳夫人,嗯,我想……你大概是认错人了吧?”
原本含情脉脉看着张连玉的柳夫人当即踉跄后退数步,捂住心口,满脸哀怨与不可思议,他哥哥一声怒吼,扶稳妹妹,便要扑上去痛扁张连玉。
眼看厅里陷入混乱之中,庭院里突然响起一片吵杂,一个黄衫簪花少女,怒气冲冲的快步走了进来,一手执鞭,一手指着张连玉,气势十足道:“张连玉!你敢背着我在外面搞三搞四?信不信我一鞭抽死你?”
脆生生的少女嗓音宛如炒铜豆一般,噼里啪啦,爽快之极。
“苏大小姐……天,她怎么也来了?”许轻寒哀叹一声,捂住眼睛。
“是我让人通知她的啊。这种好戏,怎么能缺了苏姐姐。”江舒雪很是得意。
“你这不是添乱吗?”许轻寒急了起来。
“放心,苏姐姐和连玉表哥青梅竹马情谊深厚,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柳夫人横刀夺爱的。”
“雪凌?你怎么来了?”张连玉那死气沉沉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他奋力挣扎着,想扑过去,“雪凌,你要相信我,我和柳夫人真的没什么的!柳夫人,你自己也说了,那夜黑灯瞎火的,你没有看清我的样子,许是弄错了。”
场面宛如浇了瓢冰水的热油锅,顿时炸成一片。
“玉郎,那夜,你亲口对我许下的誓言,难道都不作数了吗?”柳夫人杏眼含泪,悲切道,“就算你忘了,你那夜留给我的定情信物我还好好的收着在呢!”
江舒雪和江近颜不由得一齐伸长了脖子。
柳夫人手中的,是一个绛红同心珊瑚珠结。
“呃……这个定情信物,似乎有些眼熟啊!”江舒雪感叹。
“哼,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个破坠子,谁知道你是从哪来弄来的。”苏雪凌不屑地冷哼一声,瞪向张连玉,“连玉,我相信你。”
“雪凌……”张连玉被感动了。
苏雪凌冷哼 :“连玉是个老实人,最是小心谨慎,断不会和你这种寡妇有什么牵连,就算有了,也定是你勾引他的。”苏雪凌一把护住张连玉,挺胸向前踏出一步,大喇喇的叉着腰,指着柳夫人的鼻子道,“警告你,我和连玉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亲,他早就是我苏家的人了,你若是敢跟我抢,需得先问问我的鞭子!”
在一旁偷窥的许轻寒绝望的闭上眼:“江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喂,师兄你看清楚了,那几个丢人现眼的,姓柳,姓张,姓苏,可没有姓江的,搞搞清楚好不好。”江舒雪不客气的反驳,“先看看二伯他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