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平野》松照

12、第 12 章

　　此时，水流已经停下涌动，水底变得越来越静谧，透过河水打进来的几缕月光悠悠的折照在顾星脸上。

　　那脸上有黑夜盖不住的笑意，那眼里撒满了细碎的星光。

　　牧野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抬起手去揉了揉她的头顶。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道

　　“不客气啊，小傻瓜。”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视着，突然整个河水静止了，刚刚还震动不停的青铜兽也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毫无波澜。

　　那青铜兽的旁边逐渐出现了一个清晰的光影。是上次梦里她要去救的那个老头。

　　看来这个人就是找她的宿主了。

　　那老头看见牧野，顾星两个人站在这里也不惊慌，像是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般，缓缓的道出了他的宿怨。

　　宿主是涂家村的村长，也是涂氏一族的族长。他们涂氏一族祖上受令，要世世代代生活于此，不能迁徙，若要迁徙恐有灭族之灾。而百年来涂家村也风调雨顺，安享太平。但是前些日子，他的大儿子不慎跌入水中，醒来以后非说在水底看见了镇水神兽，吵着要将那神兽打捞上来去卖钱。

　　虽然他是涂氏一族的族长，但他们祖上到底受了什么命令要世代守于此，他却丝毫不知，想到儿子在水底看见的镇水神兽，他突然醒悟或许是老祖宗早就在水底布下了这神兽来保他们涂氏一族也说不定。

　　他派村里水性好的青壮年去河底查看，证实那神兽确实存在。

　　但是他也错就错在派人去查看。

　　那镇水神兽的存在一被证实，村子里就各说纷纭。

　　上了年纪的人都赞同他说的，镇水神兽镇水，保他们涂家村风调雨顺，连年太平。

　　可是那些年轻的就不一样了，他们几乎各个要将镇水神兽启出来卖钱。

　　这些年村里架了电线，安了电视，这些小年轻的早就按耐不住要走，奈于族规，也没什么太大的举动，但这些年也一直拿着祖上不清不楚的受令在说事。

　　这镇水神兽一出，反倒是给了他们走的动力，都嚷嚷着卖钱要离开这里。这可是我们祖祖辈辈都居住的地方啊，怎么可以，我也不允许他们离开。

　　但是我儿子不知从哪里联系了村外的人，那些人带着一堆铁机器就进村来了，在河边打桩就准备打捞神兽。

　　这是要遭报应的呀，要遭报应的呀！！！

　　那老者说到这里，情绪十分激动。

　　那天，村外的那群人，就用这些铁机器在河边轰轰的挖着，我上前阻止，就不小心跌进了这河里。

　　“两位恩人。”那老者抬起了头，依然佝偻在镇水兽旁边，昏暗的河水也遮挡不住他猩红的双眼。

　　“我涂某别无所求，只求你们能阻止我儿子继续挖这神兽，让我们涂氏一族安安静静的生活在这吧，我不能让我们族就这样败在我手里啊。”他抖着双手艰难的说道

　　大约是宿主已交代清楚宿怨，刚刚被定住的水流也在一瞬间疯狂涌起，冰冷的拍在顾星脸颊上，黑暗，压抑和窒息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向她奔袭而来，紧紧的缠住了她。顾星伸出手，想要抓住牧野，却在快碰到他的时候猛地被水流冲出梦境。

　　她激灵的睁大双眼，大口大口的在床上喘着粗气。舒缓着刚刚可怕的感觉，果然每一次召唤，最后都会让她冷汗淋漓。

　　漆黑的房间里，冰冷的空气，她伸手向四周摸去，却突然摸到了一双温热的手。

　　那双手也迅速的回捞住自己的手，然后她听见耳边有低沉的声音说道

　　“别怕，我在呢。”

　　那声音坚定有力，是啊，她不会再害怕了，至少每次一次危险的时候他都在呢，不是么。

　　房间的灯亮起，顾星适应了一会刺眼的光线，抬手看了看表，凌晨4：03。看这时间，怕是刚入睡那宿主就来了，真是一刻不让人休息。

　　等完全适应了灯光，她才发现，两个人刚刚一直躺在同一张床上。刚刚进宾馆时，她实在是困的迷糊了，也不记得牧野都在前台说了些什么。进屋以后也只是不管不顾的倒头大睡。

　　现在在看着这情景，再想到刚刚梦境里发生的事情，顾星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率先开口，打破这略有些尴尬的气氛。

　　“刚刚在水里的那神兽你见过么？”

　　大凡出名的神兽也就那么几种，麒麟、饕餮、玄武、貔貅、狻猊、当康，可没有一种是长成那个样子的，牛身、虎皮、弯角。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神兽应该是軨軨兽。”

　　“軨軨兽？”

　　“嗯，在《山海经》东次二经里曾有记载，此兽名唤軨軨，声如呻吟，征兆洪水，若现世，天下必有水灾。”

　　“看来涂村长所说不错了？那神兽确实是用来镇水的。”

　　“目前看来应该是，不过比较蹊跷的是，那神兽脚下所踏的四方台上刻着的满是符篆，刚刚太黑了，有些符文我也没完全看清。不过据我所知，一般的镇水兽都是在四方台底部篆刻符文，很少有在四围篆刻的。”

　　这还是顾星第一次看见牧野被不知名的问题困扰。原来他这样博识也有知识盲区啊，看来自己真的要好好补一补知识，然后惊艳他一把。

　　紧接着牧野话风一转说道

　　“不过现在咱俩有更紧迫的事情要做。”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顾星下意识的以为是两人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做，也跟着绷紧了神经，轻声发问道

　　“什么事？”

　　可此时，却只见对面的牧野突然咧嘴一笑，挑着眉痞痞的说道

　　“睡觉！”

　　“啊？”顾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表现得那么紧张，连带着自己也绷紧了神经，就为了等他和自己说一句睡觉？

　　睡你个大头鬼啊！

　　顾星顺手捞起旁边的枕头就向牧野砸去。

　　牧野反应倒也迅速，就手接住顾星甩过来的抱枕，往自己头下一放，然后悠悠的说道

　　“这是你自己送给我的啊，一会没枕头，可别哭着管我要。”

　　顾星气的连打了牧野几下，却听见他赖叽叽的说道

　　“哎呀，完了，完了，骨折了，哎呀，好疼啊，你得赔。”

　　顾星看着他耍无赖的样子真是又气又想笑，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种人？或者说天师一族怎么会有他这种人？在她的印象里，那些收服牛鬼蛇神的人都是不苟言笑的，怎么就成了他这个样子。

　　她也不理会牧野的嚎叫，伸手上前就去夺回自己痛失的爱枕。

　　“还给我。”

　　“不给，不给。”

　　“还给我啊。”

　　“不给...”

　　两个人就这样闹着闹着进入了梦乡。

　　连日的奔波与施法，即使是牧野也十分困倦。两个人就这样沉睡到了烈日当空。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牧野率先醒过来，他看着顾星清瘦的侧脸想着，她怕是真的累坏了，这样不停奔走，巨大的体力消耗连自己都吃不消，可她一个女孩子却从没听她喊过累。进山、出山基本都是靠走，她也能一声不吭的跟在自己身后。

　　小小的年纪就没了父母，还要背负这么沉重的事情，就是换了他也要消沉几日，但从遇见她开始，她却一直是那样阳光、清朗，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其实他知道，她怕的要死。

　　牧野勾唇打量着她，好像瘦了，才几天，就瘦了，一定是自己照顾不周，一会儿等她睡醒了，可是要带她好好吃顿饭的，自己这副皮囊可以饿坏，她可不行。

　　牧野这样想着，轻手轻脚的下床整理行李。顺便好好的清洗了一下自己，这几天土里来，泥里去的，活得太糙了，完全不是他精致男孩的人设。

　　洗着洗着他又想到顾星白嫩的脸庞，这丫头也是土里泥里的趟，怎么就不见她像自己这么糙呢？真是不公平，一会出去可要在她脸上画上一画！

　　牧野洗完就简单的围上了浴巾往外走，刚推开门，就看见顾星迷离的双眼向自己看来。

　　然后他就看见顾星迅速涨红了脸，捂着脸，转过身去趴在床上，闷着声音喊道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她不喊到没什么，这一喊，吓得牧野连忙低下头去看。

　　确定浴巾还好好的围在自己身上以后，他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光听她喊，搞得他自己都以为自己在耍流氓...

　　分明就围得好好的...

　　她在害羞什么...

　　想了想又点头道，也难怪，到底是一个20岁出头的小姑娘。看见自己这么完美的皮囊，不害羞就奇怪了。

　　牧野自顾自的笑着。

　　而顾星这边，其实是睡梦中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就跟着也做起了梦，梦里她浸泡在洒满花瓣的浴缸里，温热的水流裹满全身，浸泡、滋润，冲刷，清洗。自己连日来造的有些干裂的肌肤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一样。但当自己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牧野裹着浴巾出来，下意识的和梦里的场景对接了起来，她才迷糊的喊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其实也不过是突然，他怎么笑得这么奇怪？还有就是，她刚刚好像看见他胸前挂着一个形状奇怪的木片？人家都是挂什么桃木剑之类的，为什么他的东西永远那么奇怪？

　　顾星趴在床上转头看向牧野，疑惑的想道。

　　牧野走过来，边用毛巾擦头发边说

　　“你也去洗洗吧。”

　　“嗯。”

　　紧张的气氛让顾星没办法继续追问，在他奇怪的注视下，拿着换洗衣服匆匆走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