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情结番外误会是如何产生的》游倩

3、第 3 章

　　月色从窗户透进来，留下斑驳的暗影，四下里一片寂静。
　　顾明远想了会儿，悄悄去了小范住的屋子，从窗缝一瞧，月光洒在小范闭目沉睡一无所觉的脸上：父亲没走？那又是去了哪里呢？正思忖间，隔壁传来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砸到了墙上，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快速说：“若是故友久别，秉烛夜谈，我十分乐意，你这样是什么？”
　　回答的人口气讥诮：“世上也有带着孩子久别的故友么？”
　　说话的两个人顾明远再熟悉不过了，他吃惊得张大了嘴，数来数去，一群大人里只有他一个孩子吧。
　　“不是旧友，便是怨侣，更没什么话好说了。”林二这话真是奇怪，两个男人怎么带着孩子成怨侣？
　　顾明远听得更想风中凌乱了，猛然间想起上次打架的事：不对，林二的胸口软软的，一点不像师傅。他年纪渐长，已知男女之别，一转念就想到女扮男装上去，不免有些惊奇，那个林二是什么人，举止间一点破绽都没有。
　　两家宅院修建多年，墙上难免有些裂缝，顾明远淘气时曾将一条缝隙掏出一指宽，忍不住悄悄凑上前偷看。
　　月光如水，顾惊澜立在院子里，青色的长衫显得人格外寥落，他的脸被树影遮住，只有眼睛闪闪发亮：“你是这么想的吗？我以为久别重逢，你会同我一样欣喜……”
　　林二站在半掩的门后，只露出一片衣角：“你回去吧，小心明远起来寻不见你。”而后便把门关上了。
　　林二走到桌边，拂灭了烛火，被映成桔黄的窗户一下子就黑了。
　　四下里一片静默，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顾惊澜眼睁睁地看着林二闭门吹灯，竟没有上次阻拦。顾明远怕他回来发现，赶忙使出轻功，躺回了床上，盖好被子，装出熟睡的样子。
　　带着孩子久别的故友？怨侣？顾明远悚然一惊，他们的意思莫非是？联想到父亲席间的话，更是恍然大悟：林二，就是自己据说曾经颇受宠爱早偏偏早逝的母亲宁妃？
　　宁妃，静国公秦如岭之妹，出身的易水山庄，亦是武林世家。
　　顾明远几乎跳起来，想拉着他们问个清楚，一时想问母亲为什么抛下自己，一时想到林二以往待自己的好，又想若是父母团聚，又当如何。他满心火热地想了许久，突然省起父亲还没回来，忙跳下床，鞋子也不穿地往外跑去。
　　其实夜露已起，顾明远叫迎面扑来的湿气一冷，脑子里的念头熄了大半，蹑手蹑脚地走到那个缝隙前凑眼看去，父亲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连姿势也不曾变过半点。
　　是了，既是怨侣，怎会重圆。

　　顾明远躺回被窝，再无睡意，一会儿想起儿时重重怨憎喜乐，一会儿念及出京后种种愁哀欢悦，迷迷糊糊地，思绪一片混乱。
　　半梦半醒之间，顾明远听到门开的声音，父亲在床边坐下时，衣衫似乎还带着一身湿气，他睁开眼问：“怎么了？”
　　顾惊澜不想惊醒了他，伸手拍了他两下，哄道：“没什么，睡吧。”自己脱了外衣，在旁边躺下。
　　顾明远这时却清醒了，睁开眼，屋里已模模糊糊地看得清桌椅，想来已到了卯时，忙翻身坐起。顾惊澜奇道：“你起来做什么？”顾明远答了声：“我该该起床练功了。”手在枕畔一撑，人已到了床边，正正好踩在自己的鞋子上。
　　顾惊澜转过脸看着他，颇有赞许之意：“你的轻功已经很不错了。”顾明远笑了笑：“谢父皇夸奖。儿臣功底还浅，仍需努力。”稚嫩的脸上，却带着大人的谦虚恭谨。
　　顾惊澜叹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说：“书也好好念。我不能时常照看你，多听林二和你师傅师公的话。”
　　顾明远故意嘟着嘴说：“就算林二是受我母亲的托付照顾我，可她将来也要成家立室，能照看我多久。”顾惊澜道：“你放心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世上待你最好的人便是她了。”顾明远仍旧不依不饶地说：“世上待孩子最好的当是父母，她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只会待自己孩子最好，哪里会待我最好？”顾惊澜原本涣然的目光一凝，落在了他脸上，过了一会儿，眼珠一转才说：“大人的事原不该告诉你，此时也不得不说了，林二本一心倾慕你母亲，虽然你母亲进了宫，他也立誓绝不再娶，我国务繁忙，不能亲自照料你，所以你母亲临终托孤，他自然会好好待你。”
　　这话你也编得出来？顾明远瞪大了眼，只觉父亲发上残留的露水在告诉自己昨晚绝对没有做梦？顾惊澜说了这一大溜，似乎自己也有些得意，笑道：“你去练功吧。”
　　盯着一头鸡窝，顾明远满腹心事地走了，他自然不知道父亲与林二的约定。原本是秦如岭不回宫，顾惊澜绝不强留。秦如岭一去年许，不肯回京，顾惊澜按耐不住，终于通过高云苍传信，让秦如岭为顾明远寻一个去处学武，秦如岭心领神会，本想自己教儿子武功，恰好陈光华得知此事，荐了自己师兄江无衣，秦如岭早慕其武功，青州又离京城不远不近，便答应了。
　　如今秦如岭没有回宫，不算违约，顾惊澜虽出京不易，想来却还是能来的，各有让步，也是各得其所。

　　早饭后，顾惊澜就和众人道别，回京去了。林二张罗着顾明远念书的事，忙着准备纸笔，又打听哪家夫子好，最后选了一位姓李的秀才。
　　顾明远整天念书习武，闲暇时不忘拿话追问林二，不想林二是和顾惊澜通过气的，答得滴水不漏。
　　顾明远虽在德妃名下，平时多是宫人照管，感情并不深厚，两年来林二对他关爱如一，心肠早已软了，只是经常想：为什么她说和父亲是怨侣呢？若是她和父皇好好地在一起，该有多好。

　　一晃过去了两个月，这天上午，李先生身体不适，放学比较早，顾明远回去时见巷口停了一辆纹饰华美的马车，奇怪地看了一眼，没有多想，径直回家去了。
　　林二初来时，厨艺普通，经过两年磨练，大有长进，徐师傅和江无衣哪里会做饭，加上整天出摊，索性四个人的饭都是林二过来一起做了，顾明远估计这时候林二应该正在厨房忙碌，不想推门一看，锅冷灶凉的，心下一惊：莫非有什么事？转身就想跑去隔壁看看，临到出门，他又拐了回来，先透过儿时掏的蚂蚁缝瞧了过去。
　　院子里的梨树下，端坐着一名淡黄衣衫的女子，顾明远看不见她的脸，只望见她乌发轻挽，露出的半截脖颈雪白如玉，耳上的湖蓝坠子明亮耀眼，单是一个背影，也觉动人。
　　林二坐在她对面，笑容满面，像是看见了极亲切的人。
　　顾明远颇有些吃味，心道：笑得这么快活，难道是见了自己老婆？
　　不知那女子说了句什么，林二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你听谁说的？”
　　那女子嗫嚅道：“听明玉说的。”林二冷笑道：“不是顾惊澜就是陈光华，非此即彼，莫非我离了男人活不了？”那女子似乎吓坏了，颤声道：“不是，我只是问问，我们也是听比别人说的。”
　　林二横了她一眼：“你们能听谁说？当我不知道么？你回去告诉他，不用找人来试探我，我要离宫，不为别人，只为我自己，便是将来我愿意另嫁他人，他也别想拦得住我。”
　　那女子连连点头，又说：“我和明玉说好了，第一个儿子姓秦，如今微涵也六岁多了，我的武功又不好，姐姐，要不我把微涵送来，你好好教导他，也免得堕了易水山庄的名声。”

　　姐姐？顾明远愕然不解，秦家只有兄妹二人啊？难道兄妹其实是姐弟？也不对，这来的明明就是女子，啊，除非秦如岭本来是女人。林二自称林如清，林如清，倒过来不正是秦如岭吗？
　　林二沉吟着说：“你说的也是，不过你们能放心吗？”那女子笑道：“在姐姐这里，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声音又低了下去，“这孩子我有些宠爱太过，淘气的时候，还请姐姐别和他计较。”

　　林二道：“功夫本是苦练而来，你既然舍不得，何必送过来？”话声一折，“难道是君明玉的主意？”咬着牙想了想，“他打的主意也不难猜，你告诉他少搀和这些，皇嗣更替岂是他能招惹的？天无二日民无二主，我们秦家只效忠当今圣上。当年父亲让我做今上的侍读有多不情愿你又不是知道，后来他们不管怎么闹，我只当不知道跑去闯荡江湖躲得远远的，如今他还搅进去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其实有灵感的话，我也会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