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朝夕匪伊

1、校园失踪案（1）

　　XX县第二初级高中，秋季开学第一周，毫无学习氛围。

　　下课铃刚响，二年级3班的学生就跟野兔脱笼般往外蹿了出去。语文老师不管学生怎么样，仍然站在讲台上喋喋不休，直到将自己准备的课件讲完，才慢慢腾腾地离开教室。

　　关良将没翻开的语文课本胡乱塞进抽屉里，看了看课表，下节课是历史课，他下意识整了整皱巴巴校服和乱糟糟的头发，对同桌说：“下节课要提问，你背会了没？”

　　“嗯。”同桌顾言推了推轻薄的眼镜，漫不经心道：“知识点很少的，有点历史常识的都应该知道吧。”

　　说完，顾言从书立中抽出一本课外读物，关良眯着眼瞅了瞅，好家伙，全是看不懂的英文字母。顾同学把书摊在桌子上认真翻看，侧脸趁着窗外的点点阳光，显得温柔而安静。

　　关良见此，说不清楚是羡慕还是嫉妒，盯着他看了一阵儿，哼哼道：“装什么凡尔赛，你个转校生。等着吧，有你好看的……”

　　顾言听后，抬眼瞥了下关良，然后继续低头看书。

　　关良闷在原地，心中冷不丁一个激灵。

　　此时距离上课铃响起还有一分钟半，绝大部分的学生都已老老实实地回归到座位上，掏出崭新的历史课本佯装背诵知识点。

　　这朗朗读书的热情淹没了历史老师的高跟鞋脚步声。

　　历史老师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也是关良的单亲妈妈。她无论为人还是当教师，都极其严格，不但说话不留情面，作业更是不近人情。在这个差生遍布的第二初级中学，关老师是唯一能够树立威严的存在。

　　上课铃响起，关老师站在讲台上拿黑板擦敲了敲讲桌，教室瞬间安静。

　　“提问上节课的知识点，错一题，抄五十遍。”关老师目光犀利，巡视班级所有低垂的脑袋， “班长，你先。”

　　关良暗自松了一口气，戳了戳顾言，低声对他讲：“咱班一共就两个转校生，你们肯定会被提问的。”

　　“多谢提醒。”顾言说。

　　关良刚扭过脸，半根粉笔头在空中划着抛物线砸在了他的脸上。历史老师正木着脸看他，关良立刻装作十分乖巧又委屈的样子耷拉下脑袋，安安静静地看着课本。

　　“顾言，你来接着回答。”

　　历史老师在上节课留下的问题中，挑了几个较为刁钻生涩的，等着给顾言一个下马威。谁料顾言站起来后不紧不慢地将答案说出来，还附带上了自己的见解，和那群只知道死记硬背的渣子不同，他倒是个苗子。

　　“坐下。”历史老师不动声色微笑了一下，让另一个转校生站起来回答。

　　另一个转校生名叫丁浩奇，是个纯种的学渣。家庭条件很好，浑身名牌，却连小学数学都算不清楚，之所以转校是因为校园暴力，被打的学生找了群校外的混混以牙还牙，他在那个学校混不下去了。

　　“《南京条约》的内容？”

　　“……”

　　丁浩奇不再说话，沉默即答案。

　　历史老师的眼神彻底冰冷了下来，顾言等待着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老虎发威。出乎意料的是，她对丁浩奇说：“你是新转来的，应该让你对我的教学风格有一段适应的时间，那就抄五遍好了。”

　　全班不约而同地看着丁浩奇，惊讶里带着好奇，这人到底什么来历？

　　关良坐在位子上如同针毡，他来来回回打量了丁浩奇好几次，最后眉毛不经意抽动了一下，随后轻叹一声气，低下头看历史课本。

　　“关良，你怎么了？”

　　顾言将关良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趁着历史老师背过身写板书的时间，他小声询问关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关良看起来很犹豫，好几次都想说些什么，最后都只是摇摇头。

　　顾言笑笑，“没事就好。”

　　这节历史课枯燥无聊，学生们有的都听不懂，却又不敢问老师，只好将板书原封不动地抄在本子上。下课后，历史老师走到关良面前，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上面放了二十块钱，“等会儿我有事儿，你和同学一起去吃饭。”

　　关良“嗯”了一声，等到她走了才拿起桌子上的钱。

　　“顾言，你去吃食堂还是吃外面的小摊？”

　　“我都行，对这里不太熟悉，你能带着我，就最好了。”

　　丁浩奇这个时候也凑了过来，“关良，我爸说你是咱老师的儿子，学习成绩也好，让我平时多和你接触接触，我请你去下馆子吧，顾言也去！”

　　有人请吃饭这种好事，关良一般都是来者不拒的，但这次请客的人是丁浩奇，他就有些不太愿意了。还拿不定主意的时候，下意识的依赖性让他瞄了一眼顾言。

　　“好啊，那就谢谢你了。”顾言将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答应了丁浩奇的示好。

　　关良听后，也只好半推半就，点头同意。

　　路上，遇见班长易美烟，丁浩奇特别热情，硬是把她拉去，说什么都要让她一起去吃饭。

　　四个人找了一家小餐馆，包间里还开着空调，遥控器却是坏的，丁浩奇叫了好几遍服务员都没人理，于是大为气愤，就跑去找老板理论。班长怕他这样风风火火的再跟人吵起来，就忙站起来跟着一起去，房间里只剩下关良和顾言。

　　“我妈妈说二中的学生都是白痴加笨蛋，一群混日子的玩意儿。你那么厉害，学习成绩肯定很好，我妈妈会很喜欢你的。”

　　说完，他又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确定那两人都没回来，“但是那个丁浩奇，咱们要离他远点儿。”

　　顾言问：“他这么有钱，我们不是应该和他成为好朋友吗？”

　　“不，千万别，”关良将杯中的可乐一口闷掉，然后说：“我妈妈要是知道今天是和他一起吃的饭，不得罚我抄三十遍课本？我妈妈特瞧不起不认真学习的人，班里除了易美烟，就没人能入得了她的眼。对了，等会儿我得跟易美烟说一声。”

　　“说什么？”

　　“让她不要告诉我妈妈，咱是和丁浩奇一起去吃饭的。”

　　易美烟进来了，关良开始央求，让她不要去告状，说他和坏孩子丁浩奇交往。过一会儿，丁浩奇带着老板过来，让老板亲自把空调关了，服务员把菜端上来，丁浩奇拦住：“别动，让他来！”

　　丁浩奇指的那个人就是老板，因为刚才不受待见，他很是窝火。

　　“今天要么你给我们上菜，要么，我就让我爸把你们家店买下来当库房，哼，你们这破店，一看就是租来的吧？”

　　“浩奇，大家都是街里街坊的，别为难他了吧……”易美烟见情况不好，就从中劝解。

　　“谁跟他街里街坊的，小哥在市里住别墅，他在这破县城里住筒子楼，差十万八千里呢。”丁浩奇不依不饶，“给我们上菜，看在美烟的面子上，可以绕了你们。”

　　老板不想跟这个小屁孩一般见识，外面还有好多学生等着招呼，就直接把菜从服务员手中接过来，放到桌子上，“好，菜也上了，之前不周到是我们的错，现在我可以走了吧？你们有啥需要，就去门口喊服务员。”

　　只听丁浩奇坐在主座上翘着二郎腿说道：“站住，谁让你走了？给我们拿酒，夹菜，一样都不能少，伺候好了，小费能抵得上你半年的流水！”

　　老板忍无可忍，一听当时就急了，“你知道我们家半年流水是多少吗？把你卖了你能给得起吗？一个半大小子不好好学习，还要喝酒，不吃就走！”

　　常年累月地在小饭馆里招呼客人，为了在嘈杂的环境中让客人听清话，自然得练就超大喇叭的嗓门，老板话中带气，音量自然更加重了。

　　他只是想回怼几句，但在这几个学生眼中，这场面像是马上就要提起板凳干架似的。

　　顾言坐在一旁看热闹，知道丁浩奇这样做就是为了在班长面前显得呼风唤雨。他轻扶了下金丝边眼镜，扫了一眼身旁的关良，这个人正在闷头吃菜，对眼前的局面看似淡然，实则是害怕惹事上身。

　　现在，他颇有兴致地等待着丁浩奇的反应。

　　丁浩奇的脸僵硬而轻微地抽搐了一下，面对这种局面他有些猝不及防。

　　难道……要和老板打一架？

　　这个方案被丁浩奇最快速地否决，老板五大三粗，他是个瘦骨头不说，打架的后果就麻烦死人。但要是选择默不作声或者直接走人，岂不是得在易美烟面前丢大脸！

　　纠结万分的时候，其实人家老板根本没空搭理他，早就走了，包间外面只剩下一个服务员。丁浩奇深深松了一口气，对易美烟说道：“你们小县城的人就是光会说，不动手。想当初我在市里的时候，跟过多少大哥出去打架，刀架在脖子上，愣是不眨一下眼！”

　　“哇塞，你可真厉害哦。”

　　易美烟这句附和实在敷衍，却被丁浩奇当成了真心实意的夸奖。他拉着易美烟把菠萝啤当酒喝，吹嘘着当年在市里跟着大哥混的时光。

　　关良吃了很多菜，打了一个饱嗝，“丁浩奇，你少喝点，虽然是菠萝啤，但也有味道，晚上我妈妈查晚自习，问你怎么办？”

　　“没关系，我去校长办公室交材料的时候，看见你妈妈了，她说晚上请假。”丁浩奇又开了一瓶菠萝啤。

　　“哦。”关良听后，拿出书包里的历史练习册，“你们先吃着，我把作业写一写。”

　　“……”

　　丁浩奇翻了个白眼，他觉得历史老师就是个花架子，今天没有回答问题，不也只罚了五遍，而不是五十遍？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然也能让他在班里获得与众不同的待遇。只是现在，有一点让他心里不太舒服，那就是易美烟的眼神时不时地往顾言那里看去，对自己却爱答不理的，搞得他都有些尴尬。

　　丁浩奇暗自瞪了一眼顾言，后悔不应该让他跟着来。

　　顾言接受到了丁浩奇不善的目光，倒也没做什么表示，只是将菜在碟子上摆出一道笑脸，看起来很无聊。

　　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将削好的水果一点点切开，冰凉的刀尖上，映出了每个人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