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赴我》朝朝见日

7、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谢郁记性好，一眼就认出这是盛楚的手机号。

　　明明刚才吃饭是还偷偷冲他眨眼笑盛先生说那句话，转眼就给自己发信息说要闪闪发光。

　　二楼，盛楚看着屏幕上的那句话，后知后觉这句话好像是有点傻，但是这是短信，又不能撤回。她想了想，又补了一条：晚安~

　　看着这两条紧凑的短信，谢郁想嘲讽，却好像被烫到了似的，他手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回，修长的手指上移按住了关机键。他抬眼看向窗外，外面夜色已深，天上几个疏星闪着光。他心想，我不是什么金子。

　　银行卡被他扔进书桌抽屉里，手机关了机，被他塞进书包里。

　　反正再过一段时间就是学校组织的考试。

　　他还没有十八岁，很多事情他不能选择，但是别人可以选择。比如选择放弃他。

　　接下来一周时间盛楚都没有在学校见到谢郁，高中部放学时间和他们是一样的，不过高中住校生比较多，走读生很少，每次放学看起来也是稀稀拉拉几个人。

　　因为是周五，住宿生也放学回家，校门口堵车堵得厉害，盛楚每周这个时候都是和林雨菲一起回家，因为她家的车进不来，进来了也堵着出不去。甚至不止学校门口堵，校外路上还会堵一大截。

　　盛楚晕车，受不了这个。

　　“一会儿去吃饭吧。”林雨菲头发是自来卷，马尾辫一晃一晃的：“就学校旁边那条街，新开了一家烧烤店，听说特别好吃。”

　　盛楚也有点心动，家里阿姨做饭其实也不错，但是，哪里比得上烧烤呢。

　　“我跟我爸说一下。”盛楚很乖，虽然被盛文成惯着长大，但是身上没有一点大小姐会有的坏脾气，也从来不和乱七八糟的人接触，晚上一般也不出去玩。

　　爸爸在开会，电话是助理接的。盛楚只能交代一声让他记得代为转告她要出去吃饭的事情。

　　接着又打了谢郁的电话，林雨菲在一旁问：“这个是打给谁的？”

　　“谢郁哥哥。”盛楚揽着林雨菲的胳膊，一边等接通一边回她：“问问他今天怎么回去，今天堵车太严重了。”

　　她刚说完就放下了手机，有点失落：“关机，打不通。”

　　“他都成……”林雨菲话说到嘴边又想起来，换了个词：“他都快成年了，还用你担心。楚楚，我跟你说。”

　　她突然特别严肃，盛楚拽着她避开人流，拐了弯往一旁的街上走去：“怎么了？”

　　“你可得让盛叔叔擦亮眼睛啊，我昨天就听说了，但是没敢告诉你。你那个谢郁哥哥，这周几乎每天都去网吧。他才来洛城多久啊，这些地方就这么熟了。”

　　盛楚的眉毛轻轻拧起：“网吧？”

　　“而且这周三的时候，他们高二自己组织了一次小考，谢郁的分排在班里后二十名。”林雨菲的表情有点难看：“我一直想给你说来着，没找到机会。”

　　周围都是放学的学生，空气里浮着燥热，盛楚确实有些反应不过来，林雨菲于心不忍，推着她去烧烤店：“走走走，吃饭去，今天我请客。一会儿买你最爱喝的奶茶。”

　　新开的烧烤店里人很多，这个天就有人开始喝啤酒了。因为是开在学校附近，来这里吃饭的大部分都是学生。

　　盛楚有点心不在焉，纸吸管戳奶茶盖，戳了好几下都没戳开。林雨菲看不过去，接过去帮她戳开：“还在想那个事情呢？”

　　“我觉得谢郁哥哥做事应该都是有原因的。”盛楚拿了一串青菜，想着这周和谢郁的相处，相信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谢郁可能真的有秘密，但是一定不是那种会沉迷在网吧的人。

　　“傻啊你。”林雨菲极其不赞同：“如果他真的是个品行不好学习也不好的人怎么办？”

　　盛楚咬着竹签想，可万一他不是呢。

　　距离烧烤店一街之隔的网吧里坐满了人，大部分都是学生。虽然现在家里都有电脑，尤其是盛楚他们学校，来这里上学的都是有钱人的孩子，电脑更是标配。但是网吧更自由，所以一到周五，还是会有不少人来玩一种氛围感。

　　谢郁坐在里侧，修长灵活的手指敲下最后一串代码，终于收工。网吧里有些昏暗，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清隽的脸上，怎么看都和网吧的乌烟瘴气格格不入，引得几个来上网的女孩子偷偷看了他好几眼。

　　“谢郁忙完了吗？来一局游戏吗？”旁边男生看他停下动作，兴致勃勃探头问他。

　　“郁哥求带飞！”隔了一个座位的人也开始叫他。

　　谢郁融入新圈子很快，这是从小就练就的本事，他有着野草般的生命力和适应能力，好像扔到哪里都能很好地活着。男生的友谊，有时候就起源于一局游戏，一把天秀操作。

　　“今天不了。”谢郁起身，拎起自己座位上的书包：“今天太晚了。”

　　“怎么回事，我刚来郁哥就要走啊。”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过来，眼里带着忧伤看谢郁斯斯文文地收拾东西，跟别人八卦：“我刚从隔壁烧烤店那边路过，技校那群渣子今天抽风也往这边吃饭来了。”

　　“他们都过来了，看来新开的烧烤店广告打得不错啊。”

　　“那当然，我还看到初中部那个小女神了，她也去吃了。”

　　“你女神那么多，说的哪个？”

　　“盛楚啊！长得那么好看，家里还那么有钱。”

　　谢郁拎书包的动作一顿，听到他们继续说道：“怎么不要个微信？”

　　戴眼镜的这个坐在谢郁的位置上：“我坐郁哥位置上沾沾光，一会儿带你们飞。”说完才回他：“我哪儿配啊。不过我看有人问她要联系方式来着。”

　　谢郁攥书包带子的手一紧：“我先走了。”

　　其他几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郁哥今天怎么好像有点急？”

　　“急着回家吧，他刚说今天回家晚了。快点上机！”

　　确实有人向盛楚要联系方式，盛楚人长得漂亮，家世好，性格也好。是很多小男生都会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她这顿饭吃的有点心不在焉，遇到问联系方式的也都礼貌拒绝了。

　　吃完饭时间已经接近八点，外面天彻底黑透，路灯发着暖光，两个小姑娘拎着喝了一半的奶茶，准备去路边拦车回家。

　　这一带的治安说坏不坏，说好也绝对算不上好。去拦车需要走出这条街到马路上，她们才过了两个路灯，林雨菲就有点慌地拽她，小声说：“楚楚，我有点害怕，后面那些人是不是跟着咱们啊？”

　　盛楚还算镇定，没有直接回头，余光看了身后一眼，说实话她也挺怕的，她不确定后面的人只是碰巧走在她们身后还是真的尾随。但是还是留了个心眼，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又拨了一遍谢郁的手机号，还是打不通。

　　于是她在拨号键那里，按了110，没拨出去，但是随时准备着。她安慰林雨菲：“别怕，马上就过了这条街了。”

　　刚说完身后几个人就加快脚步过来，堵在她们面前，其中一个黄毛视线凝在盛楚身上：“交个朋友吧小妹妹。”

　　笑容猥琐又恶心。

　　盛楚强装镇定：“我不和你们做朋友，让开，我们要回家了。”

　　“哎。”男生贱贱地拦在她面前：“不行哦，不做朋友不让回家。”

　　“我报警了。”盛楚盯着他：“我刚刚就报警了，你们最好赶紧走。”

　　小姑娘穿着浅色的裙子，也许是因为晚上凉，她外面套了一件薄外套，杏眼瞪人的时候看着奶凶奶凶的，黄毛低声骂道：“操。”

　　然后就开始动手要抢盛楚的手机，盛楚也不能真给他，她刚才只是输了号码，现在还没机会掏手机。

　　她一个女孩子哪儿是黄毛的对手，从对方动手的那一刻，盛楚就真的慌神了，恐惧涌上心头，她知道自己该呼救，喉咙却因为害怕有些失声。

　　下一刻有人把她拽到身后，一脚踹上黄毛的胸口。

　　盛楚惊魂未定，看到眼前这个背影，喉咙里终于发出声音：“谢郁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谢郁把书包放在地上，动作甚至有点慢条斯理：“去街口等我。”

　　这条街有些昏暗，因为是夜晚，人也不多。盛楚看了一眼，对面起码四五个人。她不敢走，又怕待在这里给谢郁添麻烦，拉着林雨菲走远了些，手里紧紧攥着手机，都要按上拨号键报警了，就见谢郁一把拽过对方，抬腿狠狠顶上对方的肚子。

　　那个男生立刻失了力气，倒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肚子。

　　“楚楚，谢郁……”林雨菲从惊吓里回神：“你谢郁哥哥，打架这么厉害吗？”

　　这条原本安静的街道现在充斥着几声哀嚎，盛楚眼睁睁看着谢郁拽过那个黄毛的胳膊狠狠一拧，隔这么远，她好像都听到胳膊脱臼的咔嚓声。

　　路灯阴影处比较昏暗，谢郁余光看到盛楚，知道她没走，她看到了。谢郁闭了闭眼，手里的动作更狠了些，拽着对方到角落里。他想到他到盛家那天，盛楚穿着裙子站在楼梯口，阳光照在她身上，细瓷一般漂亮。他带了狠劲，一拳砸到对方脸上，咬牙低声道：“你他妈也敢碰她！”

　　男生捂着脸仰躺在地面，完全没了反抗的能力，喉咙里发出惨叫。

　　盛楚看不太清楚暗处发生的事情，她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不一样的谢郁，像是拿掉了精美的面具，露出藏在儒雅下的狠戾。但是她并不讨厌。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短短十分钟，像是过了半个世纪那么漫长。谢郁从阴影处走出来，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盛楚小跑两步到他跟前：“谢郁哥哥，你没有受伤吧？”

　　谢郁的衣服有些乱了，不过没看到什么外伤。谢郁看着盛楚的眼睛，里面全是毫不掩饰的关心，他挪开眼，拎起书包：“我没事。走吧，回家。”

　　他们在街边拦了出租车，谢郁坐在副驾驶，他们先把林雨菲送回家。

　　两个小姑娘今天吓坏了，林雨菲手还有点抖，下车的时候颤着声对谢郁道谢。谢郁视线没看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送走林雨菲，谢郁陪盛楚坐在后排。盛楚紧紧地攥着衣角，声音也有点不稳，若无其事地问：“我给你打电话没打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

　　谢郁这才想起来，盛先生给他买了手机，他不打算用，所以一直关着机。

　　出租车在路上平稳地开着，走一段就遇到一个路灯，盛楚的侧脸精致漂亮，浑身上下都写着几个字：我在故作镇定。

　　谢郁知道自己应该说，我是故意关机的，你看到我打架了吧，我就是这么长大的，不是你以为的好学生。可是看着小姑娘还有点苍白的脸，他攥紧手，回道：“手机没电关机了，对不起，以后不会这样了。”

　　盛楚原本打算道歉的，但是谢郁先说了对不起，把她砸得有点懵。

　　回了盛家。车钱是谢郁付的，盛楚跟在她身后，都快走进大门了，突然想到，刚才谢郁好像是用的左手操作手机。她下意识去看谢郁的右手，那只手垂在身侧，一直紧握成拳，隐约好像还能看到卫生纸的白色边。

　　盛楚很聪明，几乎是立刻猜到了，她小跑两步追过去：“谢郁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谢郁头也没回，脚步没停：“快回家休息。”

　　“给我看看你的右手。”盛楚拦在他身前，谢郁也停下脚步。

　　两个人无声地僵持着，路灯下盛楚的眼睛水浸过似的。谢郁黑眸里的冷淡散去，败下阵来：“划破了点皮，现在已经好了。”

　　盛楚不放心，伸手去握他的右手：“我就看一眼。”

　　柔软又温热的手触到自己的手背，谢郁跟被烫到似的，把手抽回来。盛楚力气比不过他，他不给看，盛楚就真的看不了。

　　夜风里带着香樟树的味道，浅浅的香味，扰得人心都乱了。谢郁微微俯身和她平视。声音是少见的温柔：“别看了，衣服会弄脏。”

　　他受了伤，还怕弄脏她的衣服。

　　盛楚眼睛一酸，没有看他，转身小跑回了家。爸爸还没下班，盛楚回房间扒出小药箱，碘伏，纱布，药。又蹬蹬蹬下楼，敲谢郁的门。

　　谢郁没开门，隔着门回她：“盛叔没告诉你，别敲我的门吗？”

　　“你不开门我就不走，等我爸一会儿回来，看到了正好，到时候直接带你去医院。”

　　里面静了几秒，传来脚步声，谢郁拧开门：“进来吧。”

　　盛楚进去，谢郁的房间非常整洁，书桌上的书整整齐齐。她放下药箱，试图说服谢郁：“你给我看一眼吧，我真的不放心，起码也要消个毒，或者要去医院打个破伤风针。你不给我看一眼我真的睡不着，我特别害怕……”

　　下一刻谢郁的手就伸到她面前：“看吧，已经结痂了。”

　　他右手手掌处一道伤口，一看就是锐器划伤，不深，但是也有点吓人。盛楚知道，他回来时候攥着卫生纸，现在伤口确实不流血了。

　　她抿紧唇，顿了顿才说：“还是消一下毒，很疼吧，对不起啊谢郁哥哥。”

　　她知道自己也没错，她不过是吃了个烧烤，错的是那群人。可是也确实是因为她谢郁才受伤的。

　　谢郁垂眼看着她，小姑娘眼睛红红的，头发有些乱，垂在她额头两侧。他想着，不就是这么一点伤，小姑娘可真麻烦，嘴里却十分耐着性子哄她：“一点也不疼，你要缠纱布就快一点，不然马上愈合了。”

　　盛楚小心翼翼拿棉签给他消毒，缠纱布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好像他是珍贵的瓷器。

　　她脑子里全是今天晚上那几个男生的惨叫，可谢郁受了伤却跟没事人一样，哼都不哼一声，还不让她知道。她看着谢郁的睫毛，心跳得有点快。

　　处理完伤口她也没有多留，叮嘱谢郁不要让纱布沾水，这才拿着东西又回了自己房间。

　　等洗完澡上床的时候，盛楚有点睡不着。她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是谢郁把她拉到身后的模样。十七岁的少年，力气比她大多了。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她就知道，自己肯定会没事。

　　屋子里好像有点闷，盛楚按开灯，穿了拖鞋下去，把窗户开得更大了些。然后又上了床。

　　过了十几分钟，还是睡不着，她打开小台灯，翻出枕头下的日记本。咬着笔盖一笔一笔认真写了一句话：“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把日记本合上，压在枕头下。从今天开始，她也是有小秘密的人了。她捂着自己的秘密，也像是捂着自己的宝藏。

　　十五岁的少女，情窦初开，自己都有点不确定。盛楚想了想，不是因为今天谢郁来帮她解围才产生的错觉。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她喜欢谢郁好像也没有理由，不是今天才开始的事情。

　　盛楚拽过被子一把把自己捂在被窝里，捂了好一会儿才探出头来，顶着被滚乱了的头发拿出日记本又补了一句。

　　心动是第一份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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