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星赴我》朝朝见日

5、是个哥哥

　　秋天早晨的树叶打着旋儿慢悠悠地往下落，盛楚攥紧书包带子，想到了七年前她第一次见谢郁的时候。

　　那年的夏天来得有些早，明明才刚过五月，气温却直飚三十度。这个时间开空调太早，不开又热，盛楚贪凉，想着反正是周末也不用去学校，在柜子里扒了一套裙子出来。

　　爸爸今天要去接一个哥哥或者姐姐回来，盛楚趴在床上给好朋友林雨菲发消息：“我爸估计快回来了，不知道新哥哥或者姐姐在我家住不住得惯。”

　　“住你家啊？”对面发的是条语音，小女生语气里都是震惊：“那多不方便啊！”

　　盛楚攥着枕头角，心里也被这一声吼得一惊，想了想敲字回她：“但是没有办法啦。”

　　本来想说得更清楚，但是又觉得别人的家事，不能大肆宣扬，盛楚换了个说法：“他成绩特别好，市联考的卷子他能考到前十名。但是家里供不起，不这样他就读不了书了。”

　　“好可怜啊。”林雨菲和盛楚一样，不算什么大的富二代但也是衣食无忧长大的，不知道还真有人家里供不起学上。

　　“不可怜啊。”盛楚手指啪啪啪地敲字，下意识反驳她：“市联考前十名好厉害啊！我中考能考多少还不知道呢。”

　　“那给他钱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接回家。”林雨菲还是不理解。

　　盛楚盯着屏幕，心想，她好像是知道为什么，尽管爸爸没有给她说那么多。但是她不能告诉林雨菲，她也不想林雨菲可怜这个哥哥或者姐姐。

　　小孩子没有选择的权利，有些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可怜。成年前的物质是家庭给的，成年后的靠自己。市前十名有多厉害盛楚是知道的，她们班第一名才勉强挤进市联考前五十。

　　“楚楚！爸爸回来了，快出来。”楼下传来盛文成的声音，盛楚慌忙起身找鞋，手指按着屏幕回了条语音：“晚点再和你聊，我爸他们回来了。”

　　脚下划拉出一双拖鞋，盛楚穿上往外走。

　　她的房间在二楼，采光很好，楼梯口窗户外有一棵梧桐树，风夹着树叶的味道吹过来，盛楚感觉到些微的凉意，毕竟现在天还早，温度再高，风是凉的。

　　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模样，不是姐姐，是个哥哥。

　　盛先生穿着正装，少年站在他身边，听到动静慢慢也抬眼看了过来，他穿着白色T恤，十七岁少年的身形瘦削又修长，站在盛先生旁边像是一棵翠竹，那张脸也很好看，只是被这过分热情的暮春衬得有些冰冷的意味。

　　谢郁的视线落在盛楚身上，少女穿了一件漂亮的米色裙子，半袖到她的手肘处。她脚上踩了一双毛茸茸的拖鞋，再往上是纤细的脚踝，阳光下白得晃眼，谢郁没有细看，就这么一下就挪开了眼。

　　空气里有些安静，“愣着干什么，”盛文成声音里带着些笑意：“叫人。”

　　盛楚这才回神，耳朵好像被烫到一样，后知后觉开始发热，这才连着几步下了楼，走到他们面前，谢郁今年十七岁，看起来起码一米八三，盛楚微微抬头，眼里盛着笑：“谢郁哥哥，你好，我叫盛楚。”

　　她知道谢郁的名字。爸爸每年都会捐钱资助学生，不是通过慈善机构，而是自己筛选学校。每年也会精准资助一到三个学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盛先生选人时资料上不带性别，不带证件照，只有一些关键信息。

　　那天盛楚以为盛先生又在书房加班，敲门催他去休息，看到那叠资料就有了兴趣。盛先生也乐意惯着女儿：“楚楚过来帮爸爸选一个吧。”

　　盛楚好奇地翻着资料，本来也没想真帮爸爸选，毕竟爸爸自己有主意，但是看到中间停住了，好半晌，她抬起头：“爸爸，就这个吧好不好。”

　　盛先生的视线落在姓名上，两个字，谢郁。

　　“后面还有十几个没看呢，确定选这个吗？”盛先生笑着问她。

　　“我觉得他很厉害。”盛楚被成绩折服了：“爸爸，你不选他也没关系，我用零花钱帮他。”

　　这是一个学渣对学霸的崇拜，这样好的成绩，如果不能读书，真是太可惜了。盛大小姐的零花钱资助一个开销不大的学生，绰绰有余。

　　“爸爸没说不选他。”盛文成把谢郁的资料抽出来：“我们楚楚心善，这些人我都会后续跟进的。这个人情况特殊，爸爸再调查一下再告诉你。”

　　后来盛楚惦记着，时不时问一下，对谢郁这两个字记得清清楚楚。

　　不是所有被资助的学生都要住进盛楚家里，事实上，谢郁也是第一个。

　　谢郁垂眼去看眼前的少女，少女的眼睛里像是盛了星星，又干净又亮。他回道：“你好。”声线干净、清凛。

　　盛楚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些，被盛文成催着回去换衣服：“才五月穿什么裙子，回去换了。生病又不爱去看医生。”

　　盛楚被他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应了声就转身上楼，裙边跟着她的动作欢快地跳着。所以也没看到她身后谢郁疏离的眼睛，以及带着冷笑的唇角。

　　盛文成拍了拍谢郁的肩膀：“你的房间在一楼，我让人带你过去。学籍的事情不用担心，学校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

　　谢郁转身，对上了盛文成这个在商场沉浮多年了的上位者的眼睛，因为上了年纪，这双眼睛周围生了些皱纹，和刚才盛楚水灵灵的眼睛看不出什么相似，他虽然带着笑，锐利的眼神却像是能把人看穿：“楚楚还小，你多担待。叔叔相信你是好孩子，你很有能力，好好读完大学。”

　　谢郁脸上带着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笑：“盛叔叔放心。”

　　就这样，谢郁住进了盛家。

　　盛楚在的学校是一所私立学校，里面包含了初中部和高中部，师资力量雄厚，尤其是高中部，有几个老教师是从清北退休后被返聘回来的。

　　盛先生和盛夫人离婚早，盛楚从小就没有妈妈，盛文成疼她疼得厉害，自然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

　　谢郁成绩那么好，盛先生原本就是资助他，所以不可能薄待，也把他安排进了盛楚的学校。

　　到了晚上七八点，盛楚还为着家里来的新客人开心，她还挺喜欢这个哥哥的。从前爸爸资助过的那些人见到他们也会笑，但是那些笑容里带着欲望和讨好。她知道谢郁不是为了钱才来盛家的。

　　她拿出手机给林雨菲发消息：“我已经见过了，是个哥哥。”

　　林雨菲同学兴致缺缺：“那以后你在学校就多了个哥哥了。”

　　盛楚看着这句话，心里一突：“等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晚点再和你聊。”

　　她收起手机，穿上拖鞋，吧嗒吧嗒下了楼。一楼谢郁的房间屋门紧闭，盛楚有些忐忑和紧张，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传来动静，谢郁拉开门，站在门口看着眼前的人。

　　因为已经是晚上，气温变凉，小姑娘没有再穿白天那个裙子，换了一件天蓝色的针织衫，白天的马尾也解开了，头发散开，显得一张巴掌脸尤为精致。那双杏眼还是亮亮地看着他：“哥哥，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谢郁站在门口，眼里是温和的：“怎么了？”

　　“你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盛楚怕盛先生听到，觉得还挺不好意思的。她以为谢郁一定不会拒绝，毕竟他虽然看起来高冷，但不像是不好相处的人。

　　不料谢郁站在门口，还是丝毫没有让一让的意思，也没有他是在她家的自觉，带着一丝笑意：“我以为这个房间我来之前你已经看过了。”

　　盛楚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滚烫：“不……不是要看你房间来着。”

　　为什么会觉得她要看他的房间啊，这多不好意思。她垂着眼盯着自己的脚尖：“就是在学校如果见到的话，我们不说话可以吗？”

　　谢郁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他低头看着小姑娘柔软的发顶，心想，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脸皮薄，爱面子。可能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他见得多了，也早就习惯了，所以也没有关系，不算什么大事。

　　正要应声说好，就听到盛楚继续解释道：“他们肯定会好奇你是谁。”

　　说着盛楚抬起头，她的脸因为刚才那个乌龙还有些发红，那双干净的大眼睛也直直迎上谢郁的眼睛：“谢郁哥哥，你很厉害的。我不想他们觉得你是……”盛楚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觉得你是因为我们家才来这个学校的。你是市联考前十名呢……你……”盛楚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谢郁唇角的弧度消失了，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在考虑他的面子。不是觉得和他牵扯上丢人，而是怕他难受。

　　“很晚了，你回去睡吧。”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说完这句话就关上了门。

　　盛楚站在门口，第一次有些茫然，她是没表达清楚，惹谢郁哥哥生气了吗？伤到哥哥自尊心了？她就是不想别人去可怜谢郁，她不想听到别人用林雨菲那种语气说，好可怜啊。所有人都是没有恶意的，但是没有恶意的可怜，才更伤人。

　　她有些沮丧，小姑娘有一颗最柔软的心，尤其怕无意中伤到别人，但是也怕说多错多，站在门口又小声地补了一句：“白天忘了说，欢迎你来到我们家。”

　　虽然可能谢郁听不见。

　　门后的谢郁听得清清楚楚，他脸上没有了白天那种虚伪的笑，第一次认识到，好像事情和他想的不一样。听着小姑娘穿着拖鞋吧嗒吧嗒离开的声音，他才回到了书桌旁。

　　她觉得市联考前十名很厉害，她没有觉得，他是一个卑劣的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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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回忆开始啦，原本想写在番外里的，后来想想还是在正文里。今天开始日更啦！谢谢宝贝们的评论和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