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周线番外-玫瑰与荆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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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xtra.1-1.玫瑰与荆棘
>>>1.
“你说，我究竟要参加哪个公会才好？”
熟悉的声音似是远在天边又近在耳侧。周泽楷恍若梦醒般，将自己从黑暗的思绪河流中拯救出来，他像是刚刚恢复视觉的失明者，眼前大片大片的昏花迷蒙，直到女孩抬起手猛地敲了他一个爆栗，才敲回了他眼前的色彩。他看见她扁着嘴嘟囔道——
“回神啦周泽楷！你有没有听清刚才我说的话呀！”
听倒是听清了，只是看不太清。
周泽楷下意识地在心中做出回答。奇怪的是，他现在无比清醒，甚至清楚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他在梦境中构筑出来的幻象，只不过他还是以几乎盛满怀念与依恋的目光凝视着她。
高中二年级暑假刚刚开始接触荣耀的秦云臻还差一年就满十八岁，彼时的她还没有留起及腰的长卷发，仅仅是将未曾染烫过的中长发束在脑后，顶着一张秀气的未施粉黛的脸，还会毫无级花包袱地向他做出各种生动的表情。许是因为今天是周末，而且是和周泽楷相约在网吧，她舍弃了校服换上常穿的短T热裤，装扮简单，却已经足够吸引他人的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周泽楷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听见了。”
他百感交集的情绪流露不甚明显，看在年少的秦云臻眼中只觉他是反应迟钝，可他适时地补上了一句：“选轮回。”
他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女孩却还是苦着脸往电竞椅背上一靠，抱着头做出纠结表情：“可是我顶着中药名字的id选轮回公会会不会太奇怪呀？被当作卧底就不好了，但不和你一个公会我以后就不能和你一起做组队刷公会副本的任务了，真是难以抉择……”
她只会在周泽楷面前露出这种娇憨任性的模样，然而现在十七岁的周泽楷体内装着的，却是二十一岁的周泽楷的灵魂，他对此乐见其成，干脆夺过她的鼠标，帮她选了她偶像所在的中草堂公会，按下确认的瞬间还是没忍住吐槽道：“小纠结怪。”
秦云臻轻轻鼓起掌来，夸张地棒读：“哇，行动力好高——不愧是级草大人——”
“你也是级花。”所以就不要用这个称呼取笑他了。
她拉长音调哦了一声，左右手灵活地配合着，操纵刚刚转职不久的女机械师决明子在悬崖峭壁间跳来跳去，嘴上也不闲着，丝毫不怕角色掉下崖去会扣除大半的生命值。“可是他们现在打算选你做校草了，马上你称霸一高的目标就要实现了，全学校女孩子的梦中情人都会是你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这话问得可真是有水平，是能让大小周泽楷同时心梗的程度。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头叛逆的种子悄然发芽，既然是在梦中的话，那么他想要去改写他们之间故事的结局，会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成功吗？
他决定遵从内心的意愿，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她的，可不等他说出一个字，眼前的景象就被扭曲，连同秦云臻惊愕的脸一起，失重感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包围了他。
>>>2.
周泽楷再度被唤醒是在轮回战队的训练室，他睁开眼时一眼就认出面前这位是十八岁的秦云臻。因为那年她剪短了长发，还精心做了造型，留起了一直以来都很喜欢的短蛋卷头，在他面前一站就像朵可爱的矮蘑菇。
“我知道你最近因为代言在管理身材啦，但今天我过生日诶，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吃蛋糕呀？……就吃一点点也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也不会让你被发现的！”
女孩声音甜腻地撒着娇，在他面前举起三根纤长手指，可以看出是真的很努力在发誓了。即使重来一次，周泽楷对她的要求也自然不会拒绝，而且在他的回忆中，他当时的确是去了，和她共同分享了一块小小的草莓蛋糕。
训练结束后是没有人打扰的晚休时间，秦云臻实现了自己拐走男朋友的愿望，走在他前面轻快地小声哼着歌，右手背在身后，小拇指勾着他左手的食指，她向来都喜欢这一个动作，周泽楷不知道她是怎么养成的习惯，不过他也爱由着她来。
终于在她房门前站定，他情不自禁地开始胡思乱想。他平日里进她房间的次数可以说是屈指可数，倒是她总是往他屋里跑，害得他每次都会脸红心跳许久，这次虽然是反了过来，可他还是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秦云臻倒是看不出他的不自在，开了门就将周泽楷推进去，俱乐部宿舍的布置都是差不多的，她的房间自然不会例外，因此他换了鞋，轻车熟路地走过小玄关，一眼就看到矮桌上还未拆开外包装的生日蛋糕。她动作倒是快，三两下就拆开丝带，一块小而精致的提拉米苏剥去外衣映入他的眼帘。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在他心中骤然敲响警钟。假的终归成不了真，梦中能实现的美好愿景无法与现实同步，他不能将梦里的秦云臻看成真实的她自己，她只是他所构想出来的替身。
“马上就是全明星了，我也要少吃一点控制体重，不然新秀挑战赛时上镜就不好看啦！”
替身小姐所说的话以及她习惯性勾起的狡黠的笑都和真正的秦云臻别无二致，她拉着周泽楷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利落地拆起了蛋糕外包装上束紧的装有外带餐盘与蜡烛的袋子。她稍稍用力的腕骨纤细脆弱，一双白净的手是骨节分明的类型，在指尖发力时粉嫩圆润的指甲微微泛着白。这双手曾在键盘上舞动跳跃，下达一个又一个指令，拼尽全力完成策应的任务，将战局打开成为对他最有利的状态。
两个事实鲜明地摆在了周泽楷面前。
——一个是早就知道的，现在的这个秦云臻，不是真实的，是他构建出的假象；
——另一个是这两年来一直驻扎在他心中的想法，他从未停止想念那个站在他身后，以言语和行动支持着他的秦云臻。
提拉米苏被她放得离他更近了些，他仿佛都能闻到撒在蛋糕上面的可可粉所散发的浓郁香气，她在上面插好蜡烛，明晃晃的1和8两个数字被立在正中央。
“来给我唱一首生日歌，第一口蛋糕就由你来吃！”
她狡黠地如同精明的小狐狸。
周泽楷沉默寡言惯了，在学生时代没有几个要好的朋友，几乎从来没有在ktv这种场所出现过，与音乐的接触最多也只是上学放学路上、训练外的闲暇时间所听的那些曲风各自迥异的歌。他不确定自己的歌喉是否称得上尚佳，但他在发声时，重温了一遍秦云臻惊诧之余还含着泪的可爱表情。
“Happy birthday to you……”
歌声如同窗外的雪花一般缓缓落下，轻柔而缓慢，十八岁的秦云臻面貌逐渐模糊，周泽楷想要再一次触碰他的玫瑰，自然是理所应当地拥抱了一片虚无。
更加残忍的是，他再次睁开眼时，玫瑰已经面临凋谢。
>>>3.
周泽楷很少见到秦云臻的眼泪，他自己也清楚，不是她不爱哭，她只是尽自己所能藏起所有的泪水与满心委屈，躲在自己的世界里，如同受伤的小兽般独自舔舐伤口。
在一片阴雨连绵中，感官迟钝的他缓慢回想，没记错的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眼泪时的情景。
周泽楷曲起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掌心，他的手冷得可怕，与他如坠冰窖的心情一般，实在是暖和不起来。他面前的秦云臻刚从比赛场上下来不久，身上规规整整地穿着轮回队服，背上还披着一件他的外套，藏在宽大外队服下的右手正不自觉打着颤，屈起的指节泛着青，甚至渗出血丝。
这是她状态最差的一场常规赛，在与微草的团队赛对决中，她首先被集火带走，团队的大脑被终结，他们打得很是吃力，最终还是输掉了对局。造成这样的局面不完全是她的责任，可要说她没有错误，又会显得太过欲盖弥彰。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秦云臻无力地摆了摆另一只完好的手，低下头以隐藏自己的表情，同时她背过身去，烦躁地擦去右手残留的血迹。
周泽楷再次体会到了如同潮水一般向他涌来的无力感，这是他最不愿回想起来的场景，他难免悲观地自嘲，即使是在梦中他也无法改变这个时期的秦云臻的一丝一毫。这个时期的她心情反复无常，易怒且焦虑，病痛持续折磨着她，以她的健康与笑容为养料，在她心底滋生出怨怼情绪满涨的恶魔。
玫瑰被荆棘簇拥，被荆棘汲取养分，最终被荆棘所吞噬。
而周泽楷觉得，他就是围绕着她的荆棘。
他和她都被施予了引领轮回前进的压力，她天资虽高，却因为所选择的职业而需要考虑更多东西，从而令她的全部光华都被隐藏在他身后，即使所有人都在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铸造轮回的基石，为了引领轮回走向最终的胜利。
他总是忽略她的感受，作为男友他对她的关怀总是不够多，让她独自承担周旋在他和队员们之间的压力，他自己却连她的异常都没有及时发现。
秦云臻依然维持着背对他的动作，周泽楷知道她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正濒临崩溃地默默流着泪，赶他走是为了留住自己仅剩的一点体面。他没有和从前的自己做出同样的决定，去固执地安慰她，与她发生难以避免的争执，而是在一旁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一瓶罐装热饮，塞进她颤抖不已的手心里。
他正欲转身离开，却骤然从虚幻中惊醒，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的阻隔照进他的房间，打在他的右手边，形成斑驳的光影，梦中能触碰到的温暖正来源于此。
他感到眼角异样的湿润黏腻，起身去往洗手间洗了把脸，抬起头面对镜子时发现自己的一双眼红通通的，盛满了密集的血丝，乍一看煞是吓人。他心中大约知道原因，在一旁的小柜子中摸出一瓶眼药水来，抬头滴了两滴进眼睛里，最直观的感受就是酸涩而又刺痛。
他眨眨眼，残余的液体从眼角滑下。
就算是在梦里，他也无法改变他们的结局，连让蝴蝶效应出现的任何一种可能都会被抹杀。
他的想法是对的。
荆棘缠绕玫瑰，不一定就是为了抢夺她的生命力，他只是想要离她近一些，去了解她更多，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保护伞，却不知玫瑰将会因他而凋零。
现在，荆棘先生决定离开玫瑰小姐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周线番外-玫瑰与荆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