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假面》冰则野

38、第 38 章

　　“别怕。”
　　康乔握住柯起玹的手，掌心的灼热出卖了她波动的心绪。她缓缓站起来，柯起玹随着一起，再转身。

　　太阳已完全升起，清晨的光揣着隐秘和羞赧，还未散出锋芒，包浮起天地间无数静谧涌动的热气球。柯起玹站在其中迎着阳光，一股安心的力量从被热意裹住的手上传来。

　　“别看下面，看远处。”康乔站在筐栏边，试图将柯起玹往前拉一步。

　　柯起玹挣扎片刻，只象征性的跨出脚，随后连忙收回，躲在康乔身后，视线只敢蜷缩在康乔的肩上，但恐惧已经消散了不少。

　　心思全被此时和康乔的牵手攻占了。

　　康乔轻轻笑了，面上露出无意识的宠溺，偏头对身后说：“别站那么远，可以挽着我。”

　　一句话助燃了柯起玹想靠近但不足的胆量，她贴上前去，挽住康乔的手臂，半个身体倚靠着她。

　　两个人上一次这么亲近，还是在柯起玹醉的不省人事，赖在康乔怀里索吻。

　　康乔全身的敏感似乎瞬间戒备，身后便是柯起玹独有的气息，带着阵阵香，此时无限扩大在鼻息间，毫不遮掩攻陷着康乔。

　　柯起玹自顾偷品这看似正常却暗自窃喜的亲密，完全没有察觉出康乔逐渐僵直紧张的背，以及热汗频冒的手心。

　　热气球越升越高，宛如油画的此刻，聚焦对准挽手相偎的两个人，咔嚓一声，常哈哈的手机同时定下了她们的背影。

　　从热气球里出来，一群人又像蝗虫似的直奔老胡的火锅店。

　　到了店刚好是中午的饭点，因为柯起玹的关系，常哈哈廖挺挺这对土狗闺蜜也算是店里的常客，和老胡的关系十分熟稔。

　　“胡叔，每个硬菜各来两份，今儿不吃到扶墙我不出门！”廖挺挺一进门就嚷嚷。

　　“叔这儿别的没有，吃的管够，”老胡翘着二郎腿，拿刷子蹭着手里的核桃，一副不务正业的懒样，“今儿叔高兴，吃多少全免单。”

　　老胡是高兴，但柯起玹一见他，就想起前几天方老师语重心长交代的一番话，心情别提多复杂。

　　常哈哈也张了嘴：“别介啊叔叔，次次来您这都不收钱，您这样还让我们以后怎么来？”

　　“嘿嘿，下次，下次再说，这顿必须叔请，”老胡扔下刷子，脸上喜笑颜开，褶子都出来了，“家里有喜事儿，喜气见者有份。”

　　不明内情的众人，瞧着老胡这份嫁闺女的蹿腾劲儿，脸上纷纷挂上问号。

　　只有柯起玹，心里白了他一眼，自顾坐下。

　　等到他们都坐定后，常哈哈瞥见老胡去了后厨，忙戳了下柯起玹，“姐妹，你家有喜事？我怎么不知道，什么事能让叔叔高兴成这样？”

　　柯起玹一听就不乐意了，轻撇嘴角，恹恹道：“谁跟他一家子啊。”

　　“这是谁招惹咱大漂亮了？该不会是老胡要娶咱妈了吧？”吴庚这张破嘴，一开口就往柯起玹心里泼了捧滚油。

　　方老师已经答应了老胡的求婚。
　　令柯起玹郁闷的是，她妈说这事时，就像小时候每每因工作不能按时回家，和认真叮嘱她要好好吃饭的语气如出一辙。

　　只是告知她，并不是商量。

　　理智告诉柯起玹，这是天大的好事，妈妈为了自己已经错失了大半生的感情倚仗，尽管她这个女儿再尽责，都无法取代另一半对妈妈的意义。

　　然而感性的失落铺天盖地，柯起玹就一个念头，妈妈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

　　大抵单亲的原生家庭，都会赋予这一道挣扎。

　　康乔为每个人烫着碗筷，稍一瞥身边的柯起玹，就将她挂在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

　　垂着眼，默哀似的。

　　“我靠，真的假的？这真是喜事啊，”廖挺挺拔高了嗓门，又马上压低声音冲着对面说，“柯起玹你别四六不懂啊，方姨这是有了好归宿，人老胡多好啊。”

　　“哇，好浪漫哦！”小轴一个局外人，什么都还没拎清，就无脑附和廖挺挺。

　　康乔凑近，笑着问柯起玹：“不高兴了？”

　　柯起玹转头，蓦地撞上康乔近在眼前的脸，她不自觉将目光集中在康乔的双唇上，残留的理智迅速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柯起玹暗道一声糟糕，脸烫的不行，她低头想匿起可能浮起红晕。然后半抬着眼，心虚地环视一圈，还好，没人注意到她们这边——廖挺挺和小轴快腻歪成了一个人，吴庚在玩手机，常哈哈在……

　　一脸贼笑地盯着自己。

　　手机响了，是微信的声音。

　　常哈哈：【图片】
　　常哈哈：喜欢就上！谁怂谁孙子！

　　手机上是她和康乔在热气球上的照片，两个亲密的背影，俨然是一对情侣才有的样子。

　　柯起玹恨不得脚下抠个洞，再一脑袋扎下去。

　　自己的那点心思有这么明显吗？常哈哈都看得出来，那康乔呢？

　　常哈哈嘴上噙着贱嗖嗖的笑，还冲柯起玹挑了挑眉。

　　而此时映在常哈哈眼里被当做八卦的一幕，被偷偷定格在了不远处角落的一方屏幕里。

　　老胡把刚拍好的照片，确切来说是放大了很多倍的、聚焦了某个人的照片发给了方老师。

　　【这姑娘你认识吗？】

　　方老师收到老胡的信息，粗看了一眼，回：【有点眼熟，怎么了？】

　　【今儿咱闺女带朋友来店里吃饭，这姑娘我头回见，我瞅了一会，觉得她看咱闺女的眼神不太对劲。】

　　了解老胡的人，都知道他只是看着吊儿郎当，其实那双眼看人如辨文玩，又狠又准。

　　但方老师却毫不犹豫背离了这条准则，在心里骂了声神经病，仍不解气地继续打着字：【我把闺女生得这么好看，吸引目光很正常，不分男女！】

　　大概方老师自己都不分辨不清，是因为老胡的“胡说八道”还是潜在一切“抢走”女儿的威胁。别人的妈妈早就狂奔在催脱单的路上，但方老师从不会就这个问题替柯起玹操心，或许总有份不自知的不舍。

　　“来来来，咱们以水代酒，先祝福阿姨和叔叔。”常哈哈举起杯子对众人说道。

　　“我得给方姨包个大红包，高考前那会儿没少麻烦方姨补课，后来全靠英语提分了！”廖挺挺提起这茬，好像想起什么，转头对康乔说，“方姨的课谁上谁灵，怎么到你就不好使了呢？”

　　众人的目光倏地聚向康乔。

　　只见康乔淡定地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被常哈哈抢了去，“可能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不在酒，那在什么呢？”常哈哈接着补充道，还贱兮兮地摊摊手。

　　吴庚和廖挺挺两个同盟帮腔帮到底，一阵恍然大悟地低声惊呼。

　　康乔纵然再遮掩和装傻，在她看来，此时在当事人面前被撕下秘密的外衣，足够她内心慌乱的万马奔腾。

　　她将身体小心后撤，确保柯起玹看不到她的小动作，然后朝常哈哈用力瞪了一眼。

　　吃过饭后，不知是谁提议去看电影，小轴说最近刚好有一部人气很高的百合片子，虽然是擦边的。

　　常哈哈打着哈欠摇摇手，含混着说孕妇可没那么大精力，以回家补眠为理由拉着吴庚先撤了，临走前还不忘对廖挺挺使眼色，用唇形丢了三个无声的字过去：懂事点。

　　廖挺挺拉了还在眉飞色舞的小轴一把，小轴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很不情愿地嘟囔：“说好和两个姐姐一起去的。”

　　“约会你还带俩灯泡？”廖挺挺一通挤眉弄眼总算把小轴弄走了。

　　剩下两个灯泡，各自盯着眼前的一桌子狼藉，怀揣着同样的心思。

　　“我送你回去？”
　　还是康乔先打破沉静，不过一开口她就恨不得骂自己，憋了半天怎么蹦出这么句话？自己想得明明是怎么和柯起玹多待一会。

　　一声失望的叹气随即在柯起玹心里漾开。

　　柯起玹从坐上康乔的车就没说一句话，眼看离家越来越近了，手里的菠姨被蹂/躏得越发变形。

　　“今天天气很不错。”
　　康乔又说话了，虽然听起来很废话，但柯起玹失落的情绪又被勾了起来，竖起耳朵等后续，结果那头又沉默了。

　　柯起玹略带赌气地偏过头看康乔，康乔目视前方，但余光里却像感受到什么似的，突然笑了，语气带着宠：“这么好的天气，太早回家不是浪费了吗？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被窝在怀里的菠姨公仔瞬间不皱了，柯起玹手上一松，听到康乔的话仿佛身体的每一寸都沾上了喜悦，心里也不再拧巴，只是面上淡淡：“好的呀。”

　　然而手上更实诚，柯起玹说完就急切打开买票app，粗略扫过去，附近几家影院的临近场次要么爆满，要么没有好位置。

　　几分钟后，两张vip影厅的情侣座套票，乖乖乘着订购成功的提示，躺在了柯起玹的手机里。

　　柯起玹发誓，她对座位前的“情侣”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安静地，寻个好位置看场电影。可是在取票之后，看着康乔脸上耐人寻味的神色，柯起玹上一刻信誓旦旦的硬气一下子走了样。

　　“我去买些饮料。”柯起玹看不到自己的脸，想必尴尬极了，索性迅速找个脱身的借口。

　　对柯起玹逐一闪过的精彩缤纷的微表情，康乔不能仔细回想，不然总也忍不住笑，就在她原地自嗨似的勾着嘴角，常哈哈的微信来了——

　　【图片】
　　【喜欢就上！谁怂谁孙子！】

　　常哈哈犯懒，直接把不久前给柯起玹的信息复制给了康乔。

　　康乔看到两个人的背影照片很后悔，怎么就没抓住机会留下张正面自拍。

　　保存照片退出后，屏幕里又顶上来一条新信息：

　　【起玹喜欢你】

　　一时间，康乔心跳如擂鼓，柯起玹喜欢……自己？

　　不过很快，她便平静下来，惯性使然，下意识警告自己这是绝不可能的。一来她从没为自己搭建信心壁垒，二来当年被拒绝的阴影一直如影随形……更何况，康乔忽略了以上之后，把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归结为朋友的调侃更为合适。

　　长吁一口气，康乔心里不禁自嘲，到底是自己想多了。

　　【知道说了你也不信】
　　常哈哈隔着屏幕把康乔的怂相窥得一清二楚，接着说：
　　【你是当局者迷，如果你仔细想想起玹这段时间对你的变化，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两个怂包！只能帮你们到这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