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浦上》鲸鱼A

2、第 2 章

　　林零这人，平平淡淡地过了三十年，没什么特别好的，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就是适应能力还比较强，过了几天已经基本搞清楚了这里的状况：这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反正是生产力落后的封建社会，村子大概在长江以南一带，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县城。海边地碱，种不活什么庄稼，村子叫阮家村，村民都靠捕鱼为生。但是这几年也不知道为什么，鱼越来越难打了。这一片海域暗礁很多，有不少触礁沉没的商船，村里人打捞捡拾船上的货物，勉强也能够生存。
　　他也就是这么被捞上来的。林零检查了下身上，只有一套普普通通的灰布衣裳，但是看自己那样细皮嫩肉的样子又不像是小户人家的孩子。到底那天船上发生了什么，也许永远都不得而知了。
　　救他的人林零叫阮二叔，女人叫阮二婶。二叔一家都是好人，二婶之前生过四个孩子，都夭折了，身边就留下一个不到五岁的小丫头，对林零是好得不得了。
　　相比较之下奇怪的倒是叫阮盛的少年。十五年前，阮家村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渔家美人，但是年轻漂亮的女孩的心永远是向着外面的，有一天她就这样出去再也没有回来。两年前阮盛跛着腿出现在村子里，衣衫褴褛，脸上带着长长的疤痕，他说自己是十几年前出走的女子的孩子，那时候女子家里已经没有人，屋子也荒废多年，善良的村里人没有怀疑他的来历，阮盛就住下来了。
　　阮盛腿脚不便，没办法出海，平时就靠织补渔网等一些杂事勉强糊口，渐渐村民发现他还会一些草药，比走村串巷的赤脚医生还管用些，于是阮盛在村里的地位也有了小小的提高。
　　但是阮盛性格阴沉冷漠，村里的小孩子都又怕他又讨厌他，还有“阮盛偷偷摸摸在屋子里做毒药”“阮盛是鬼没有影子”这样孩子气的流言。
　　于是阮盛就愈加阴沉冷漠了。有时候林零看着他瘦削的背影，都怀疑会不会长出两个蘑菇来。

　　“发什么呆，快搅！”每次胡思乱想都能被逮到，林零简直怀疑他是背后有眼睛还是怎样，小小的胳膊被热气烫得红红的，但还是努力举起棍子，搅动泡在热水里的一堆粗麻。
　　天气渐渐冷下来，大群洄游去南方的鱼马上就要到这一带，家家户户都在修补渔网渔船，阮盛他们的生意也好了很多。
　　阮盛坐在一边，从一堆堆的原麻里抽出细而韧的纤维搓成细绳，再编成网，他即使再能干，也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这几天下来，手上已经被麻绳割得到处是口子。
　　林零有心想叫他休息一下，阮盛总是冷冷地瞟他一眼：“要不你来做啊。”林零也只好讪讪地走开。
　　林零这人往好了说是心胸开阔，往坏了说就是记吃不记打，过一会他又想着，自己怎么说也三十岁了，阮盛年龄还不到他的一半，和小孩子较什么劲呢。于是在盛饭的时候，林零总是把为数不多的白米饭划到阮盛碗里，自己就多吃些糠。
　　傍晚吃了饭林零有时候会去二婶家串串门，阮家的小丫头看见他就往他身上扑，阮二婶笑嘻嘻地拿了一个烤番薯给林零。可能是因为马上就可以捕到很多鱼的关系，最近大家心情都不错。
　　阮二叔一边抽烟一边看着两个孩子打闹，突然问：“阿盛有没有帮你想个名字啊？”
　　林零一想，还真没有，反正屋里就他们两个人，阮盛开口肯定是在叫他。
　　二叔一拍大腿：“这伢子，也太乱来了，叔帮你起一个。”
　　二婶听到了就凑过来说：“囡囡她姐姐要是还在，也就那么大了，不如就叫她那个名字吧，阿玲怎么样？”
　　二叔不耐烦地敲敲烟杆：“人是男伢子，叫什么玲呀。”林零到觉得不错，和自己以前的名字也挺像的，就说：“我挺喜欢的，就叫这个嘛。”
　　二婶得意地看着二叔笑，林零想起来什么，问二婶有没有哪儿有那种可以擦手上的油膏。
　　“有啊，村东头的水根家前几天杀了猪了，你去问问。”二婶看着林零笑，“心疼你们家阿盛了？小小年纪还挺会疼人的嘛。”
　　什么嘛，他和我比才是小小年纪嘞，林零想着，向水根家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