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岁岁有花开

13、Chapter13

　　历筠宜白天忙公司，晚上担任起纪寻的家教老师

　　纪寻也是心思多，这几天历筠宜总窝在公司里，他见她的机会明显少了

　　因此，他又打起了注意，想了这个办法

　　以自己功课差为由头，求着历筠宜给他补课，当一对一的家教

　　他的作业，历筠宜看过，确实差劲得不忍直视，她心里估摸着自己闭着眼睛盲猜估计都比他对的多

　　这是他老师口中的高材生？

　　纪寻好像有点难为情，辩驳：“我只是这门课学得有点吃力”

　　“哦，那你要补上，恐怕得使上吃奶的力气”

　　纪寻不吭声了，他知道历筠宜又在故意嘲讽他，再说下去，她又得调戏着他玩儿，于是他还是继续计算手里的题

　　“饿不饿？”历筠宜看了眼手表，将电脑关上起身到他旁边

　　“不饿”

　　历筠宜瞥了眼他落下的答案：“可是我饿了，你看看几点了？”

　　纪寻看了眼时间也吓一跳，凌晨十二点半了

　　“你解这几题用这么长时间？”

　　纪寻支支吾吾，犹犹豫豫点了下头，他对上历筠宜的眼睛，哪里分明帮着怀疑

　　纪寻急道：“我脑子没问题，这个计量经济学有点难！”他狡辩

　　“哦”

　　“姐姐，是真的，不信你看”他把书递到历筠宜眼前

　　历筠宜没接手，只是轻挑眉眼别了下嘴就进了厨房：“先煮点宵夜吃，吃完我给你批作业”

　　她回头，“你如果全对，我让你亲一下”

　　纪寻闻言，眼睛一亮，哒哒几步跑进厨房：“一言为定！”

　　深夜的市中心灯火通明，车流奔腾，却少有人鸣笛，潜藏在无边黑暗的路灯像一只只眼睛，橙光明亮又刺眼

　　房间阳台的落地窗并没有关，窗帘被风吹得剧烈摆动起来，啪啪打在一旁的墙上，又回到原位再次被狂风带起

　　历筠宜听着，眼睑下垂，手上翻动着，看来，要下雨了

　　每次历筠宜带纪寻回家，张嫂总是不在，所以做饭也就自己动手了

　　纪寻抱怨发问：“又吃面条啊？”

　　对方只是背对他轻轻应了下，躬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个碗

　　纪寻兀自嘀咕：“每次都吃面，都吃腻了”

　　历筠宜挑面的手一顿，轻呼口气才恢复如常转身：“吃腻了？”她声音很淡，没什么情绪

　　但纪寻感觉，她有点不高兴了，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主动承认起错误

　　“不是不是，我不是不喜欢姐姐煮的东西，我的意思是，是……”他急着解释，却说不明白

　　“我只是从小就不喜欢吃面食”

　　他抱住她：“姐姐对不起”

　　“姐姐，不生气”，他用鼻翼去蹭她光洁细腻的脖颈，像小猫闯祸后的撒娇，连声音都软糯糯的粘人

　　历筠宜唇角勾起，片刻又消逝，藏匿得极快

　　纪寻瞧见，在她身后弯唇

　　还挺好哄……

　　这件事翻篇，两人迅速吃了饭，历筠宜带着他去了书房给他批了作业

　　一边批改，一边偷笑，手上就没停过

　　“姐姐你小点儿声笑”纪寻闷闷开口，满脸惆怅盯着

　　“我没笑，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历筠宜已然恢复了那副高傲自持的模样

　　“……”

　　她把作业丢他手里：“自己改错，我去洗个澡”

　　“诶，但是那个！”纪寻急忙叫住她

　　“嗯？”

　　纪寻：“你说了可以亲一下的”

　　“亲？我说的是全对”历筠宜顿时轻笑出声：“你先看看你那糟糕的小脑做出来的习题吧”

　　说完她带笑离开了，留下纪寻一个人在书房

　　纪寻拿着被历筠宜丢他手里的书，上面确实是一整篇的红，每个题历筠宜都把题干重点给他勾画了一下

　　随意，却又精炼

　　纪寻却随手丢桌上，打量起她的书房，他猜测的目标地点之一的地方

　　等历筠宜再进书房，纪寻已经已经倒沙发上睡着了

　　外面果然下起了暴雨，砸在路面和窗户沿，又狠狠击打玻璃，响得听不见她的脚步声，也淹没她心底的怒意

　　“我是真的给过你机会的”她喃喃一句，睫毛轻颤，目光颓然落到她的电脑上，随后目光一凛：“纪寻啊”

　　那晚雨下得极大，街道都被冲刷得一尘不染，四处并不裹挟浑浊，风是徐徐的

　　纪寻从没在历筠宜住的地方过夜过，这次算是开先例

　　以往他即便待得再晚，赖着不走，历筠宜最后还是会把他赶回去，但这次，历筠宜真的被他的行为惹到了

　　她即便知道纪寻接近她另有所图，即便她清楚那次乐京发布日期的出错是他在捣鬼，她也没这么真切地感受过这种被他背叛的滋味

　　事实上，都不算背叛

　　纪寻因为那夜成功留了下来，情绪一直很激动，虽然遮掩着，但历筠宜却看得清楚，那狭长眼眸里的波澜明明那么真切

　　“姐姐，我今天也很想你”纪寻乖巧得很，在电话那头软软地叫她

　　历筠宜手底在签文件，瞥了眼暗沉沉的天，没搭话

　　“姐姐”纪寻立刻拖长了声音跟她哀嚎

　　“姐姐”

　　“姐姐”

　　“姐姐”

　　历筠宜走到书柜上拿出份文件，是公司上半个月的财务报表，经历了乐京的发布，这段时间资金已经回拢了些

　　如果三月初发布TENSION，应该不存在多大问题，但统领者总有野兽的直觉，她感觉似乎总有什么事会发生

　　历筠宜不禁把目光移到桌上还亮着屏的手机上，电话里没得到回应的人还在叫嚷：“姐姐姐姐姐姐！”

　　他费尽心思凑到她车前那天，又是想拿到什么？

　　历氏当时最重大的项目，除了已经发布出去的乐京，剩下的就是TENSION

　　怕痛的他，为了接近她，故意冒险摔在她车前，演了出好戏

　　历筠宜冷着脸坐回皮质靠椅上，白皙的手掌拿起手机，低低说：“我先不跟你聊天了，我想休息一下”

　　她声音有点喑哑，裹带着一起脆弱和无力

　　纪寻一听不对劲，‘duang’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你怎么了？”

　　百人的课堂，纪寻响亮的发问穿插在讲台上老师的麦克风扬起的话语里却显得突兀起来，顿时前排众人都回头惊讶地看他

　　‘排位’拽了下他的衣袖，想示意他先坐下，但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说了什么，纪寻三下五除二挤开坐他旁边的段宇和‘排位’就往外去了

　　教室里被留下的老师和学生都还懵懵的

　　段宇：“老四又发疯了？”

　　‘排位’扣着脑袋：“不知道，他刚才就一直不正常”他想着刚才纪寻那甜腻腻的声音

　　“咦～”他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寻哥不对劲”

　　此时，与‘排位’隔了个位置的人推了推金丝边的眼镜，一边记笔记一边淡淡说：“有戏看”

　　‘排位’：“啊？”

　　许绪名字叫绪，却好像个没有情绪的人，不像段宇和‘排位’，面对纪寻不正常的举动，他们是好奇和八卦的，但他却一句话随口带过

　　还是专注在手底的公式上

　　许绪是坐在纪寻左侧的，他讲电话也放在左耳，刚才他听到电话里的女人跟纪寻说的是：“我胃很痛”

　　而此时在历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

　　历筠宜说完那句话就挂了电话，在纪寻来之前，她把装给卸了

　　不到半刻钟，纪寻就火急火燎的来了，历筠宜素颜朝天正靠在办公椅上休息，腿上还搁置着一份看了一半的文件

　　她察觉到有人推门才缓慢坐直了些：“你怎么来了？”

　　没了妆容和口红修饰，历筠宜的五官看起来更加清冷，进而产生一种易碎感，像一只易折的玫瑰

　　纪寻没见过她裸妆，她这幅样子更是把他吓一跳：“姐姐！你哪儿难受？很疼吗？我们去医院吧”

　　他看起来急坏了，把她手里的文件丢桌上，弓着腰就想抱着她走，历筠宜挣了两下却被他搂得更紧

　　“你先放我下来”她低声

　　纪寻：“我不，我们去医院”

　　她轻啧一下：“这文件很重要，我得先看完”

　　“什么文件？！这都什么时候了！工作能比你命重要”他就这么抱着历筠宜，两人对视着，他朝历筠宜吼

　　他吼完，历筠宜看着他不说话，半晌开口：“还真是”比她命重要，历总的命值钱，但历筠宜的命，不值钱

　　“我把这文件看完再去”历筠宜将文件放桌上，目光挪到电脑屏幕：“这个策划也得做完，不然……”

　　她手捂着胃，疼得吁了口气：“这个项目太赶了，我身家性命都压它身上了”

　　她的注意力似乎完全在电脑桌面上，纪寻眼睛反而悠然一亮，不经问：“这么重要？特别赶？”

　　历筠宜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这么说，这项目没弄好我得破产你信不信？”

　　历筠宜这么重视的项目，让他产生了一丝兴奋感

　　纪寻问：“什么项目？”，他话语说得不急不缓，嗓音低沉，又像是风拂过般温润，带着特有的少年感

　　历筠宜眼皮上抬，狐狸眼深邃又漂亮，她盯着纪寻的眼睛，说道：“TENSION”

　　说完一瞬，她又垂了垂头，说：“你做过项目吗？”她知道他做过，在霍席的公司，在学校，在他自己的公司……

　　“要不你帮我做？”她提出这个想法

　　纪寻眉峰一凌，“我做？这么重要的项目你让我做？再说，这种项目你觉得我会做？”

　　“没事，你做完也不是直接用，部门还要看的，能做多少做多少，就当课业实践”

　　“这算商业机密吧，我看不合适”纪寻说

　　“这就是份策划，文件你别看就行”她说着顿了下：“当然我不是不信任你，这是——”

　　纪寻打断她：“我知道”

　　“知道就行”

　　“快点！”历筠宜皱着眉头起身直接躺沙发上了，纪寻看她实在难受，倒了杯水，将她扶起来喂了她后坐到办公桌前

　　电脑上愕然就是TENSION的策划书

　　瞥到沙发上躺着的人，看嘴唇苍白没血色，他没想太多便动起手来，一边做，一边震撼

　　仅仅是看到冰山一角，也惊叹TENSION的精妙

　　纪寻不敢做得太细致完整，原本他不打算做，他怕历筠宜怀疑，但TENSION确实吸引着他，板块的复杂，功能的复杂，每项功能又有相当精细的部分

　　这样的视频播放器，一旦上市，对行业里的大公司都是不小的威胁

　　纪寻确定，这就是霍席让他找的东西

　　……

　　草草做完，他便把历筠宜往医院送了

　　“你坐一下，我去挂号”纪寻把她扶着对着她说，环绕一圈找到个位子

　　在他带着历筠宜过去坐时，历筠宜拉着他，虚弱的低声：“不用挂，我常来，在这儿有熟人，他现在闲着呢”

　　“你在这儿……”还能有熟人？他疑惑着，话还没说历筠宜就兀自往前去了

　　医师是个年轻男人，“严重了？”他问

　　历筠宜腹部一抽：“嗯，上次那个药，再开几副给我”

　　“还要？那药副作用很大的”男人别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动作儒雅

　　历筠宜没开口，她懒得说，纪寻听得没投始终挤在一起：“什么药？”

　　“没什么——”

　　医师：“她胃上——”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戛然而止

　　这种局外人的感觉让纪寻很不舒服，对历筠宜有意隐瞒他的那幅模样很不舒服，对那个男的清楚历筠宜状况，而自己不清楚的状态很不舒服

　　“什么药？”他问历筠宜

　　“维生素”她随口说了，将医师开出来的药方递给他：“抓药去”

　　纪寻拽过药方看了一眼，沉着声音问她“你在吃什么药？”

　　一旁的人深意地一笑，一边脱白褂子一边跟历筠宜强调：“这‘维生素’你少吃”

　　历筠宜白了他一眼：“滚”

　　男人只是笑笑：“先走了，别这么拼，药一周一次就行”

　　男人说完看了眼纪寻，离开了

　　纪寻显然没耐心了，咬牙一字一句：“我、问、你、什、么、药？”他甩了甩药方：“他是谁？你们很熟？”

　　想到他们熟悉不带距离感的模样，那个男的明显很了解历筠宜，他心里窝着一股火，但愣是对着一手捂着腹部的人发不出来

　　历筠宜身上常有股茶树香，但也许，只是为了遮盖中药的味道

　　历筠宜跟他解释：“他是我朋友的朋友，因为常来这儿抓药就熟了，我的病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胃没有正常人那么好”

　　细细说完，她笑：“好了，交代完了，现在可以去抓药了吗？”

　　纪寻信她

　　兴许是被那种名为被依靠的喜悦感冲昏了头脑，历筠宜信他，所以把项目给他做，所以敢把这样重要的东西摆在他眼前

　　“可以”他还是板着脸，冷冷的表情扶着她

　　“别装蒜了”历筠宜戳穿他，她看纪寻憋着笑，越看越深

　　她面上一副病人样，但心里却有了考量

　　纪寻这种身份，这样的性格，这样的家世，能说动他来她身边，这样费尽心思来追她，对方许诺给他的东西一定于他而言非常重要

　　而纪寻在意什么？

　　他和他父亲的关系自从霍忆去世后就降至冰点，但他是纪家独子，家族的财产他不需要争

　　他与家里的长辈关系也并不亲厚

　　那……为了感情？历筠宜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在她的调查里，没有这号人，女人，估计在他的规划里就没想过谁应该在里面

　　这样排除

　　那么就只有他那个亡母，霍忆，纪寻最在乎的这个女人

　　霍忆的东西，或者说留给他的东西，在他掌控之外，他迫切地想要拿回来，所以不惜耗尽心力来讨好她，引诱她，欺骗她

　　想到这儿，历筠宜看向楼下开车离开的纪寻的眼神都冒着寒光

　　对于纪寻，她可以利用的只有那丝他不经意流露的喜欢，是他至今没意识到的隐晦又讽刺的感情

　　也许这份喜欢很快就会消失，但历筠宜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于是她开始是弱者，开始依靠，开始毫不防备的信任，她知道这些是作为狩猎者的纪寻需要的，也是她致胜的关键

　　二月十七号这一天明明有阳光，但却极其寒冷，刮得人脸疼，心脏也疼

　　她转身将药丢进垃圾桶，给老宅的张嫂打了电话，又将远洋电话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