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清明·人偶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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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是个很重要的日子，凡事重要的日子四合小院当然从来都不会错过。
鸡公仔为了挽回四合小院在九村十八院里垫底的名声，拉着五花肉合伙做起了青团，做好后到别的院去义务派发。
清明也是鸭么唯一忙的起来的日子。前来请他去做法式跳大神的人倒真是不少，毕竟再唯物的人心都居住着属于自己信仰的神明。
格格这两天却是真的消停了下来，终日牵着多尔滚站在院门口，故作深沉状。气场诡异，至今还无人敢前去问津。
后来据知情者透露，格格站在那里是在等待良人归来。说白了就是油菜花开，思春了。
这日子过得太过于太平了，所以暴风雨和总是湿嗒嗒的清明节一起来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那天为什么要下雨？因为娘要嫁人了。
娘要嫁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很多已经嫁人的娘都要进四合小院的门。
事情的罪魁祸首就是五花肉。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做青团的糯米用的是山寨货，那些派发出去的青团都硬得跟茅坑里的石头似得。导致N人崩掉了门牙，N+1人梗住了食道，N+2人食物中毒，N+3人肠梗塞。（N大于等于1）。
那些已经嫁了人的女人，尤其是那些更年期提前、长期压力积淀下内分泌失调没有得到适当的机会爆发的广大妇女同胞们聚集在了一起，以青团中毒事件为导火线而引发的讨伐四合小院战役爆发了。
现在四合小院小院的门紧紧得闭着，连条缝都不留。
门的外面的更年期娘子军。门的里面是投毒密谋反动派。
现在四个人一条狗正在进行秘密会议。
鸡公仔沉声道：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
格格道：化坨飞鸽传书说暂时还没死人，他在救人进行时。
鸭么道：那外面的那群疯婆娘怎么办？
格格瞪了一眼五花肉道：能怎么办~跟她们耗着呗~难道还看着她们进来把咱们给活剐了不成~
鸡公仔捶胸叹道：咱的名声啊~
正在院里吹着冷风跪着键盘的五花肉内心独白道：咱有啥名声了~垫底也要垫得有水准~我这是在做贡献啊
虽然被禁足了，清明该有的活动还是不能少的。青团是不能吃了，所以活动换成了鸡公仔讲故事。
故事并不是一个好故事。因为它的开头的第一句是：很久很久以前。
真的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小镇上有一个人偶师。他表演的人偶剧非常的好看，镇上的人十分爱戴这位人偶师。有一天，一个孩子的母亲找到人偶师，她的孩子只喜欢看人偶师的人偶剧，母亲希望他为自己濒临死亡的孩子表演一次人偶剧，了却孩子最后的心愿。但是等到人偶师赶到那孩子的面前的时候，那个孩子已经死了。孩子的母亲伤心欲绝。后来，人偶师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表演人偶剧，天天闭门不出。因为人偶师觉得人的一生实在是太短了，他可以表演人偶剧十年、二十年，可是百年之后他也会是一堆尘土而已。那些想要看到他的人偶剧表演的人们的心愿就会像那个死去的孩子一样变成遗愿，然后死不瞑目。所以，人偶师把自己做成了人偶。人偶不死不灭。
于是，他又开始表演人偶剧，他表演的人偶剧永远是最受人们欢迎的。可是人偶师越来越不快乐，越来越悲哀。因为他不曾老去，而他的亲人、爱人、友人、子女都慢慢离他而去，那些曾经热爱他人偶剧的孩子也变成了垂暮的老人。人偶师所珍惜的东西，都在时间的洪流里被掩埋。
人偶师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人偶是被丝线尽头的那一双手所摆布的。后来人偶师离开了小镇，他一直在寻找一双手，一双操控着他命运丝线的那一双手。
故事到这里不能继续了，因为有人敲门了。敲门在什么时候都不是新鲜事，唯独在这个时候人命关天.
鸭么道：都三更天了，那些疯婆娘还没走么？
鸡公仔道：不可能，她们不会敲门，她们只会撞门。
鸭么道：难道是…黄泉友人？
格格啐了一口道：别瞎扯些有的没的。可能是化坨，来和我们通通气，泄露敌情。五花肉你给哀家去开门。
五花肉咽了口口水，把脑门猛的往地上一撞，大喝一声道：奴才喳~便晕了过去。
其实大伙心里都很亮堂，化坨从来不从门口进来，次次都是爬墙进来的。所以来人绝不是化坨。
格格狠狠地踹了五花肉几脚，破口骂道：好你个宁死不屈的窝囊废，你买山寨糯米时候的勇气背多尔滚叼去了么~
踹完后格格很有凤仪的整整妆容，做了几次深呼吸，晃着金步摇，扭着小蛮腰，踩着小碎步，大义凛然地朝大门走去。
对付女人，你就要比她更女人。这是格格的人生格言。
事实证明，一个女人不犯花痴，是因为还没有遇到一个让她犯花痴的男人。
后来每每说起此人相貌，格格都会如是说道：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这个人就是让格格犯花痴的男人。他说他叫清明。“惆怅东栏一株雪，人生看得几清明”的清明。人偶师清明。
清明说他想在这里借宿，格格就准了。不为什么，因为格格现在犯花痴。
除了格格外，清明都不太招院里其他人人待见。大半夜跑来个人偶师，就有点心惶惶了，更重要的是还是因为此人是个长得比他们都好看的男人。
当格格第N次念起《洛神赋》的时候，终于把鸭么给惹毛了：你就只会背这个么？人家写着是用来赞颂洛神这个大美女，不是用来夸个大爷么的~
格格冷哼一声道：你就酸去吧~我们家清明就是貌比潘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玉树临风、皓齿明眸……
鸭么道：还皓齿明眸，我呸！你家多尔滚的眼神都比他亮点。
格格受到了挑战，刚要还嘴却找不到辩词。
清明美则美矣，唯有双目，整个瞳孔漆黑如墨，没有神彩。虽生有美目却如同瞎子一般，不见光华。
警戒还是没有解除，四合小院还在禁足中。鸭么有生意也不能接，只好在院里跳大神，贴他那些鬼画符。
跳了一阵跳累了，鸭么索性拿起供桌上的馒头啃了起来。
清明在一旁看了好一阵，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既然信奉神明，那你这么做岂不是冒犯了神明么？
鸭么边嚼馒头边口齿不清的答道：诸天神佛皆可诛。
良久，清明才道：我不懂。请指教。
鸭么口吻神秘地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清明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耍了，无奈的自嘲一笑，随即又换了个话题：每年清明节请你做法式的人多吗？
鸭么想也不想道：当然多，我道行高深，名动八方呐~
清明又道：那连续多年清明节都找你做法式的人多么？
鸭么顿了顿，瞧了清明许久道：你是想来拆老子台吗？难道你只用一种牌子的东西吗？风水阴阳师自然也是要换换才有比较的。当然老子总是最好的。
清明笑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也许再大的悲痛也会有被时间抚平的一天。今年会请你给死去的人做法式超度，那明年后年呢？或许刚开始那些悲痛会促使那些人对死去的人念念不忘，但是到了很多很多年后，悲伤被时间稀释得几近于零的时候，那些人清明节的时候还会请你做法式吗？
鸭么随手抓了一张鬼画符猛地往清明的额头一贴，道：亏你还叫清明，脑子却跟浆糊似得~你呀~遁入魔道了~老子做法式又不是做给死人看的，是做给活人看的。你知不知道佛前点着的不灭明灯和人前点着的灯有什么区别吗？
清明摘下那张鬼画符，皱了皱好看的眉目，摇了摇头。
鸭么道：佛前一盏明灯，照的不是世人而是佛心。人前一盏明灯，照的不是锦程而是黄泉。神佛普度众生，度的是怨念、痴念、执念，是要叫人放下。若神佛自己反倒背负着人的怨念、痴念、执念，那便是神灭。所以佛前的不灭明灯是佛陀为了不迷失自己的心才点的，而人前的明灯是为了不执迷于红尘锦程才点的。
顿了顿，鸭么又道：所以我的法式只做给活人看，我超度的不是死人，我超度的是活人的悲伤。我的法式不是叫人天天搞的跟那林黛玉似的，伤春悲秋，郁郁寡欢，而是叫他们放下。有的时候，放下便是圆满。活着的人都不该背负着悲恸过一辈子。
清明有些失神，半阖着漂亮的眼睛，瞳孔依旧漆黑如墨，不见光华。
后来讨伐四合小院战役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这是一次伟大的不流血战役。因为四合小院里的清明安抚了众更年期娘子军们，同时也给所有青团食物中毒的患者表演了一出精彩的人偶剧。但是四合小院的声名依旧狼藉。
后来清明走了，静悄悄的走了，没有通知任何人，只留下了一条便笺。上面说：“有诗曰：人生看得几清明。这一世我看过了太多次的清明，心境却从未清明过。若有一日，当我心如琉璃澄澈，清明复清明的时候，我会再回来这里表演人偶剧。
那时候格格看了是真伤心，一只拿着小丝巾揉眼睛。最后干脆绝食闭不出户，在大门口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胸闷是种说不出的痛。”
晚上的时候，上次因故被打断的鸡公仔讲故事活动被搬了出来。格格没有出席，但是鸭么牵了多尔滚来旁听。
故事后来讲的是，一年冬天的时候，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雪，人偶师走在一条小弄堂里，他抬头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一户很普通的人家正在围在一起吃晚餐。屋子里橙黄的的灯光照在他不曾老去的容颜上，即使是千百年后，亲人、爱人、友人、子女的音容相貌都随着时间在他的记忆里灰飞烟灭，那橙黄色的灯光依然让他觉得温暖。
人偶本是没有感官的，但人偶师真的觉得温暖，很温暖。
站在昏黄的弄堂里，人偶师说：原来不是我的幸福太短暂，而是我的生命太漫长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清明·人偶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