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青草流年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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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之期已满，怀靖重得皇子的封号，搬回了母妃的生前的宫殿。那时王也日渐苍老了，很多政事已经力不从心。无荒三十六年，王欲立储君。王给中意的皇子每人分派了一项政务，从中挑选最为贤能的皇子继任储君之位。兴许是愧对于晈柔和怀靖。王也给了怀靖一个机会，派他前往风城整治疫情。而当时的永宁则被王派去南荒收复失地。
怀靖手足无措地离开了帝京，这一次他连苏姑姑都没有带上。此去风城，路途遥遥，而疫情又分外严峻，只得他孤身一人。他不似永宁那般天资奇好，四岁能文七岁能武，精于兵法长于谋略。那些社稷之法权术之争，亦从来没有人教过怀靖。身边连一个可以商讨对策的人都没有，就这样突兀地被拉到了疫情灾荒面前。
疫情远比怀靖所料想的要严重。当地的大夫也是束手无策，那是一种罕见的怪病。感染的人一开始四肢抽搐，暴怒好斗，等到后期便肢体溃烂，死状狰狞。疫情传播的途径还没有查明，而疫情蔓延的速度却越来越快。无措的怀靖盲目的听取了太守封城的进言，便下令封锁城门，不得让任何人出入，同时也切断了水源防止疫情蔓延。
一时间民不聊生，怨声四起。那些尚未被感染的人们日夜聚集在城门口，甚至和守城的将士发生了冲突。暴动一场接着一场。刚开始官兵只是镇压，后来竟然演变成了屠杀。怀靖在城楼上看着那些血肉横飞的尸体，脸色煞白，死死的抓着太守的衣袖，惊恐道：我只是让你派人镇压，你怎么让他们屠杀百姓，你…你这是…
那太守打断了怀靖的话一脸赔笑道：靖皇子宅心仁厚是百姓之福，但臣以为若是不杀些暴民以儆效尤，暴乱是不会止住的。更何那些被感染后的人异常血腥好斗，现下不杀死他们他们也是要死在这瘟疫下。
怀靖看见那城墙下堆得越来越高的尸体，心里就更添一分不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深重的负罪感压在怀靖的心头，几欲要将他压垮。自来到风城之后，他几乎已经到了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地步，仿佛深处断崖峭壁之上，前面是绝境，进不得一步，后边是万丈深渊，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怀靖在案前对着那空无一物的信纸看得出了神。那日离京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他神情那般默然的走上了马车，对苏姑姑一声告别都没有。怀靖放下帘子的时候不禁自嘲地笑了笑，什么时候他竟然也变得这般麻木不仁。可是这个笑容还未隐退那难言的悲又袭上心头。经历了两次人生中最大的生离死别，对于这样的离别他仍旧感到心痛。
帘帐微动，马车正欲前行，却被人喝止了。帘帐被猛的拉起，永宁在众目睽睽之下拦下了马车，一个箭步跨进了马车里，右手紧紧地扣住了怀靖的手臂，良久才沉声道：皇兄。
怀靖先是一惊，左手在几次挣脱不得后眉头轻皱。永宁似乎意识到了力道过重，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却仍旧没有放开手，语气也缓了一缓道：风城疫情严峻，多劳皇兄费心。到时无论凶吉，请皇兄务必修书至兵部韩侍郎，若是有难他也会替我相助于你。一切小心，莫叫永宁挂念。
怀靖垂下眼眸，望着永宁扣着的手淡淡道：皇弟此去南荒，战事紧迫，千万珍重。皇兄在这里预贺你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那时，永宁似乎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再说一句，松开了手，朝怀靖揖了揖道：皇兄，一路保重。
直到马车里的蕙兰香气渐渐散去，淡不可闻的时候，怀靖将头深深地埋在膝间，久未抬起。原来他们兄弟之间已经这般疏远了，又或者根本从来就没有亲近过。
收回了思绪，怀靖深吸了一口气，终是在信纸上落了笔。他写的一手好字，众皇子之中唯有他把王羲之的字临的最像，一笔一划遒美健秀，飘逸脱俗，已然得了王羲之笔法的神韵。就连当时的徐太傅都对怀靖的书法都赞赏有加。其实怀靖自小天资也极为聪颖，和皇子们一起授业于徐太傅的时候，当数他和永宁两个人悟性最高，许多东西一点就透。诗书礼御乐，他与永宁不分上下，可谓平分秋色。可是后来怀靖与其他皇子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就被徐太傅赶了出去，勒令他再也不准进这书舍一步。而自那以后，怀靖也真的再没来过。
现下，怀靖将信笺封好找了个还算靠得住的小厮吩咐了几句，便把信交给了他。
其实怀靖本来就对这信能交到兵部韩侍郎手上不大抱希望，怕是这信碾转一番现下早已经到了那草菅人命的风城太守手上。也罢反正他也只在信上写了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
那六个字，便是他们兄弟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兄弟之间，夹杂着太多不可言喻的人和事。
无荒三十六年十月。眼看就要入冬了，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百姓手持铁器聚集在城门口，一场空前的暴动在风城掀起。这一战那些已经走到了末路的暴民们已然视死如归，和那些守城的官兵相搏以命。城中断粮多日，那些将士也是多日米水未进，又遇上这等亡命之徒，形式急转直下，节节败退。顷刻之间，那些暴民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来，直逼城楼而上。那风城太守早已经带着他的心腹爪牙偷偷出城避难，独留怀靖一人在这城楼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血腥之气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脚边躺着的尸体越来越多，那些守城的将士眼见败局已定，纷纷丢兵卸甲自顾自逃命去了。那最先杀上城楼的一帮暴民满脸血污杀红了眼，伤口上的鲜血还在泊泊涌出，浸湿了大片衣衫，可以想见城楼下的战况是何等的惨烈。但他们却没有就此止步，脸上面露凶光，眼底放佛是连天地都要吞噬的杀意。
那帮暴民为首的那一个将怀靖略略地打量一番。见怀靖一身华贵的绛紫色镶金边长袍，下摆上用金丝勾勒出上古四方神兽之一的神鸟朱雀，想来必是一位非尊即贵的主。于是便率着一干弟兄杀上前来。
怀靖先是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无可退，墙壁的凉意侵入脊骨，怀靖认命地看着那还沾着未干血迹的短刀急急地向他胸口砍来。左手上似乎还可以闻到那清幽的蕙兰香气，那马车上的一别怀靖已然猜到那是最后的诀别。
忽听得一声剑啸低鸣，刀光剑影之间，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没入身躯刺了一个对穿，没有一丝拖沓，一箭穿心过。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青草流年传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