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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我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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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四年半的时候,采芙嫁给了沉简。随沉简出了国。
其实她对沉简并没有那么满意。在她看来沉简个子不够高,人不够帅,个性不够分明,业务不够突出,人不够主动。自从选了小舅舅做毕业导师就对舅舅言听计从,没有一点自己的主张。就连追求采芙,也是在舅舅的暗示和授意下开始的。
俩人的感情太平淡、顺遂。缺那么点激情。
在采芙生活中,大部分人都和舅舅差不多。唯一一个差别很大的是以诚。大一的时候以诚作为年纪最大的学生,非常照顾大家,为大家领教材,跑手续,都由他一手操办。以诚来给女生宿舍送书,大体解剖图谱,二十四开铜版纸彩印,别人只能拆了大包,抱个几本就了不起了。以诚两手各提一拎,还能在楼梯上一蹦几步的飞速上楼。下楼时,他和采芙擦肩而过,撩起衣服的下摆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采芙一眼瞥到成块的腹肌,脸红了。
沉简从来没有过腹肌。即便是他们在美国生活的那几年,由于工作环境的原因,沉简也随大流去健身房出点汗,但是也从来没像那些极端自律的美国医生那样练出轮廓分明的肌肉。回国以后,临床科研一把罩,昏天黑地,更是顾不上了。但是因为太忙了,他倒是也没有像有些同学那样,毕业不久就烟酒不忌,搞得大腹便便的。
毕业以后的同学聚会采芙经常会去。
沉简有时去,有时不去。
等沉简升了主治,小舅舅就开始安排沉简出国进修的事。但是他一直没有表态,等着沉简和采芙有个结果。可俩人似乎就这么不好不坏的耗着。不知道什么打算。
小舅舅带沉简上了两次胃镜手术。操作间的护士开始对沉简格外热情起来。小舅舅有点沉不住气了。暗示采芙,再强的女人,也要有个家。而真正靠得住的男人也并不是那么多,而且随着时间会越来越抢手。女孩子的青春却拖不起。她还年轻,看不清楚,要相信家里人的眼光。
这是逼婚了?采芙心里不痛快。连着几个星期对沉简爱搭不理,没有好脸色。
最后促成两人成婚的却还是采芙的家事。
采芙外公家在市中心的老街有一间极破的小房,厨卫皆无。已经多年没人管了,一直几百块钱一个月租给一对东北来的卖煎饼的夫妻。有一天突然传来一个消息要拆迁。市区的房子拆迁并不像土地拆迁那样能拆出很多暴发户。那点钱采芙觉得她父母那一辈人应该没几个人看得上。但是意外的是,她们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还真为这点钱打了个头破血流。
这十来个平方的小房里上着外公老两口、小舅舅一家三口,采芙以及其他两个孩子的户口。
那时的拆迁政策还是比较宽松的,既看面积,也看人头。有拆迁房和补偿款。
按政策这一间房可按补偿价购买两套两居室,加若干补偿款。拆迁房在奉南大学新城,虽然按照宁要老城一张床,不要奉南一间房的说法,老江城人是不愿意去新城的。但是那边的居住环境和条件却比老城好很多。就是要等一点时间,人气聚拢起来。
采芙心里为外公外婆高兴。
按理来说几位成年子女都不该伸手。这些应该归老人养老用。
但是小舅妈私下找人,乾坤大挪移,把其中一套拆迁房变现,加了点钱,在附院附近的黄金地段一次到位买了一套三房,放在女儿名下。
这两套两居室本来就是按照两户产证分的,老两口私下不知作何感想,至少面上并没有表示什么异议。
这时大舅妈不远万里出现了。她客客气气的把大家请到一个高级的餐厅吃饭,给小舅舅、舅妈敬了酒,表示这些年弟弟、弟媳辛苦了。
随后就话风一转。
亲兄弟明算帐。老人名下的拆迁款和房子我们不敢惦记,另外那一套老四你们就这么全占了可办的不合适吧。商品房开始实行以后,江城的房价在全国可是一骑绝尘。当年要不是哥哥去支了边,老小可不一定能留下。支边就回不来,最后只有孩子的户口回来了。如今孩子大学毕业还窝在爷爷奶奶家,连房子都买不起。我们在外省的收入可买不起江城的房。如今好容易有了拆迁机会,做弟弟的是不是也不好悄没声的就独吞了?
弟弟这些年虽然辛苦,我们在外地打拼也一直没有忘了老的。我们家宗明老实,孩子出生以前,发了薪水总要先给老人寄一部分养老。养了孩子也没断过。再者听说老房拆迁那间搭出来的阁楼算了一半。这个阁楼能搭出来,也是我们宗明找他同学去搞的水泥,找的白灰,找的工人。这些如今怎么就不算了呢?就算你们户头下分的那些没我们的,按面积把阁楼的补偿款给我们不过分吧?
小舅妈安静的坐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杯盏,不搭话。小舅舅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他满脸诧异的看向妻子。表妹按捺不住了。
“伯伯、姑姑们虽然没留在江城。爷爷奶奶的孙子、孙女,外孙女可只有我一个不是吃爷爷家的饭长大的。”“外孙女”这三个字咬字格外清晰。
采芙有心说,我妈雷打不动的付了生活费。而且外公外婆的东西我都不要。但是因为周围大家都不吭声,作为小辈,自己并没有什么立场立刻跳出来表示什么。
餐厅里十分安静。没有人再动筷子。
外公把手里的杯子砰的一声墩在桌上。
“既然大家要分,就说说清楚吧。
论理这房子是你妈的陪嫁。原来是整栋,□□里分出去不少,反正也不可能再拿回来,老话就不说了。剩下就这一间。如果不拆迁,估计你们都看不上。
老四拿了一套房子,也是我和你妈的意思。老四留在江城,看起来发展的比你们几个大的要好。但是甘蔗没有两头甜,这些年照顾我们两个老的,拉扯着侄子、侄女、外甥女,人情往来、找工作、买房子。如果你们觉得老四只占便宜没付出,没给大伙贴钱、贴时间、贴面子,那是你们没良心。
我们老的还在,一时也还死不了。我们也不指望你们养活。这房子、钱该怎么分,还有几分底气能做得了主。你们都别着急,等着看遗嘱吧!
没想到我们自诩书香门第,为了一间房子,会到今天的地步。还不如市井人家。”
外公说完搀起老伴,俩人互相搀扶着,走了。
大舅妈当天就灰溜溜的走了。大舅给家里打了几次电话,外公都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事后外公高血压药物控制不良,还是由小舅舅安排住进高干病房,折腾了一番,人瘦了一圈,这才算好了。
很快采芙跟沉简结了婚。
她虽然工作以后就不常回外公家住了,但是却似乎无论如何总是无法拜托寄人篱下,被表妹和舅妈甩白银,冷言冷语,跟其他几个表兄妹明争暗斗的感觉。疲倦从心口蔓延。而沉简家却显得那么和睦、明朗。公婆虽然还是农村户口,却早早就搬到县城开办了小型加工厂,家境殷实,人也和气。听闻俩人要结婚,二话不说在医院门口黄金地段买好了房,配好家具和车子。买房的时候一点也没计较写谁的名字。采芙看着婆婆给洗手间门上配的花开富贵大花玻璃,一般骇然的撇了撇嘴。
搬家那天,采芙坚持要一次性的从外公、舅舅、宿舍几个地方把自己的东西全都搬完。沉简忙了一天,挣扎着洗了个澡,倒下就睡死了。采芙彻底放松下来。终于有自己的家了。她挨着沉简躺下来,握住了沉简的手,慢慢睡去。
婚后不久,采芙和沉简在舅舅安排下去了美国。
他们安顿下来以后开车去看吴肖和杜泓,结果却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