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檀》付衡瑛

1、玉镯子

　　鲁国公府内一片寂静，黑压压的天空好似暗潮涌动般令人发怵。如今已过了端午天气早就开始多雨水。寥寥香软的烟云从屋内逸出，素色罗裙盖着嫩白的双腿一支绣着黄山兰的纨扇随着玉手扇动，一旁的秋云也摇动着素扇为自家小姐去热。沈月之舀了一勺子莲子羹就这么温温热热的喝下去，莲子的清香和百合的软糯让沈月之逐渐没有方才的头昏脑胀，忽而说道：“宫里的那位也是眷顾，竟然在这种热暑差人送冰。”秋云挤出笑连忙应声，自家小姐从出生开始就被指定为太子妃，身为皇上自然是不能亏待鲁国公府的千金，于是奉承到：“小姐可是将来的太子妃，听说是圣上觉着咱府中的冰窖不如宫里的好，自然冰就没那么多这才差人送冰给老爷夫人还有小姐您降暑呢。我们小姐可甚是福星呢。”沈月之听着笑着，秋云自小就是在她身边长大的，不能说心思纯洁却也算是善良的，这硕大的国公府白日里的你争我斗黑夜里的攀比劲儿丝毫不逊色于宫里的娘娘。鲁国公当年骁勇善战，夺得军心尤其得到了如今皇帝的信赖，可从开始沈月之被指名为太子妃不过是权贵间的互相栓弄互相制约，如今十六七年过去了皇帝那边始终是没下诏书让她与太子成婚想必一定是在等待什么或者说是在有所顾虑，又可能是忌惮着当朝宰相夏润的权势，毕竟相府千金同沈月之是一般岁数夏宰相又是百官之首，而相府后面还有老将军荣威这座靠山，这国公和宰相得罪谁都是如今的朝廷担待不起的。沈月之叹了口气，修整着思绪起身让秋云和祥云为自己打扮。
　　沈月之生来俏丽，润滑的肌肤，如远黛般的细眉，一双杏眼直叫人怜惜，粉嫩的双颊好一个面若桃花，可她偏偏不爱大红大紫，到喜欢净一点的白绿。祥云给她拿了件豆绿色的绣银双蝶戏花裙，秋云为她梳上抛家髻又插了只玉兰珍珠钗显得沈月之不俗也不素，倒是将国公府的贵气一览无余。
　　“秋云，让素心素蕊把小厨房做的凉糕送到祖母的屋里，她老人家近来身体抱恙，天气热了想必也闷坏了。”秋云应声退下。翠华轩中有四个大丫鬟秋云祥云素心素蕊，还有几个二等丫鬟和一位奶娘张嬷嬷，不过平日里沈月之同张嬷嬷不亲近反倒是跟丫鬟们更熟络些，自然常年在她身边伺候的也就是些小丫头，国公夫人也怕年纪小的不懂得照顾人也曾劝过让沈月之多让嬷嬷们做做事儿，但沈月之是个反骨，对于宠爱的掌上明珠国公夫人自然什么都由着她来了。
　　自是夏季雨后舒爽，国公府内的玉苑池倒是应证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美意。国公府修建得宽阔，满满当当六七间轩阁一个主厅三个书房连着几个小花园供这沈氏的贵人们游玩作乐，出了翠华轩再过一个沁芳阁就到了主厅。沈家人似乎都习惯了沈月之的姗姗来迟，沈国公只是招手让她跟着国公夫人坐着了。“大小姐又是何事给耽搁下了？这丫头些啊都是懒性子！你看看这饭菜都凉了嘛。”这酸溜溜的几句话从二房韦氏嘴里吐出来，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字字砸到沈月之的脸上，身为国公嫡女她不守规矩确实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件两件事了，只不过国公纵她加之又是人人口中的未来太子妃，沈月之自是生来就站在高处了，而二房韦娉手段虽不是了得但凭借着较为年轻的容貌和商贾人家”的金钱背景在沈国公面前倒是深受宠爱，这膝下有子虽是庶子但却是国公的第一个儿子，大夫人没有男儿，三房杜氏始终只是一个妾氏儿子女儿就算双全可论家势也罢容貌也好终究比不过大房和二房的势力，这才造成韦娉在这个家有相对较大的权利和地位。沈月之噗嗤一笑反问到“二娘这是何苦呢？今日是城外两个庄子季收的日子，我忙也是应该的，这丫头可不能擅作主张帮我的忙，二娘要是心疼我累了，那这两个庄子和其他的几个铺子二娘一并收了去吧。”沈月之抬头微微昂首略微嘲讽的说到“忘记了，二娘还没这个权利吧。”韦氏被堵的心慌却不气恼的说到“是啊，我没有权利，自然的我也不过是个妾，妾也不敢越界赶着忙上主母的事情。”
　　“好了好了还吃不吃了？要不吃就都回去！”沈国公振了振筷子扫了一眼桌上的众人开始夹菜往嘴里面送。“好了二娘，大姐，都吃点儿，这个可是我从远南托人寻来的香料煲的是最上等的花胶鸡，南方的菜，新鲜玩意儿都尝尝鲜。”沈落云倒是做了个和事佬，气焰也逐渐平息了许多，用完膳各房的丫鬟扶着各位主儿回了轩儿阁苑的一下子大厅里也安静了不少，留下来的只有沈月之和国公夫人，沈国公也因为边塞要事又给拦腰截去了宫内。朱氏虽然用膳时看不出什么表情，但人一散去她那双狭促的凤眼里流露出不少的担忧“韦氏的脾性乖张，你又是个不安分的，以后对她敬而远之的好。”沈月之搅和着碗里微凉的花胶说到：“到底是妾，又有什么可怕的？只不过是多了沈落云这个儿子撑着腰了，我虽不是什么人物，但也不凭她拿捏。”朱氏叹气：“韦氏没多的心计，玩弄的不过是她那张皮囊罢了。你不同她置气便是，撑死了她也摸不到羊毛，再说了你一个嫡女跟一个商贾妾室挣个珠玑之峰难免落人口舌。”“想来太子也该回京了，你都及笄甚久，前个的我被召到宫里去了，看意思宫里面的那位还是看中你的了，过几天呀皇后娘娘邀请众臣各家的掌上明珠，提名了点你，我命彩瑞去库房找的几匹极好的苏锦给你缝制了套衣衫，已经差人送到翠华轩了你回去也好试试合不合身也好叫人即时修改。”
　　等回了翠华轩秋云便端着衣服来了，沈月之细细地瞧着，金线缕织成了片片荷花瓣儿和荷花叶子做工精细连暗纹也是一缕缕的祥云，裙衣用白苏“锦做的底子又在下摆绣上了几只金斑喙凤蝶，而外罩是单薄的海棠红加以兰草为主的暗纹，沈月之挥挥手示意秋云放好又将钗子拔下一旁的祥云顺势为她更衣。
　　屋外蝉声一片，夜色渐浓，掩盖了少女的一番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