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我们不行[末世]》泯逍遥

64、分道而行

　　高级车厢的骚动并没有引起整条列车的纷扰，在笑眯眯地劝退了被火警警告招来的乘务员后，弥耳斯在关门的刹那变了脸色，他卸下紧绷的精神，晃晃悠悠地来到皮质小沙发前，惬意地瘫在了柔软的座椅上。

　　尽管此时此刻，他的身旁正坐着一个被迫沉默的恶魔，而整个房间中，也只有C02和他两个人。

　　经过几年的共事，弥耳斯早就已经放下了对C02的戒备，不是因为对方没有威胁，而是因为就算提防了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如果说，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的一面，那么C02，就会是催化一切阴暗的最佳试剂。

　　弥耳斯将双手交叠在脑后，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呵欠，他注意到手边的桌子上正有一盘不错的干果，可还没等他抓起来吃，通往套房里间的悬浮门便被打开了。
　　随着厚重的胶鞋踏地的声音，刚刚处理完伤口的简走了进来，她沉着脸，径直忽视了弥耳斯讨好似的笑，三步两步来到C02面前，沉默着站定。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手，C02毫不畏惧，黑夜般的眼眸深情款款，仿佛是在看一位阔别多年的老友。
　　怪物越是殷勤，简妮特的眉头就锁得越紧，一双碧绿色的眼眸中布满怀疑的云雾。

　　弥耳斯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却无法确定这是否又是C02用来离间他们之间盟友关系的诡计，因此，在女王进一步提出疑问前，他便率先站到两人之间，阻断了黑发女子那犹如蟒蛇般勾魂的黑色眼眸。

　　“既然抓到了，就让我带她走吧。”
　　弥耳斯勾勾嘴角，在还在愣神的简的面前打了个响指，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

　　“嗯……好。”
　　简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把视线转到弥耳斯的脸上，问道：

　　“不过，你不和我们一起行动？”
　　“要知道，你们独处，安全性总没有那么高。”

　　“行啊，还知道关心我了。”

　　看着简的脸上露出罕见的凝重表情，弥耳斯不由感到十分有趣，他取下手上缠得过紧的皮手套，漫不经心地甩了甩。

　　“你放心。”
　　“对付她，我可以比你熟悉多了。”

　　再说——弥耳斯用了三年的时间去寻找C02的破绽，可每次下手，无论准备得多么事无巨细，都能被对方提前识破。

　　如同超级AI般万事都能提前预料一步的C02，怎么可能因为简的几下胡乱劈砍，就束手就擒呢？

　　C02被抓住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她想要被抓住。

　　——是时候，向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的实验品们展露一点破绽了。

　　冰雪聪明的简很快明白了弥耳斯的意思，她皱了皱眉，不再去看被五花大绑的C02，反倒是通过电子通讯把隔壁的希莱叫了过来，叮嘱他将便携装背包里把“储存卡”拿过来，又唤来了隔壁房间的机械管家叫来，将C02强制安置在安全系数较高的房间。

　　时光飞逝，高速列车即将到达霍尔尼姆城外的第一个站点。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引起乱象，弥耳斯决定带着C02在停靠首站的短短几分钟内下车，随后徒步走回他们位于附近的大本营——也就是在过去几百年间一直让兽人族畏惧万分的沼泽地禁区。

　　希莱取完东西回来，便被简打发去了隔壁房间修电据，女王大人看了一下手中的东西，便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弥耳斯身边的空沙发上坐了下来，用严肃的语气做着最后确认。

　　“你真的不需要和我们一起行动？”

　　说实在，她不是不放心弥耳斯一个人的行动能力，但对于已经近乎失去不死之身的简而言，时间就是最宝贵的东西，所以能否在有限时间内达成自己的目的，才是简真正在考虑的事情。

　　“你们两个都是拖油瓶，我带你们去，还得担心你们是不是随时会死掉——”

　　“那，你还会再回来么？”

　　“当然要回来。”

　　弥耳斯扭了扭脖子，隐约间感到一阵寒意从指尖向上涌入躯体——
　　他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却不得不在此刻故作镇定。

　　能否顺利从沼泽地回来，弥耳斯并不清楚，但把最大的风险带离两个不具备自保能力的人，确是最大的当务之急。

　　“我会回来，在那之后，就是一起旅行……”
　　发白的指节不断敲击着盛有果干的白瓷碟，弥耳斯一面想着别的事情，一面敷衍地回答着简的问题。

　　“然后，等你们都死去，我就把你们的骨灰做成钻石，永远带在身边。”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趣味了？”

　　“不知道——”

　　心不在焉的弥耳斯将小碟子中的果干收纳到掌心中，一口气全部吞了下去。

　　“本性使然，也说不定？”

　　咔嚓咔嚓的声音经由骨传导到达耳蜗，让弥耳斯的大脑中嗡嗡作响。

　　“我们会再见面的。”
　　“我向你发誓。”

　　一个不注意，弥耳斯又做出了不一定能履行的约定。
　　就在约定说出口的瞬间，早就对发誓习以为常的永生者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过去的三千年里，他真的习惯于发誓。
　　可真正成功旅行的誓言，好像也没有多少。

　　简作为弥耳斯的儿时好友，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变化，但她本来也没对他抱有多大的期望，便只是叹了口气，将掌心中捂了许久的储存条放在了两人中间的桌上。

　　“这个给你。”
　　“有时间的话，看两眼。”

　　只消一眼，弥耳斯便认出了这珍贵存储条的原材料，他煞有介事地捏起小长方体，玩味地啧了两下嘴：

　　“记忆金属？”

　　记忆金属，是一种极为罕见的非常态金属。这种金属原产于水洞王国肯特桑达，且产量极低，经历了几百年前的“淘金热”后，肯特桑达的记忆金属含量已经接近为零，而被开采出来的珍惜矿藏，也基本被销往联邦各国的贵族手中。

　　弥耳斯虽然活了上千年，但由于“淘金热”时期他本人还在瓦勒廷的镜湖湖底休眠，也没被意外打捞上来，所以事实上他并没有使用过这种独特的金属，只见过一些还残存着部分脑电碎片的废弃品。

　　“你在这上面存了什么东西？”弥耳斯捏着手中用绝缘材料包好的小小一块，对着简拧拧眉头，“用这种造价极高的贵金属给我传递信息，还是一次性的，真不像你这吝啬鬼的风格。”

　　“是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简的神情突然变得更为凝重，她抬起头，直视着对面的弥耳斯，一字一顿地说道：

　　“如果可以……不，是你必须看完它。”

　　绿色的眼眸中流转着不可名状的严肃感，简妮特挽起的短发略略地散下几绺，一张小巧的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庄重。

　　“弥耳斯，我也不知道这里面的讯息对你而言是好是坏，更不知道你看完这些东西会作何感想。”

　　“但为了你未来的选择，答应我把它看完。”

　　看着面前的女人，弥耳斯不由得眨眨眼睛，他与她四目相对，却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另一只尚能活动的手，在对方的额头上重重地弹了一下：

　　“干什么嘛，小简！你的表情太正经了，看起来好——恶心。”

　　“你故意的！”
　　简不假思索，对着弥耳斯的肩膀便是重重一拳，打得对方不由得皱紧眉头，煞时向后退了三分。

　　“你这人……我干什么事不是故意的？嘶……”

　　“切，”简见自己下手重了，便走上前去敷衍地帮着弥耳斯揉了两下，“皱什么眉？少在这装可怜，你怕不是早就没事了——”

　　弥耳斯眨眨眼睛，见哄不住对方，便索性不装，他举起右手，和简碰了碰拳头，无所谓地咧嘴一笑：

　　“此次分别之后，但愿你们也要一切顺利。”

　　“还有——”

　　弥耳斯的眼睛转了转，又咽了口唾沫。

　　【帮我照顾好，希莱。】

　　“还有什么？！最烦你这种说话只说一半的！”
　　简的眉毛又皱得很紧。

　　“还有——”
　　“半个月之后，我们在肯特桑达的边界线见。”

　　弥耳斯眯着眼睛，微笑接下简不算用力的拳头。

　　“这次我可不会食言哦，亲爱的简妮特。”

　　*

　　日渐偏西，轰鸣的列车逐渐停靠在了破败的简陋月台。

　　这里是距离沼泽地禁区最近的荒站，因而除了黑市商人和走/私贩外，很少有人愿意从这里下车。在暗黄色的夕阳下，本就断壁残垣的简陋建筑，留下几枚水泥柱子做着黯淡无光的独舞，弥耳斯与C02的身影，也被暗光拉得很长。

　　“弥耳斯先生，请等一下！”

　　就在两人跳下月台消失于荒野之际，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老师说，让您带在路上吃。”

　　希莱几步上前，将弥耳斯

　　夕阳的余晖洒了下来，将希莱发丝的边缘染成了浓重的深棕，弥耳斯看着面前的豹人，伸出一只手去，想要揉揉对方的头发，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再度缩了回来。

　　现在的弥耳斯，好像还没跟希莱熟到可以随意摸他的头发。

　　“会再见面的。”
　　“我向你保证。”

　　“您是个会信守诺言的人吗，弥耳斯先生？”

　　希莱的表情从未这么认真，过去的他与弥耳斯说话时，语气中总是透露着些许小心翼翼，可现在他已经不记得他，两人相处时，也就少了些由地位差异带来的拘谨。

　　或许，把希莱托付给简，让他能够阴差阳错的忘掉自己，是对两人都要好的一件事。

　　想到这里，弥耳斯不由得眨眨眼睛，故作玄虚地咧嘴一笑：

　　“——你猜呢？”

　　“你一定要是。”

　　“要是我不信守诺言，你又能把我怎样？”

　　面对弥耳斯故弄玄虚的挑衅，希莱不由得楞了一下，他低下头略微沉思了几秒：

　　“您会吗？”

　　“那可不一定了——”

　　本想逗逗对方的弥耳斯下意识地躲闪了视线，他没有料到希莱竟能如此坦率，便也没了继续说笑的勇气——

　　“看我心情好不好……”

　　“那就请您务必心情好些！”

　　希莱下意识提高了音调，似乎很确定弥耳斯一定会遵守诺言。

　　“嗯，嗯……你好激动啊哈哈哈——”

　　“那是自然！”

　　希莱下意识地摸了下头发，直率地说道。

　　“因为。”
　　“我还想见到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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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一别，便是笃定未来不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