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在侧》纪织织

1、晚晚在侧（一修）

　　《晚晚在侧》
　　文/纪织织，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1.6.17

　　第一章

　　陆晚紧闭双眸，脸上惨白，唇瓣失去了原本的微微胭红，饱满的额间渗透出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她平躺在床上，手中紧紧抓着锦被，无意识地低声呢喃：

　　“你是谁……”

　　意识混沌而昏沉，犹如一根根打造研磨的金线密织成一张网，束缚她的身体。脑海里仿佛形成了一个幻境。

　　眼前白雾皑皑飘散，周围却是黄沙弥漫，几只飞鸟跃过即将没入地平线的残阳，翅膀被染成了金红色。

　　心脏突然间猛烈的收缩，紧跟着是一阵剧烈的疼痛。喉咙好像被人扼制住无法呼吸，陆晚双腿曲起，抓着锦被的手更紧，薄唇颤抖着，汗珠落下的更加明显。

　　忽然——
　　一道白光闪过。

　　一个模糊的身影隐在皑皑白雾后，随风扬起的是白色的衣袍，撑着一把竹骨伞，却瞧不清脸。
　　随之响起的是一道低沉而又缱绻的声音。

　　“晚晚……”

　　-

　　耳畔的声音让人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压在心口的钝痛逐渐放缓，窒息感也随之消失。沉重的脑袋恢复平静，陆晚放平呼吸，紧皱的眉舒展开。

　　声音的落下，陆晚也醒了。她动了动眸，缓缓睁开眼睛。

　　这个梦——不是她第一次做了。

　　自从那次中毒被巫医救治后，她反反复复的做这个梦，可每次梦里的场景到出现人影后就结束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她看清了关于那个人的更多细节。

　　还有那个声音。

　　他叫她晚晚。

　　“咚、咚。”

　　就在陆晚冥思时，门外传来两下轻轻的叩门声，她掀开被子起来坐在床上，目光看过去，梨花门的明纸上映着一道身影。

　　“三小姐，您起了吗？”
　　是从小照顾她的曲妈妈。

　　“我起来了，”话一出口，陆晚才发现她嗓子哑的像是北疆的风沙，又低又涩。咳嗽了两声缓解，才扬着声音道：“您进来吧。”

　　得了允准，曲妈妈才推门进入，一边让身后跟着的侍女放下衣物，一边笑着对陆晚道：“夫人说，让您起来后去一趟东宫，太子妃寻您说话。”

　　阿姐？
　　陆晚弯下腰捶了捶刚刚抽筋的小腿，目光动了动，问道：“阿娘……有说什么事吗？”

　　曲妈妈没应话，只是目光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情绪，神秘一笑：“小姐去了就知道了。”

　　陆晚注意到曲妈妈的情绪变化，有些一头雾水。但想既然是阿娘吩咐，那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于是点了点头，嗯一声道：“好，我知道了。”

　　曲妈妈又转身去衣柜翻出一件放在最上面的披风，将它搭在圈椅上，对陆晚道：“外面有点冷，一会儿出门您记得把披风带上。”说完，曲妈妈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刚刚做梦出的汗打湿了里衣贴在背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陆晚蹙了蹙眉，拿过衣服去浴间。

　　水汽蒸出的雾霭沉沉后，一点美人肩若隐若现。呈着水纤细手腕轻抬，水珠从扬长纤细的脖颈滑过肩头，又顺着脊背往下滑，白皙的蝴蝶骨背，一道道褐色伤疤如同真的蝴蝶翅膀的纹路。

　　异样的美丽而夺目。

　　沐浴完毕，陆晚走出浴桶，拿过一旁的浴布大致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上提前备好的衣服。

　　玄色的翻领胡服，腰间搭配朱色的宫绦，末端垂着的流苏随行动间轻轻摇晃。陆晚拿帕子擦过光滑的脚背以及圆润小巧的脚趾，套上白袜穿上登云靴。

　　长发被一根玉簪拢在头上。陆晚走到梳妆台，一手取下玉簪，另一只手顺势拢住头发梳成高马尾，拿红圈扎紧。铜镜里映着她娇小又圆润的脸蛋，即便不施粉黛也很清透自然，唇瓣透着自然健康的淡粉色。

　　陆晚左右转了转，满意地点了点头。

　　出门前，她想了想，还是拿走了挂在圈椅上的云鹤披风。

　　-

　　东宫在皇城司内，入宫需要检查身上是否携带利器。陆晚行到宫门口被守门的侍卫拦下，她知晓规矩，张开双臂，侍卫避嫌，拿刀鞘贴着她的身体上下查看了一遍才放她进宫。

　　进宫后，自然有内侍为她引路。

　　远处天色大亮，冬季的京都不似夏日，光亮并不明显，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太阳躲在云层后面，一眼望去更像是一块白布，干净、澄澈。

　　陆晚跟着内侍往前走，目光四处打量。

　　经过御花园，能瞧见里面的绿梅花蕊，枝枝点缀着白雪，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幽幽暗香。穿过一条廊道，抬眼可见知书楼上的鸟兽檐角。

　　知书楼……

　　陆晚目光忽然一怔。

　　这个地方她好像很熟悉，可是想不起来了。

　　内侍的脚步并未停歇，陆晚只好收回目光连忙跟上。行过知书楼，又过了两条宫道和一处园子，抵达了东宫。

　　陆晚踩上石阶候在门外，没过多久，伺候太子妃的贴身侍女小跑至门口，笑吟吟地和她见礼：“奴婢见过三小姐，三小姐万安。”

　　陆晚客气地颔首，又对内侍道谢后，跟着她进入东宫。

　　太子妃有独立的殿宇，春信将她引到门口，掀开厚重的帘子，笑着说：“三小姐请。”

　　殿内的装饰很简单朴素，摆设都比较雅致，很符合陆嫔月大家闺秀的风格。陆嫔月进去一眼便能瞧见正厅竹金炕座上坐着的阿姐。她正垂头做着针线，神情温婉。

　　杏眸染起一丝狡黠，陆晚蹑着脚步走到陆嫔月身后，捂住她眼睛，压低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陆晚的声音是轻柔而甜美的，如蜂蜜糖罐一般，即便刻意压低，也很明显。更何况捂着眼睛的那双手指腹还有常年摸刀剑练出的茧子，磨着皮肤。

　　“唔……我想想，”陆嫔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配合陆晚。温柔的笑了笑，“大约是那家偷吃柿子饼的小馋猫吧。”

　　“才没有呢。”陆晚脸上一红。而且，她已经很久没吃柿子饼了。

　　她松开手，走到陆嫔月对面坐下。

　　陆嫔月睁开眼，目光落到她身上，尤其是她身上的云鹤披风时，嘴角的笑意凝了一瞬，眸色极快的闪过一丝冷意。

　　她放下针线，似是不经意地问，“你今天怎么穿了这件披风？我记得你以前不爱这个颜色。”

　　“是吗？”陆晚低头看了一眼，“曲妈妈怕我冷，随便翻出来的，我觉得挺配这身胡服的就穿上了。”

　　“配吗？”陆嫔月盯着肩上的那只云鹤，笑意淡淡的。

　　陆晚察觉出一丝不对劲，问她怎么了。陆嫔月笑着摇头岔开话题，“没事，阿姐就是问问。只是这颜色配你略显老气了，回头阿姐着人给你选两身颜色好看的。”

　　“好，那谢谢阿姐。”她乖乖应下，心里却觉得阿姐有些反常，但看阿姐不想说，陆晚也只好先按下心思。

　　气氛一下安静。

　　陆嫔月凝着那双干净又澄澈的眸子，忽然开口：“晚晚，阿姐有事和你说。”

　　陆晚眼睛一弯，点头道：“阿姐你说。”

　　陆嫔月让人拿来妆匣第二层的楠木盒子。一边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折纸，一边道：“晚晚你年纪不小了，阿爹和阿娘思来想去，觉得是时候相看人家了。这名单上都是京都清流人家的儿郎，每一位都是他们亲自选的人，若是你有喜欢的，便可相处看看。”

　　话语落下，陆晚却有些微愣，樱唇微微张开。

　　她茫然地盯着陆嫔月，有些不知所措。

　　“阿姐，我……”陆晚回过神，踌躇着开口。长密的睫毛垂下，微微闪动，想要拒绝。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好像有一缕思绪像是在牵引着她。

　　只是话还没说完，便被陆嫔月柔声打断，“我知道，你心里不愿意。”

　　陆晚怔怔地抬头。

　　“可是晚晚，阿爹阿娘年纪大了，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平平安安、幸福美满的过一生。”

　　陆嫔月劝道：“你听阿姐的，就去看一看，若是没有喜欢的，爹和娘也不会逼迫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

　　“好不好？”

　　陆晚抿紧了唇。

　　她小时候很乖却也有执拗的时候，每次都是阿姐护着她，为她说好话。她自小便很听阿姐的，很少会违背。

　　所以，阿姐都这么说了，她怎好再拒绝？

　　陆晚内心还是有一点纠结抵触，但纠结过后，她还是点了点头。
　　妥协道：“那一定要我自己喜欢。”

　　帘子忽然传来响动，两人同时看去。门口进来一位穿着素色锦袍、头戴玉冠的男人，正是东宫太子。

　　傅枕一进来，抬眼时撞进那件云鹤披风，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也只有那么一瞬。随后他笑着开口：“晚晚，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