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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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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维舟突然转头朝着覃卿说话,高空的月光洒下来,铺在俊逸的侧颜上,光与暗的交锋在鼻梁的最高处画了界限,半是阴影,半是柔光。一双眼睛浸着月,亮晶晶中有月水流淌,晦涩不清。
覃卿闻声看过去,一瞬间竟愣了愣神。她突然想起高中晚自习时同桌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一脸郑重地跟她说,“覃卿,你知道吗?灯下不看女,月下不看郎。”
“这又是什么道理?”覃卿瞥了一眼,无奈的笑。
“因为......害,天机不可泄露。”
那时候同桌神秘莫测地笑,覃卿不以为意地摇头,可现在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呆了一呆,像被狐精吐了一口妖气,直直地吹尽心里,蛊惑了心神。
林维舟看着她突然的失神,歪了歪头,眼含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覃卿摇摇头,暗自责怪,近些日子内部事宜迅速调整,自己堪堪被排挤在核心人员的边缘,压力过大,精神紧绷,才犯下这种呆滞的致命错误。
她越想越气愤,连带着对自己的失望,回神的一瞬间竟含着怒火瞪了过去。
“怎么?不能欣赏一下?”
这下轮到林维舟一窒,他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头,成年以后,大家讲话皆留半分,把机锋包裹在柔和深处,他鲜有遇到过如此直白的话语,一时语塞。
覃卿昂首挺胸地走过去,没有半分的羞涩,朝着后备箱搭了一把力,扭头的一瞬间,无意瞥见了林维舟红的熟透了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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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底盘稍微剐蹭了一下,没有太大的问题。”
越野车在石头尖上晃了几下,滑了下去,草丛的根部挡了挡,未到两三公分就停了下来,林维舟拍了拍膝盖处的泥垢,看着覃卿说。
覃卿长舒一口气,刚想道谢,Jolin跑了过来一脸焦急,“Armon,Mike的电话。”
说罢,Jolin专门附在覃卿耳畔悄悄的说了句,Mike很生气。覃卿皱着眉头接过电话,心里满是烦闷,清了清嗓子便想转过身,她忽然眼神一滞,地上是什么?
一个大约五六公分长类似于证件一样的东西,外面用塑料的硬壳包着,躺在草丛上对着月亮,还有些微微的反光。
她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一只手慌忙捡起来,白皙修长的手指因为动作太过迅速,不小心刮到了地上的泥土,因而带了些微微的棕褐色。覃卿向上看过去,恰好对上了林维舟的眼睛,面孔泛着因为焦急而带起来的微红,对方一时间失语,她也转过身没有说什么。
即使动作很快,可她还是看到了。
是记者工作证,一寸的照片上有千篇一律的微笑,下面是名字,林维舟。
"是我,我们在赶往目的地的路上遇到了一些麻烦,已经解决了。”
电话里半晌没有声音,覃卿微笑着继续等,她知道这已经是气极,这么多年,Mike还是信不过她。
再开口是平静的没有半点温度,路上遇到了什么人?
还能有什么人?覃卿回过头看了看车后的那两个男人,半蹲着和Jolin交谈。
她可以确定车上没有任何窃听装置,简单的定位系统刚好可以验证她的说辞,Mike质问她,不过是在诈她。
今天晚上的这场突袭来的没有任何由头,Mike有理由怀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尤其是她,即使覃卿是已经加入了很多年的元老级人物。覃卿苦笑,Mike对中华文化不甚了解,可心底还是毫无缘由的信奉一句中国老话。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覃卿举着手机仰头看月亮,草原上的月总是比别处来的更旷远一点,被无数文人墨客吟唱了数千年的“月是故乡明”,在这一瞬间精准地击中了覃卿,她的心晃了晃,离家已经七年了。
他乡遇国人,为了获得一时且不牢固的信任牺牲掉他们,她找不到任何安慰自己的良心的借口。
再开口时,覃卿握紧了手机,“Nobody.”
听筒里又是半晌无声,过了很久,Mike才迟疑地说了一句,那就快回来。
下午刚停下的雨卷土重来,浸的泥土松松软软,踏上去连带着草根都向旁处挤压着铺展开来,仿佛一脚从非洲的草原踏进了江南长街。覃卿一脚深一脚浅的走过去,只把心里也走出了烟雨朦胧的氤氲。
林维舟还在半蹲着和Jolin交谈着什么,Jolin转头看到覃卿,托着怀里的小象,慌不迭的招手。
“Armon,办法有啦。”
Jolin在中国只待了两年,来到这边后一直由覃卿带着,到如今,讲起话来还是充斥着英文习惯的倒装。
近日的事情太多,Jolin已经很久没这么开怀的笑了,半大的孩子本该日日都这样笑的,覃卿心里又是一阵酸涩,已经懒得再管太多,半插着兜点点头算是回应。
*
雨还如丝线般的下落,飘在衣服上并不下渗,时间一长汇聚成股,一缕一缕的往下淌。Danny瞧着已经远去的越野车,拐了个弯,隐匿在了茫茫雨夜之中,“就这么走了?”
“这么个……你说怎么办吧?”颤颤巍巍地手指着林维舟怀里的小狮,连带着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的带着不可置信。
Danny看林维舟仍旧不说话,又接着补上,“你说他一个小孩子,来历不明的,说给你就接着了?”
林维舟闭上眼睛,黑色的广幕笼住了周围的环境,沙沙的雨声又带他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四月,一双小手拉着他的衣角。
“我可以回家吗?”
“我的妈妈为什么不说话了”
“哥哥,你能带我走吗?”
能吗?他真的可以吗?为什么答应做到的事情,又没有兑现承诺呢?
林维舟皱着眉头,他像是被困住了,每一句的回忆都似要钻入脑髓的魔咒,刺骨的疼痛迫使他睁开眼。
“Danny,是我一时冲动想的太少了。”
Danny一时有些发愣,显然是注意到了方才的异样,可现在的情形已经刻不容缓,一件棘手的事情还需处理。
“Lin,先往回赶,行动结束,领队已经发讯息催促了。这头象,先……不管来历,得连夜送去基地。”
*
尽管覃卿在路上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踏入帐篷的一瞬间还是控制不住的一惊。Mike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地上的尸体仍在汩汩的冒着鲜血,地毯上浸染的一片腥红。
覃卿下意识的转身,捂上Jolin的双眼。周遭的两排人本在激烈的争执着某些事情,就在覃卿掀开门帘的一霎那都停了下来,紧紧的盯着她,眼含怒气,闭口不言。
“You!”
尖利的女声骤然响起,Jolin的身子抖了抖,而后又颤栗起来,覃卿捏了捏她的肩膀暗示她不要害怕,她俯下身子在Jolin耳边悄悄的说了句,“Trust me.We'll be ok.”
但是,当前局势太过紧迫,很容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她在路上的所有办法只能保住Jolin的性命,至于剩下的,覃卿倒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覃卿转念,不过是英勇赴死,这是她做这件事之前早已经想过千百遍的结局。她颇有些认命的无奈,整了整脸上的表情,再抬头时,竟也染上了一丝混不吝的神色。
可是“Trust me”这句话和覃卿的态度带来的刺激太大,对面的人误以为她在暗含挑衅,一把军刀倏的刺过来,覃卿搂着Jolin快速撤步,险险被划掉了半绺头发。
那是二当家的老婆,覃卿在心里暗暗给他们排了顺序,按照中国的老式叫法,Sanka算得上是这个小部落的二把手,更像是一位军师,出谋划策,阴险至极。
Mike抬手,刚刚的女人已经被拦下,但依然歇斯底里的吼着斯瓦希里语,覃卿听不懂,只能依稀辨认出她想要杀了自己。
局势一下变得明朗,这次的偷猎计划惨遭泄露,政府军提前搞了突袭,伤亡惨重,大家怀疑有叛徒泄露信息。
覃卿看到面前的尸体,俯趴在地上,瞧不清面容,但已然是定了罪。以至于为什么怀疑到自己,覃卿也渐渐有了思路。
Sanka这次被一枪击中,丢了性命,作为高层人员,政府军能清楚的掌握他的面容和动向,定是可以接触到他的高层人员卖出的信息,显然地上躺着的的人地位不高。而她并非跟随部队撤离,而且又久出不归,自然就怀疑到了她的身上。
可是,这一次是真的冤枉,她手里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事情就发生了,至于传出去的人是谁,想来也跟她并无关系。
刀尖还在眼前挥舞,面前的女人满脸泪痕,眼里迸出的寒意又令覃卿疑窦丛生,她为什么这么笃定是自己呢?
覃卿抬了一下手象征性的安抚,可疑问的话刚到舌尖还未发出声音,脑后一凉,她僵硬地转身,是黑漆漆的枪口。
Jolin尖叫了一声,跪在地上乞求Mike。覃卿缓慢的抬起双手,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中国人。
“怎么,不给解释的机会?Mike都还没下令,你就这么急着来当狗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