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故事集》禾䒞

2、丢失的记忆

　　我们是高中同学，我上高一时就注意到她了。她是个有些奇怪的人，总是独来独往的。她学习成绩很好，但没有担任什么职位。

　　而我呢，除了学习什么都可以。比如，我游戏玩的不错，就经常接陪练或是代打的单子赚点小费。嘴巴也甜，和我接触过的人都这么说。

　　高二时，班里同学之间都很熟了，产生了好几个小团体。她还是独来独往的。于是我就总是借口问她题目来接近她。成效不错，我们算是朋友了。她笑起来真好看，有两个小酒窝。

　　到高二下学期时，班主任不断提醒着我们该准备高考了，班里的氛围也有些凝重。下课不再是嘻嘻哈哈的打闹。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也受到影响，想要好好学习，却发现好多题都不会。怎么办呢，只能去找她了。

　　她看了眼我不会的题目，微蹙着眉，“这些都是高一讲的基本知识。”

　　“我知道的。”我脸微红，有些羞恼。

　　她大概也看出来了，“明天我把之前的笔记拿给你，你好好看看。空闲时候就来找我刷题，有不会的尽管问我。”她顿了顿，又说：“以后上课不要睡觉、玩游戏了，不然我就不管你了。”

　　我连忙应下，回家就央求家里请了家教给我补习。

　　到高二下学期结束时，我的成绩得到了显著提升，这都是她的功劳，我甚至觉得，她比家教都要认真负责。

　　“我一定要再多点努力，说不定以后我们还能考一所大学呢。”我笑着和她说，也是在鼓励我自己。

　　“好啊，要是以后我们考上一所大学了，我就告诉你一件事。”她这么说。

　　我有些心急，问她什么事，她却不愿意提前透露。就算我央求她都没用。

　　到高三下学期，校园墙上有好多表白的。我看着手里上周的测评成绩单，距离她还有一大截。试试吧，考一所大学是没戏了，现在不说，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于是我约她到学校操场长的最壮实的那颗槐树下见面。她如约到了。我鼓足了勇气向她告白，她沉默着。算是拒绝了吧？其实也不是很意外，因为我早就预料过这样的结果，只是心里难受又憋闷的慌。

　　我正要走时，她叫住我，从口袋掏出一个扎头发用的皮绳，“本来想到了大学再告诉你的。”她把皮绳套到我手腕上，我看见她脸很红。

　　我还有些恍惚。她竟然答应了。

　　高考结束，我考上了二本，想着以她的成绩一定是在一本的。没想到临开学时，她告诉我她和我在一所学校，我第一志愿填的二本。

　　开学了，她好像精神不怎么好，人看起来很憔悴。

　　有一天她突然提起她的妈妈，她说她妈是个很老旧封建的人。暑假期间她为了转学费一直在兼职上班。是的，她妈妈根本没想供她读大学。她告诉我她妈妈让她辍学打工，到了年纪就嫁人。

　　我心疼她，同时也越发黏她，她要兼职打工，我就努力学习，认真记笔记，以方便她有时间时复习。幸好我们选了一个专业。闲暇时也会去她兼职的地方陪着她。

　　我们恋爱的事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知道，对外只说是关系很好密友。

　　大二了，她仍旧半工半读，赚的钱也勉强能够生活。国庆假时，她回了一趟家。我没想到就此与她失去联系。我到处打听她的消息，才得知她休学了。

　　消息是在她同小区的邻居那里打听到的，说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必须要去医院。可我知道她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回了趟家就突然要住院了？我隐约意识到这件事不太对劲。

　　这时她妈妈找到了我，我叫她一声阿姨，急迫的问她，她在哪里？没想到，阿姨并没有理会我，阿姨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嘲讽到：“我知道你，你一直留着短发，我还以为你是个男生。女孩子留这么短的头发像什么样子！小小年纪不知检点，搞什么不好搞同性恋？你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敢带坏我女儿？真不知道你家里是怎么教你的！教出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

　　我怔愣住，我大抵推测出了事情原委。无非是我们恋爱的事被阿姨知道了，她不愿意接受她女儿是同性恋，所以办理休学后把她送进了“医院”。

　　这个医院不用想我都知道是戒同所。那是个怎样的地方？据听说，那里简直可以用地狱来形容。

　　回了学校，还没来得及缓神，又听说辅导员找我，不出意料的，是关于我取向的事。校方建议我转校。后来我就转学了，关于她的事，我让好友一直打听着，有消息了就告诉我。

　　我渐渐习惯了长发，到大四时，好友发来消息，她回学校了，不过不记得好多事了。我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下了。大三时我开始接触股票，手里赚了点小钱，又因为是大四实习期，闲暇时间较多，我经常辗转两个城市偷偷陪着她。我不敢再去接触她，我害怕面对她想不起来我是谁这件事，也怕再次被她妈妈发现把她送去“医院”。

　　我考研了，她也考研了。我仍旧在空闲时间去看她，一切都成了习惯。

　　读完研，我去了一家不错的公司上班，同时买一些看起来不会亏本的股票，手里已经攒了不少钱。等她读完研，我本以为她会接着读硕博，没想到去大学当了老师。

　　她工作的第二年，我辞职，在她上班的学校附近租下一家店面开了咖啡厅。我们不期而遇。我知道她周末是要备课的，所以只有周末才去咖啡厅，就是为了躲着她。没想到她会特意抽时间过来。

　　她说她要喝美式加冰，还要我亲自做一杯给她。我记得她喜欢吃甜食，她例假也快来了，所以私自给她换成常温的卡布奇诺。她有些意外。

　　她问我，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我犹豫一瞬还是没有告诉她实情。咖啡见底了，她要走了，我不知怎的，竟伸手揉了她的头。

　　她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送她出门，没想到马路对面站着她的妈妈。她妈妈的神情鄙夷又愤怒。我知道，我摸她头的样子被看见了。我好害怕她妈妈又会把她送去“医院”，她们走后，我一路悄悄跟着。

　　快凌晨时，果然来了一辆印着某某医院字样的面包车，车上下来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她妈妈亲自下楼带他们上去。

　　我立即报警，来出警的警察很负责，又喊来两辆满载警察的车。跟着那辆面包车果然找到了他们的老窝。还好她没被带进去。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