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乌龙》吴若离

20、第 20 章

　　尚佑虞眼下有要紧事，昨天那一场演出，这些人虽然表面上被震慑到，但谁不是心存侥幸，以为他就是嘴上唬唬而已。
　　所以昨晚他加了个班，一个一个给他们寄了好料。
　　第一个举白旗投降的是陈丽菁，她先找了陈瑶音，要把自己这些年忽悠来的钱退还大部分。
　　陈瑶音并不怪她，还惴惴不安地说：“怎么办？这孽障这么可怕，谁知道他能做出那些事？”
　　陈丽菁起初以为她说的是尚佐虞，想到以后还得指望她，就没什么诚意地劝道：“男人都好色，玩个女人算什么。”
　　陈瑶音赶快打断，说：“我不是说佐佐，是尚佑虞那混账，他哥待他那么好，他当着那么多人给他没脸。骗他两天怎么了，他风风光光当个老总，多大的好事，不感激就算了，还跟我们算起账来。你知道他要多少吗？八千万！这孽障，我当初就不该生他，要不是他，尚霖涧也不会……”
　　不过野种比尚佑虞还大几个月，她尴尬地收回了这话，拉着妹妹继续念叨：“给了你的钱，本来不该再管你要的，可是……他说要是今天不办好，就立刻要让大家坐牢的坐牢，丢人的丢人。”说到这，她又咬牙切齿地骂起孽障。
　　陈丽菁怕这蠢货误事，还钱她也心痛，但必须认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这样的半熟注会，假账做得不够高明，确实只要人告，就能让她名声发臭、牢底坐穿。值得庆幸的是，悠得一直是这家庭作坊式，有陈瑶音在，尚佐虞就不敢动她，只要把那煞星送走就安全了。
　　她今天要来归还的，就有四千万，至于悠得那蚂蚁搬家挖出来的八千万，尚友斌正在加紧卖房卖理财产品凑。
　　过了这一关，再从长计议就是。
　　她干脆不给陈瑶音了，直接说：“你把他账号给我，我先帮你转一半过去，剩下的你也别管了。”
　　陈瑶音想说“那我手里没钱怎么办”，但她对陈丽菁向来百依百顺的，这话又说不出去了。
　　陈丽菁能常年把她握在手心，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撇撇嘴说：“他说了，事情解决了会把首饰还你，有那些东西，你还怕没钱花吗？”
　　也对，没打算请尚佑虞回来之前，陈瑶音和大儿子私下商量过，把这些首饰变卖掉，用来解决酒店当前的麻烦。
　　小儿子人虽然没回来，但每年她生日，他都会送上一套价值不低的首饰。大儿子孝顺，但酒店一直缺钱，陈瑶音怕别人说他闲话，就特意找人做了些高仿，高调戴出去展示一下大儿子的孝顺。
　　谁知道有那无聊的王八蛋偷拍了高清细节图，还在网上到处传。陈瑶音都快气死了，又怪起那小混账，要不是他每年那么高调地叫人送来，她也不至于要去造这个假。
　　丽丽找人帮她估过价，尚霖涧那个伪君子送的都是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不值什么钱，而那些高仿，当然不好拿出来估，最值钱的就是混账送的那些。虽然钻石转卖折价会很厉害，加起来千万以上还是可以卖出来的。
　　但尚佐虞不同意，他说：“填了这回，下回呢？还有，那边咬得紧，不如趁这个机会一劳永逸。佑虞脾气直，他能对付那些人，而且他是完全不会顾忌尚霖涧的，只有他能解这个局。”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尚佑虞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居然一直忍着，只动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角色，大麻烦仍然给他们留着。比如那对贱人，陈瑶音嘴巴上虚情假意地拦上一句，原是要激起尚佑虞脾气，杀伐决断的。哪曾想，他还真的忍了脾气，留着尚霖涧和陈霭他们上蹿下跳。
　　他们费尽心思地安排，结果，什么好也没落着，反被他揭了脸皮，舍了孩子也没套着狼。
　　昨晚，大儿子有些埋怨她，怨她不该在这敏感时期，大包小包去探望怀孕的岑丛珊，露了踪迹。
　　可陈瑶音怎么坐得住，尚珞珈是个傻子，算不上她的孙。她所有的希望可都在那肚皮里，生怕岑丛珊没照顾好肚里那宝贝疙瘩，再生出一个坏的，那不是要完蛋？
　　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没用了，陈瑶音想想小妹也遭了祸，愧疚地说：“你放心，等我卖了那些，少不了你的。”

　　岑枫递了辞职信，万分羞愧地道歉：“抱歉，尚先生，尚总交代的事，我当时……对不起，瞒了你，还有……”
　　尚佑虞曲起手指弹了那封辞职信一下，笑着说：“你们对他忠心耿耿的，辞什么职？你放心，这个位置，我就坐到今天，明天就不碍你们眼咯。你还是你们尚总的好帮手，诶，对了，岑丛珊是你姐吧？”
　　岑枫尴尬地收回辞职信，小声回答：“是我堂姐。”
　　喝，果然厉害，尚佑虞只在当年的婚礼上见过一回岑丛珊，送了礼他就闪人，对她印象并不深。中间有一年春节，他回来住了五天，一次也没见到过这个传奇人物，据说是身体不舒服，回娘家休养去了。
　　至此，尚佑虞就对这个人彻底没了兴趣，现在看来，倒是不容小觑。不过，过了今天，这些乌漆嘛黑的人和事，都和他尚佑虞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从房屋交易中心出来，他就和尚霖涧还有尚佐虞去工商局办了法人变更，至于尚霖涧和陈霭他们怎么滚蛋，就是尚佐虞的事了。兄弟一场，虽然被利用，还是帮他处理掉了最大的麻烦。尚佐虞自问做不到，所以虽然自己的目的没有完全达成，也还是对这个弟弟有了一点歉意。
　　“佑虞，我……”
　　尚佑虞立刻打断，不客气地说：“行了，别恶心我！尚佐虞，我不欠你的了，我只有两句话，好自为之，对尚珞珈好一点。”
　　尚佑虞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但至少他不像尚佐虞这样无耻。现在和尚佐虞站一起说话，让他浑身不自在，生怕沾上这玩意的龌龊气息，会被谈芝莘闻出来再嫌弃一样。
　　至于尚霖涧，那就招呼都不用打，只想啊呸。
　　坐在车里，尚佑虞突然开始担心：完蛋，尚家的男人，好像没有一个好货色，我会不会也……
　　（大伯是在偷寡妇时，怕被捉奸爬墙逃跑，不小心摔下来扭了脖子挂的。）
　　妈呀，基因能不能换？我要换啊！！！

　　酒店不待了，也再不会回来，尚佑虞回去最后一趟，把东西理一理，丢了一大半，带走一小半，塞在车里。他又去银行取了首饰，开车回玉竹雅林，把首饰往沙发上一扔，对陈瑶音简单丢了一句：“还你，省着点卖，你那大儿子不靠谱。”今天顺便打开盒子翻了翻，这才知道，好家伙，尚左牛啊，给老娘都送假货。
　　陈瑶音气得不行，追着他上了楼。
　　“你哥哪对不住你了？你至于这样逼他嘛，酒店要用钱，你还狮子大开口要八千万，尚佑虞，你……”
　　“关……我……屁……事！”
　　“你也不想想，他要不是为了保住酒店，能委屈自己躺在那装病人不动吗？尚佑虞，你……”
　　“是哦，要不是因为我心情不好，我能杀人？你们怎么不谅解一下！杀人犯都这么想的呢，陈瑶音，你挡着我了。”
　　杀人两个字咬的重音，吓得陈瑶音一哆嗦。
　　尚佑虞再混蛋，从来都是有错虽然不认，但至少不会往别人头上推。就他们家这些“好人们”，捅人刀子还要怪人家肉太软不抗扎，去T娘的。
　　尚佑虞傻过，但再信这些狗屁就是蠢蛋了。
　　“对尚珞珈上点心，他是个好孩子，比你那宝贝疙瘩陈丽菁和尚佐虞都靠得住些。还有，这房子……算了，随你们去吧。”
　　他拨开陈瑶音，把自己留在这边的宝贝们都带上，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他拖着一车叮当哐啷，看房子去了。
　　今年房市不太景气，要不然，谈芝莘当初那卖房的工作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尚佑虞开着车先去找位置好的别墅群，可惜了，要么还在建，要么不咋地。算了算了，先找套楼房吧。
　　要拎包入住，又不想住别人住过的，只能找那种刚装修完又改了计划，还得是花了血本弄装修的，太次了以后难得操心。
　　他跑了四家大的中介，才找到一套合适的，274平米的大平层，某官家里为儿子准备的婚房。中介小声说因为最近风声紧，要加紧亏本处理掉，只要298万，唯一的条件是必须现金、一次交付。
　　尚佑虞立刻想起自己藏钱的秘密基地，又杀回玉竹雅林，从他房间外面的阳台上取下那些无纺布防尘袋，拉开拉链，里面全是现金。大部分是RMB，还有一部分是美金，英镑。这些钱全部用塑料膜包了贴在防尘袋内侧，就这样挂在阳台上。
　　跟上来看的陈瑶音眼都红了，她们不止一次来翻过这混账的房间，除了那些破乐器（并不），一丁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谁能知道他把钱藏在这？
　　一想到她们和这么多钱失之交臂，陈瑶音就郁闷得不行，现在问他要，是不可能的，这混蛋心狠，谁知道他能做出点什么。
　　昨晚她打电话哭诉，他不为所动，还告诉她，他有尚佐虞贿赂的证据，最好别去烦他，万一他心情不好，后果就很难说了。
　　粗略扫了一下，房款应该够。尚佑虞没打算在这一沓一沓取下来，连着防尘袋一起搬，因为太多了一次拿不下，他还喊了刘姐过来帮忙。
　　刘姐疼他，假装没看到陈瑶音那指责的眼神，帮他抱了几袋，跟着他送去车上。
　　尚佑虞拉开其中一个，双手合作撕扯了几沓钱下来，连着外面的塑料膜一把塞到刘姐手上，说：“我的电话你记着，要是这里做不下去了，就去找我。尚珞珈那，麻烦你多费点心。谢了，刘姐。”
　　刘姐眼里有泪，这孩子就是淘气点，人可不坏。这些年，他一回来就给她带了礼，虽然吵一点闹一点，却从不找她们的碴。所以他要离开家，最不舍的就是刘姐了。
　　刘姐点点头，说：“你放心。”

　　尚佑虞叫上中介，约了房主到现场。
　　房主是个中年女人，穿得低调，戴着口罩墨镜，封得严严实实。
　　尚佑虞不想浪费时间，开门见山，“要现金可以，RMB万一不够，美金、英镑凑一小部分行不行？”
　　这套房虽然降了价，但购买条件苛刻，之前最多是问问价就没了下文，房主心急，点了头。不过她有条件，不签中介合同，中介费用照给。
　　轮到尚霖涧不同意了，他心里有猜测，只怕这官有点问题，不签中介合同，全现金交易，将来就成了赠送或者无偿转让，没准要把自己牵扯进去。
　　“那不行，你自己决定吧。”
　　房主纠结了一下，还是签了。
　　中介上面有人，加上时间上还来得及，带他们加塞一下，当场就办完了转让手续。

　　有了房，尚佑虞把东西往里一扔，懒得收拾，并不打算在这常住。他惦记的，还是要蹭回泰玶，和她住一块。
　　他在等谈芝芗信号，他们说好的，等房子和存折还了谈芝莘，她会通知他。
　　到时候他再去蹭住。
　　分手那天，他当时说得那么绝，就这么去求和，希望不大。他还不如装可怜卖惨，要获得她同情，太容易了。
　　至于感情，等住回去了，再慢慢图之。

　　谈芝芗那边正为难呢，钱还可以说临时用一下，又转了回来，房子不好找借口啊！总不能说，谈芝莘，你伯伯把你房子临时卖一下，现在买回来了，傻子都不信的。
　　她回家和母亲商量，她妈身体本来就不好，痛风严重，有好几年行动不太便利。这些天发生的事，让她整个人状态更差了，因此顾不上婆婆。
　　“芗芗，你爸只怕是犯下大错了。你得管管这事，莘莘这里，是我们对不住他，也怪我，早点把事捅了就好了，我那时糊涂，还盼着他能……唉！你奶奶那，你要去替替莘莘，不能让她一个人累着。”
　　胡慧芝懊恼不已。侄女从小乖巧，又在家里住了几年，她把她当小女儿一样疼的。莘莘早早没了爸妈，他们应该护着她，而不是去坑她一把。
　　虽然女儿说了，得了朋友帮忙，钱和房子先凑了回来。可朋友的归朋友，填了侄女那边的坑，女儿又怎么还得起呢？谈锋那畜生，已经几天见不着人影了。
　　胡慧芝提前病退，退休金不高，以前谈锋会把工资交给她，去年底开始就没了影，只说有事。
　　这些年给女儿攒的嫁妆也不翼而飞，这房子，要不是她怕贼偷了去，藏得隐蔽，只怕也会被他弄没了。
　　谈芝芗安慰了母亲几句，临时想到了一个有些敷衍的理由，好在谈芝莘向来好哄，应该能糊弄过去。

　　她从家里出来，带走了家里的房本和母亲的工资卡，直奔医院。
　　谈芝莘远远地朝她摇头示意，奶奶只知道房子的事，还不知道存折，她不能让奶奶知道她把店都转让了。
　　谈芝芗笑笑，表示知道了，然后走到奶奶身边，仔细问过她可还好。
　　奶奶拉着她，让她带她出院去。
　　“我这没事了，待医院难受，你开了车来，干脆拉我回去。”住医院烧钱呢，何况，她得回去问个究竟，小孙女的房子得给她要回来。
　　“我去问问医生看。”
　　医生虽然不是很支持现在就出院，倒也没强烈反对，只叮嘱：“要出院也可以，但一定要时刻注意。降压药每天要按时服用，再受什么刺激，中风的可能性很大。”
　　谈芝芗吐了口气，认真点头道谢。
　　为了让奶奶宽心，她当着奶奶的面说：“有那传闻说泰玶拆迁，房价涨了不少。我爸怕莘莘不同意，所以私自做主答应把房卖了。不过拆迁是假的，买家反悔了，又把房子还了回来。奶奶，房本过几天就能领回来，单据在我这，我给你看看。”
　　谈芝芗把单据递给奶奶，谈芝莘盯着她，嘴唇微张，想问又忍住了。
　　奶奶看到谈芝莘名字，立刻就笑了，说：“他就那脾气，特爱给人做主。莘莘，你别生他的气，你伯父啊，是想帮你。”老人都盼着家和人兴旺，下意识地把儿子对孙女说的那些恶毒话抛在了脑后。
　　奶奶不纠结这事了，谈芝莘当然高兴，说：“嗯嗯，奶奶，我知道的。”
　　看着这祖孙的笑，谈芝芗心里苦涩，勉强笑笑，说：“我们回去吧，出院手续我明天来办，护士说排了老长的队，今天只怕轮不到了。”
　　“好，好，在这住不惯咧。”
　　两姐妹帮着她收拾，一左一右扶了她下去。
　　等回了家，奶奶在房里躺好了，谈芝芗和谈芝莘一起出来，把存折和户口本往她面前一递，说：“我找了熟人，房本应该很快能下来的，到时候我给你送过去。我……爸单位有事，他急用钱，挪用了一下，都还回来了。我想过了，取钱也好，卖房也好，他这有点不尊重你，莘莘，你对不起。存折密码你什么时候记得去换一下，以后谁也别告诉了。还有，那小虞，我看他人还不错，没必要再操心。这些东西，以后你都自己收着吧。”
　　谈芝莘没有接，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哑着嗓子说：“好。”
　　谈芝芗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在，想到尚佑虞付出的这些，难得地为他说了两句好话：“他要是待你上心，你们在一起也无妨。不过，我先前和你说的，你要记住了，不到结婚不要……”
　　之前被谈芝莘请来做事的表姐，是奶奶的大姐的外孙女。这表姐和人未婚生子，渣男跑了，假名假地址的，人都找不到。她只能自己打工，在亲戚们帮衬下养孩子。
　　“嗯，芗芗，我记着的。”两姐妹只差了几个月，有时喊的是姐姐，有时喊的是名字。谈芝芗并不在意。
　　谈芝芗想了想，又说：“我妈身体不好，我决定搬回来住，你要愿意，也可以回来住。他有事，搬了出去，不在家的。你要不愿意，我们现在去把你东西搬回泰玶，堆在你朋友那也不方便。”
　　谈芝莘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住我那边吧。芗芗，要不你留在家里照顾奶奶和伯母，我自己去拿东西吧。”
　　“没事，奶奶睡着了，还有我妈在家里。你不要担心，搬个东西而已，我去去就回来了。搬好了，你先安顿自己，这边不用你操心，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等帮谈芝莘把东西送回泰玶，谈芝芗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找了一家修锁的店，领着人回家把锁换了。
　　等晚上她妈和奶奶睡了，她把谈锋的东西打包好，开车送到她查到的某处。
　　谈锋不耐烦地看着站在门外的她，皱着眉头，问道：“我跟你说了，我的事你别管。”
　　谈芝芗把手里的东西一把扔在地上，说：“不要再回来了，还有，谈芝莘的东西，你最好尽快还回来，别等我们报警了之后……你自己看着办吧。”
　　谈锋讽刺地回道：“她都不敢问我要，你管的哪门子闲事！”
　　谈芝芗气得发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