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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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天已经脱离了冬季，阳光透过淡薄的云雾倾泻而下，将带着缕缕暖意的轻纱散向整片大地。
我喝着饮料无所事事地在街道漫步，同时一边留意着两旁商店的展示柜里有什么是值得被人送出去的东西。
说实话，在给雷狮挑选生日礼物这件事上，我其实没有很认真的在做。
这不是轻视，也谈不上讨厌。
我只是清楚就算现在再耗费精力，也终是无济于事罢了。
就像一个可笑的农夫拿上精心栽培的满满一筐萝卜，竟妄图去喂一只在森林长大的雄狮一般。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糟蹋了那份脆甜清香的劳动成果，还落得一身狼狈。
所以既然早知这份心意即使是送出去了也不会被那人所珍惜，又何必再去白费心机呢。
左右也逃不过被丢弃的命运。
......
哎呀。
这不是当然的吗？
我咬住吸管把没剩多少的饮料一吸到底，再将这副曾被填满过的空杯随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
——雷狮讨厌我嘛。
估计在他心中，我的一切大概都无异于那些注定进入废品回收站的废料，是那么的不堪入眼。
这可是早在三年前就该明白了的道理。
*
……好吧，我必须得承认，那时候我确实天真得可以。
三年前是我刚到雷家的那段时间，彼时的雷蜇还热衷于与我演那出情同手足的戏。
即使雷家其他人对我抱有很大的意见，但碍于我实在乖巧挑不出错，又是雷蜇已经合法领养完毕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除了定时的吃饭与睡觉，偶尔我也会清闲地在这地广人稀的雷家庭院独自晃悠那么一小会儿。
通常佣人们只能在规定的地点出现，其他地位颇高的也大多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有人会无缘无故跑来打扰，故而我总是格外地享受这段时光。
而有天在路过花园时，我碰巧听到了雷狮与卡米尔的交谈，得知不久后的9月5正是卡米尔的13岁生日。
……怪不得。
我说最近雷狮怎么越发行踪不定了起来，原来是在为亲亲表弟的生辰做准备。
“……”
卡米尔的生日啊……
那一天的夜晚，我躺在床上迟迟没有入睡，睁着眼翻来覆去了好久，末了还是决定在他寿辰那天送出一份精心制作的礼物。
我来的时间不长，对卡米尔的性格与喜好也不是特别了解，只知道他是一个相当安静的孩子。
思来想去好半天后，心中徒然冒出了个法子，我立刻翻身下床，伸手往藏在床底下的储物柜里掏出了一包崭新的针线。
好在以前从孤儿院的妈妈那里学了不少技巧，正巧能用在这一方面。
坦白说，我其实很喜欢卡米尔，这大概是因为他与我身世相似的缘故。
想当年我曾经也是一个大家族的私生子，从出生起便不被承认，只有一个女仆姐姐肯大发善心地给我留一份口粮，确保我不会被生生饿死。再之后我惨遭抛弃，一位好心人将我送到了孤儿院，最终被雷蜇所发现并带回雷家。
先前那个家庭的人都很讨厌我，在我被继母驱赶出家族的时候，身边也没有人会像雷狮维护卡米尔那样站出来为我说哪怕一句话。
因此我对于卡米尔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当然只是我单方面的。
……他很像我。
唯一不同的那点就是有个愿意爱他的好哥哥。
雷家人都普遍高傲，身为私生子的卡米尔在这里同样不受人重视，除了雷狮自然也不会有人在乎他的生日。
但在这种值得被祝福的一天，我不想让他难过。
起码不想让他太过难过。
于是在9月5日当天，我拿着亲手织了好久的手套来到卡米尔面前，沉默地将它递了过去。
“......”
意料之中的，他没有立刻收下，卡米尔同样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双我看不透的蓝色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手中附有“生日快乐”贺卡的礼盒。
许是我与雷蛰平时的表演太过深入人心，一旁本在玩手机的雷狮面色古怪地扫了眼那精致的包装，忽地开口问我：
“那家伙让你来的？”
心里清楚“那家伙”指得谁，我朝他摇了摇头：“不是。”
淡淡地收回目光，垂眸看向盯着礼盒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卡米尔，我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我只是觉得生日该是人们最具有纪念意义的一天，它代表着在多少年前的今天你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是你生命的开端，任何人都该在这一天得到别人的庆贺。”
我再次尝试着将礼物盒往前递了递，语气真诚：“这份礼物包含了我的一片心意，是我对卡米尔生命的祝福，没有恶意的。”
......
接着又是一片沉默。
雷狮神色莫测地看着我，我看着卡米尔。
卡米尔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为他悉心准备的礼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很快闭上。
在他思考期间，我一直耐心地维持着递礼物的这个姿势。
而就在我感到手臂酸涩，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卡米尔突然有了动作：他伸出双手，身体前倾微微从沙发上坐起身，轻缓又有些僵硬地接过了它。
谢谢，他说。
我朝他笑了笑，转身迈上楼梯打算回房。
一步，两步。
就在第三步刚落地的一瞬间，在这个一时间完全陷入寂静的大厅里，我忽然听见雷狮极为突兀地嗤笑一声。
“卡米尔，还是仔细检查下再收吧。”
他这样道，那包含讥讽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入我的耳朵，“她是谁带回来的大家都知道，谨慎一点，毕竟我那位‘可敬’的兄长一直巴不得我们能早点逝世呢。”
卡米尔：“......是的，大哥。”
我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在他们不动声色的观察下自顾自地消失在楼梯拐角。
......
是故意让我听见的，我确信。
雷狮果然还是不信我。
不过我也不指望他们能因为一份突如其来的祝福而感动流涕，一下子就对我冰释前嫌。
至少卡米尔能收下礼物就已经很好了。
这么想着，我拧开门把走进房间，将自己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
然而啼笑皆非的是，仅仅只过了一个星期，我就在去学校的路上见到了熟悉的礼物盒。
它漂漂亮亮地躺在垃圾桶里，随便瞧一眼就知道是还没被主人开过封的模样。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路边，默然地看了它很久，它曾是我熬了好几个夜晚才做出来的成品，现在却沦为和那些废纸塑料待在一起的垃圾。
它已经失去了意义，我想。
即使盒子里的东西再怎么精美，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空壳而已。
我拿过靠在大树边被人废弃的晾衣杆，对准礼物盒狠狠戳了下去，用着爆发性的力道将它深入废品的海洋。
心中本就一触即灭的希翼也随着那份狠，被我彻底挥灭。
最终，我丢开杆子，在行人异样的眼神下面无表情地扯了扯鬓角的头发，继续踏上这条通往学校的道路。
……都无所谓了。
我曾也试过去敞开心扉，谁知却在不经意间诠释了一曲灰色的独角戏。
我曾也想过以真心换真心，却不料终是铸成了一场我只身独演的滑稽闹剧。
于是我这样向自己保证——
“我只会受伤这一次。”
*
那是我第一次向那对兄弟做出类似带着点示好意味的举动，也是唯一一次。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为他们送出过任何一份礼物。
但18岁的生日是不一样的。
那是人们步入成年世界非常重要的一个桥梁，这意味着雷狮将从少年阶段正式蜕变成一个双肩能抗起一片天的男人。
他会拥有比现在更大的权利，也必须懂得背负更多的责任。
我认为这是每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所以既然已经决定了要送一样东西，就算再不想花费心思去挑选，我也绝不会随随便便地在网上找一个四不像来敷衍这份生日。
我想我至少要亲手为雷狮买一份礼物，作为我对他生命最起码的尊重。
但我发誓绝不会再付出任何一点真心。
——这是我对自己的尊重。
作者有话说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