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也有红线》莫种树

7、下山

　　清晨山上，有雾，浓雾。
　　山林间白茫茫的一片，乳白色的浓雾似柳絮般轻轻地拂在脸上，凉湿湿的，又似细语呢喃般，耳根痒痒的。

　　彼时，阳光细细射入一片桃林，眼前一亮，忽见繁华如海之中，突然多了一个女童，看似年龄不大，却白色衣裙，衣袂飘飘，罩着淡淡的薄雾，身影若隐若现，宛如一妙龄少女，真是雅丽如仙，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只见那女童向着阳光，交握双手放在胸前，闭起双眼，嘴唇微微颤动，不知干着什么，很是虔诚。突然，那女童又弯腰拜了三拜，就绕树而跑，越跑越急，让人看得眼花缭乱，正感到晕眩时，便停下步来，缓缓行了一匝，突然双手一抱，摇起了桃树，从这一棵摇到另一棵，只见树枝簌簌抖动，似给春风吹拂一般，树上桃花，纷纷落下，女童见了“咯咯”大笑，银铃般的声音席卷了山林间的每一个角落。又忽然，女童那琉璃的目光一转，就举起双袖，是要把落下的花朵卷入袖中，但见花瓣似雨，点点飘落，女童舞着衣袖，旋转在花瓣雨中，如梦如幻，那画面当真唯美之极。然而此时，旁边一胖肚大和尚的吼声，打破了这一方唯美，未免太煞风景了！

　　那女童的柳眉马上竖了起来，眸光带着撒娇的嗔怒：“臭爹爹，你的嗓门可真是令土地公都抖上一抖，你瞧瞧，刚刚的桃花瓣儿都被你那大嗓子给吓飞了呢。怎么办？爹爹，你可要赔我来。不然，我可要恼了，小心不给你酒吃。”
　　胖和尚拍着肚子，望着那女童，很是宠溺。一声大笑，突然身形一起，跳上一树梢，从这一棵跳到另一棵，别看他体形肥胖，却是身如飞鸟，捷似灵猿，在一棵棵树上奔腾跳跃，满树桃花似天女散花一般，飞扬而落，初看飞舞的花瓣杂乱无序，再看，那粉色的花瓣儿是有规律一般的，似乎组成了什么图形，在阳光下，带着粉红的晶莹，纷纷展落自己的舞姿，煞是好看。
　　“琳儿，爹爹赔你的这些，比之前的可好看？这下可别亏了爹爹的美酒。”
　　女童撇撇嘴，斜睨道：“真••••••真真是一酒肉和尚。”说到“酒肉和尚”时，声音已在一声大笑声中湮没了。
　　这一女童和那一胖和尚，就是下山的仪琳和她的和尚爹爹不戒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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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有一样最容易令人老的东西，那就是情丝。它宛如泼出的水一样，只能停止，而永远无法再收回。它令人黯然销魂，如蛆附骨般的侵咬着你，时间越久，它咬得越深，往往让你行尸走肉。人是感性动物，即使你已经剃度成为货真价实的和尚和尼姑，亦不能免俗，除非你没有心。这是一种人类最古老最深邃的痛苦。

　　不戒和尚对美貌尼姑的情，就很专、很痴、很浓。
　　虽说跑到恒山找回女儿，求得女儿原谅，弥补后天未尽的父爱，却在越来越浓的回忆中尝尽越来越浓的痛苦，以及痛苦中夹杂的一丝甜蜜，就越发在清幽的恒山一刻也呆不住了，时时想着自己的美貌尼姑老婆。表面上看似十分平静，然则内心的焦虑好比大江中的潮水，此起彼伏。
　　仪琳一开始对自家的和尚爹爹的亲近，还是有点儿排斥的。日子久了，在和尚爹爹的宠溺中，也就习惯了，还变得越发的依恋。仪琳常常托着腮，呆呆地想着：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怜悯吧。
　　不经意间感受到和尚爹爹嬉笑中的失落、落寞，心上被重重地一敲，呼口气，终于偷偷跑到悬空寺去找哑婆婆。然而，翻遍了整座寺庙，根本没这号人物，奇哉，怪哉，原书中不是描述哑婆婆是一直在仪琳身边的？拧着眉，懊恼地想着：难道是我的出现，引发蝴蝶效应了。叹了一口气，很不是滋味，嘴上依然诚意款款：“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尼姑妈妈快快来恒山吧。天也，地也，你不枉做天，不枉做地，拜托快快显神通，把尼姑妈妈送来吧••••••”念完后，挠了挠头，翻翻白眼，感觉很傻。
　　仪琳看不惯和尚爹爹的拖拖塔塔，明明很想下山，却为了自己，死撑着赖在恒山不走，不过，心里真是感动得一塌糊涂。于是想了想，悄悄把和尚爹爹拉到庵后的竹林，认真地说道：“爹爹呢，其实很想离开女儿下山吧？”
　　顿了顿：“爹爹先别开口说话，等我说完，好吗？”
　　笑了笑：“因为爹爹很想妈妈。可是，又不想丢下琳儿一人在山上。爹爹，很苦恼吧！可怎么办呢？呵呵••••••要不爹爹也带着女儿吧？你看，如果找到妈妈，我们一家马上就团聚了。这可真是两全其美哦。”
　　和尚爹爹一呆，摸摸我的额头：“鬼丫头，这么小就看透了爹爹的心思。不错，不错，不亏是我不戒和尚的女儿。”
　　用力拍开和尚爹爹的手，嘟着嘴：“这个还用说。爹爹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每次陪我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害的我都以为爹爹得了痴傻病。而且每回喝酒，嚷嚷着妈妈。当然，这次下山，说不定路上会碰上妈妈呢。”
　　一阵沉默，和尚扯着僵硬的脸皮，苦笑：“琳儿，爹爹真是想你妈妈想苦呀！可爹爹又恨自己呢。在你妈妈离开的那会儿，怎么就那么混呢，偏偏就说了不该的话。要是••••••哎••••••”
　　姻缘之事，往往就是透着巧合，本是能永偕白首的一对，却因着巧合而劳燕纷飞。（原书中就是因为不戒和尚与一名妇人调笑几句，被尼姑老婆看见，才导致分离数载。）

　　竹林里很静，静得可以听见风吹在竹叶上沙沙的声音和细微的呼吸声。
　　“爹爹是想带着琳儿，但是，又怕琳儿吃苦••••••”
　　看来，爹爹是要打算走了，可不能再等上七八年，赶紧答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再说，琳儿这么乖，又有爹爹在，哪会有事？爹爹，爹爹，就带我一起去嘛。”抱着和尚爹爹肥肥却有力的胳膊，撒娇求着。
　　虽说下山，重要的目的是寻找尼姑妈妈，但仪琳心底打起来了小算盘，眼睛晶亮晶亮。
　　不戒和尚那儿敌得过女儿的撒娇攻势，早早丢盔弃甲，即使是天上的星星，也恨不得马上塞到自己女儿手里，只要女儿高兴。再说，凭自己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数一数二的，保护女儿还是绰绰有余的。对此，不戒和尚是自信满满的。
　　想到此，和尚爹爹一声大笑：“好，明日我们就下山寻你妈妈去。”
　　嗡••••••身子一晃，差点没站稳，眨眨眼：不会吧，和尚爹爹也忒性急了。真是说曹操就是曹操。
　　当晚，仪琳和不戒和尚就向恒山众师姐妹们告别。殿中，师父虽对和尚爹爹颇有微词，但顶不住爹爹有名的“狮子吼”，无奈答应，只交代下山后，每日莫忘做功课。倒是仪光师姐紧紧拉着我，两只眼睛哭的通红通红的，想想，在这里的一段日子里，她是最照顾和最疼自己的，不免一阵唏嘘。亏得师父劝慰，才作罢。
　　第二日，换了下山的衣服，再次与众师姐妹们拜别，便和爹爹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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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琳晃了一晃脑袋，调皮一笑，使劲地往身上的小布包掏了掏，好一会儿，才挖出一手指长的小竹筒，笑嘻嘻地蹦到和尚爹爹身旁：“爹爹，给。”
　　不戒和尚拿起小竹筒，瞪大双眼，怪叫道：“乖乖琳儿，不会就这么一点吧？”
　　抓抓自己的光头，跺着脚，耷拉着肩膀，颇似委屈：“你看你看，乖女儿，那满地的桃花瓣，爹爹可是费了一些功夫的。这个，太少了吧。加点，行不？”
　　接着，又小声地嘟嚷：“不就一破桃花吗？有什么好看，害得乖乖琳儿扣了我的酒，破桃花，破桃花••••••”
　　仪琳看着活宝爹爹，捂着嘴，极力忍着笑：“莫非爹爹不——想——喝？好极，好极，这么香醇的味道，可是灰灰费了一番工夫得来的。呃？不过，爹爹不喝了，那可就省了。”
　　“什么？”和尚爹爹一听，握紧小竹筒，急急跳到不远处的树上，大叫，“痛快，痛快。”
　　“琳儿，先歇歇，时辰还早。待爹爹一番畅饮，再与之下山。”
　　仪琳看着听着那砸吧砸吧声音，想想，从包裹里取出一小包咸豆子，递给和尚爹爹作为酒食。

　　“好香，好香。”突然，灰灰从小布包里钻了出来，“嗖”地往桃花林那边跑去。
　　“喂••••••”仪琳看看不远处的爹爹，打了声招呼，匆匆追去。